205悍妒的太子妃
作者:墨雪千城      更新:2022-05-19 09:00      字数:10965
  这身形娇小的女子生的不算太美,鸭蛋脸面,脸色不太好,蒙着一层不健康的红色,挺直小巧的鼻梁下,是一张微微向上翘起的薄唇,让她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笑意,令人见之便觉得有些柔弱可怜的病态,病弱之外亦不乏几许清新,几许妩媚。

  此女正是当年跟随康王一同打下大历江山,却夫妻双双都把命丢在无情战场之上的幽王独女裴依依,被皇帝封为安乐公主。

  曾听怡宁提起过这位安乐公主,当然怡宁也是听别人说的,说这位安乐公主生的极像幽王,却并没有幽王那样好看,当年的幽王是众兄弟生的最好看的,尤其是一双极细极长的眯眯眼极为勾魂。

  可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生在男人和女人的脸上效果却大不相同,相比于幽王的勾魂之眼,嵌在裴依依的脸上倒没有那么好看了。

  她在襁褓之中就被太后带回身边抚养,太后待她与淑月很不相同,不管到哪儿都会把她带着,为此,淑月心中颇为不平,一见她下来,脸上便有几分忿忿之色。

  当年南燕和亲,皇帝不愿将自己唯一留在宫中的女儿怡宁公主嫁到南燕,也曾打也这安乐公主的主意,可是太后极力反对,皇帝又想着七弟幽王夫妻双双惨死,方才作罢。

  太后刚站在地面落定,除了皇帝,一众人等纷纷跪俯于地,齐呼:“恭迎太后回宫!太后千岁千千岁。”

  皇帝踏出步子,走到太后面前笑的甚是温和,只是眼底却隐着冷漠。

  “母后,你终于回宫了,儿子盼望良久。”

  太后很是客套的笑道:“皇帝有心了,你政务繁忙,还能想着我,我心甚感宽慰。”

  话音刚落,裴依依和那名黄衣女子便上前来给皇帝行礼:“依依(民女)参见皇上。”

  皇帝一听这黄衣女子的声音,简直酥媚到骨子里,比之兰妃的吴侬软语更添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带着一种银铃般的清脆,和一种慵懒迷离的绮媚。

  这特别好听的声音顿时让皇帝神魂一荡,简直如挽照在世。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收集各种与挽照相似的女子,无论是与挽照生的有七分相似的萧无忧,还是与挽照生的有三分相似的秦兰芝,又或者是后宫中有哪个妃嫔单是身材亦或眼睛,亦或鼻子……像的嫔妃,没有一个人像到连声音都如出一辙。

  他所有的目光在那一刻都凝视于那黄衣女子的身上,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可控的激动:“你叫什么名字?你抬起头来。”

  那黄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脸好像用雪水洗过一般洁静如玉,脸颊上泛着两圈讨人喜欢的绯红之色,一双眼睛漆黑的深不见底,眼角一颗滴泪痣殷红如血,刺痛了皇帝的心。

  她的确生的极美,可是除了声音,除了这眼角殷红如血的滴泪痣,她生的与挽照并不相像,他有些失落,想来,挽照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他根本不可能找到一个和挽照一模一样的女子。

  不过单凭这声音,这颗痣,就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朱砂痣。

  “民女云英参见皇上。”

  “你也姓云?”皇帝眼中微带异色,不由的念了一句,“暖风吹雪。洗尽碧阶今夜月。试觅云英。更就蓝桥借月明。这名字甚好。?”

  看到皇帝的失态,叶贵妃,兰妃都心底微微一酸,秦兰芝却不甚在意的撇了撇云英一眼。

  “皇帝,你怎么竟忘了,当年太子迷路时,还是得了云英和云织两位姑娘所助。”

  皇帝愣了一愣,恍然“哦”了一声道:“朕恍惚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人。”

  “皇帝贵人多忘事,这也没什么。”太后微微一笑,俯瞰众生道:“都起来吧!”

  众人刚刚站起,太后眼稍一掸就见到人群之中有个美得足以将所有美人都比下去的女子,太后脸上的笑顿时滞了滞。

  想来这位女子就是太子妃叶画了吧!

  果然名不虚传,即使站在人群之中,她的美也足以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她眸转幽凉扶了皇帝的手,边走边微笑道:“太子大婚,我竟未来得及赶回,实在是错过了一桩大喜事。”

  “祈儿还念叨着太后未及归来,心里落了遗憾呢。”皇帝叹息一声。

  太后笑道:“想不到这孩子竟这样有心。”眸光放到远处看了看,问道,“哪位是太子妃?快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瞧瞧。”

  叶画少不得走上前,依规矩行礼道:“孙媳给太后请安,太后金安。”

  “听闻太子妃是个神仙般的人物,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太后声音里带着一股给予人压力的气势。

  叶画抬起头来,眼神平静坦然,行动间不卑不亢,只任由太后打量。

  太后眸光在叶画脸上睃巡两番,心下便有些惊异,尤其是她一双冰雪般的眼睛,透露出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冷静。

  好一个叶画,果然非同一般的人物。

  想当年,就算是自己在叶画这样的年纪也不能拥有这样处之泰然的气势,她笑了笑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是个极标致的人物,哀家看在众者倒无人能及你的美貌,当与凤祈配得起。”

  此话一出,除了怡宁满心满意的认为叶画很美,其她女子俱是脸色微微有异。

  叶画眉目恬淡,优雅一笑道:“谢太后夸赞,太后过誉了,若论美貌,太后凤仪天成,雍容华贵,各位娘娘,公主更是各有各的美,孙媳不过是万花众中的那一点绿。”

  太后顿了顿,笑道:“你这孩子,嘴倒乖巧。”说完,眼睛一飘,略看了一眼小腹微微隆起的秦贵妃,满目含笑看着皇上道,“大半年不在,这宫里倒添了许多喜事,兰芝有了身孕,哀家竟不知道。”

  皇上笑道:“母后在外清修,也不理这红尘俗事,以后在宫里长住,喜事肯定还多着呢。”

  太后和颜悦色的看了看秦贵妃,秦贵妃赶紧上前行礼,太后握了握她的手道:“为皇家绵延子嗣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如今你有了身孕,要好好保养。”

  “是。”秦贵妃收敛了平日里的张扬之势,分外柔顺。

  叶贵妃神色未动,心里却有些酸意,兰妃更是酸楚的看了秦贵妃一眼。

  太后将手搭在秦贵妃手上,另一只手搭在皇帝手上,极尽尊荣之态,缓缓往寿康宫走去,淑月小心谨慎的跟在后面,心里却深觉得太后真是越来越轻视她了。

  秦贵妃表面得意非凡却掩不住她内心的悲哀,太后搭她的手,等同于承认她未来皇后的位置,她本来并不在乎皇后之位,可裴凤祈对她冰冷的态度,每每令她失望之极,如今又有了腹中之子,她至少要为这孩子博一个未来。

  她看了看叶画,将头仰的高高的,叶贵妃与叶画本是一家人,打压了谁都能让她痛快,她绝不能让她们叶家势力独大,转而又清傲的带着挑衅意味的看了叶贵妃一眼,叶贵妃脸上依旧没有半点异色。

  这两位贵妃的眉眼争锋落在叶画的眼里,她不免慨叹,到底是这位姑姑沉得住气,秦贵妃却不知,太后越是表现出对她的重视,越是会惹皇上猜忌,她离皇后的位置就越来越远。

  皇帝与太后的关系表面一派和气,实则淡漠如纸,秦贵妃瞧的远不过这位姑姑通透,此时的荣耀或许却带来他日的灾祸。

  ……

  寿康宫

  太后歪着身子斜躺在暖榻之上,除了她的贴身宫女薛嬷嬷,就独留下两个小宫女替她揉捏腿部,另外还有云英坐在她身侧。

  殿内薰着檀香,味道有些浓,太后不由的轻轻咳了一声。

  云英柔声道:“太后,今日瞧你身子不甚爽利,还是将这檀香撤了为好,这气味太浓烈了些。”

  太后眯着眼道:“这几日赶路,倒确实累着了,佩珊,赶紧将这香撤了。”

  她身后的宫女赶紧依言撤了,太后睁开眼看着云英道:“如今除了依依,也只有你敢在哀家面前说实话了,你告诉哀家,让你去服侍皇上,你会不会怨哀家?”

  云英赶紧起身跪下:“太后待民女全家有再造之恩,对民女更是有救命之恩,不要说太后让民女去服侍皇上,就算让民女去死,也绝无怨言。”

  太后让薛嬷嬷扶她起身,又俯身将云英扶起,叹道:“你可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一入宫门深似海,更何况皇帝认为你是哀家的人,哪怕你做的再好,他也未必会能容得下你。”

  “皇上若容不下民女,那只能说明是民女无能,辜负了太后的恩情。”

  “你这孩子,说起话来就是让哀家听着贴心,不枉哀家疼你一场,其实在哀家心里并不十分愿意让你做皇帝的嫔妃,只是哀家虽是太后,却在宫中艰难。”太后眼底泛起一层阴幽而落寞的光,嘴角噙了两份失意,叹道,“皇帝他终非哀家亲生,又与哀家有隔阂,哀家别无它求,只想着能修补修补这份母子关系,哀家人老了,心思也淡了,只想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

  “太后这般年轻,怎么就老了,民女细细瞧着,太后倒比皇帝的妃子还要年轻……”忽然,住了口,自知失言道,“民女该死,怎么能拿太后和皇帝的妃子相比。”

  “心老了,人也就跟着老了。”太后叹息一声,脸色益发和善起来,笑了笑道:“你素来在外面自在惯了,不懂宫里的规矩,这是你的好处,哀家怕就怕这宫里的重重规矩会将原本的你改变了,皇帝后宫三千,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却独缺你这一份天然自在,简单纯净。”

  “其实人都是会变的,可不管民女怎么变,对太后的忠心不会变,民女只希望能报答太后的恩情,其它的民女不会多想。”

  “好孩子,哀家没有看错,你虽与哀家相处时日不长,却与依依一样深得哀家的心。”顿一顿,太后脸色微露担忧,“只是依依那孩子打小就有不足之症,哀家怕天年之后,再无人照拂于她。”

  “太后怎么说出这般丧气的话?太后福泽深厚,定能活到一百岁。”

  太后笑道:“活到一百岁,那不成了个老妖怪啦。”又怜惜的看着她,微微沉吟问道,“说到现在,倒忘记一件事,今日你见到太子妃叶画,与她的美貌相比,云织如何?”

  云英颔首想了想,手指有意无意的扶一扶发上垂下的流苏,微微笑道:“花开两朵,各有千秋,太子妃之美在于清冷如月,织儿之美在于灵动如泉,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若脱兔。”

  “你这番形容极妙,依哀家之意,这一动一静相得益彰,或许可以成为娥皇女英的佳话。”

  云英心里一咯噔,脸上却作出缓缓一笑:“织儿那孩子和民女一样都出自乡野,如何能攀得上太子,再说了,民女听闻太子与太子妃恩爱非常,旁人怕是不好插足其中。”

  “哎?”太后语调一扬,“像云织那般美貌的女子若嫁个寻常人实在埋没了她,再说太子娶个侧妃,原也不在乎女子的出身,那叶画从前不也只是个庶出,太子从不在意这些的。”

  云英心中微微恻然,太后不仅想在皇帝身边安插棋子,也想在太子身边按插棋子,她固然思虑的周全,可云织的情况与她完全不同。

  她情非得已踏入这见不得人的深宫,难道还要让自己的侄女儿也步她后尘,织儿原本只是生活在乡野里的一个浣纱女,日子虽清苦,却无拘无束,这宫里根本不是适合她。

  只是太后于云家有救命之恩,她若执意如此,云家也不好推托,想到此,她不由的心里一痛,蹙紧了眉心。

  “云英,你怎么了?”太后见她面色有异,轻声问道。

  “民女没事,只是新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觉着有些不习惯罢了。”

  太后温声道:“住着住着,你就会习惯了。”

  说完,太后阖了目,似疲累的想要打盹,云英赶紧服侍她息下,自己则心事重重的先行退下。

  她来皇宫是自觉自愿,没有办法,那是她身上背负的责任,她绝不想让织儿卷入宫中,更何况太子与太子妃新婚燕尔,又素闻两人极其恩爱,织儿半途插足算得什么?

  出了殿门,她抬头望一望这皇城上的天空,蓝湛湛的,突然一阵风刮过,吹在人的脸上虽没有乡村下毫无阻挡的风那样凛冽,却少了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自由。

  从小到大,她心生向望却又无法得到的便是自由。

  突然有个人在她肩上拍了一掌,回头看去,原来是裴依依,她笑问她道:“云英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天空。”

  “天空有什么可看的?”

  “我只看那天空里的云朵随风飘荡,好不自在。”

  “云英姐姐你这是在想家吗?其实这皇宫很好,依依打算一辈子都留在皇宫呢。”

  “难道你不嫁人了么?”

  裴依依突然脸上一红,想起那个纵马扬鞭,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倘若要嫁,她一定要嫁给子言哥哥,只是她的病,她眼中染了哀愁。

  景家有训,一夫一妻,她连个孩子都不会生,如何能配得起子言哥哥。

  二人一时悲从中来,默默的相对一望,一叹,只是谁也看不看清谁心里的那密密心思。

  太后不过小息一会,便命人去传唤叶画,按理说,太子妃和勤王妃都是新嫁入皇室的孙媳妇,她作为祖母都应该对她们表示欢迎,只是叶瑶池新婚三天倒死了,果然是个无福无能之辈。

  温安公主从来都是色厉内荏的性子,她自己蠢,把子女教的更蠢,唯一出类拔萃的一点叶瑶池还死的如些凄惨,不仅如此,温安公主把自己也作的将要步上黄泉之路,可见对手强大是一方面,自己蠢笨也是另一方面。

  不过,这个叶画倒真算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她能斗倒温安不算她厉害,可她却能斗倒俪山大长公主那个老狐狸,看来,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了。

  当初,她反对皇帝立裴凤诉为太子,不仅仅是因为她看中的人是裴凤易,更因为湘妃云挽照。

  ……

  叶画受太后传诏,从东宫坐辇车到了寿康宫时,太后并不在房中,薛嬷嬷告诉她说太后在小佛堂礼佛,让她先等着。

  殿内落针可闻,叶画静静等待。

  她知道太后与凤祈之间素来不睦,所以这一趟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唯有见招拆招了。

  不一会儿,太后从小佛堂走了出来,见叶画等在那里,脸上露出不愉之态,冷斥薛嬷嬷道:“佩珊,怎么太子妃来了,你也不进去通传一声,叫她等了这许久。”

  薛嬷嬷垂首恭立道:“奴婢不敢打扰太后清修,况且小辈等长辈原也是应该。”

  太后静思片刻,方道:“话虽这么说,下次可不准这样,旁人还可,这可是哀家的孙媳。”说完,便脸上含笑走了过来,因为休息好了,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精神十足的模样,“快到哀家身边来。”

  叶画赶紧行了礼,太后见她恭谨模样,脸上摆出一副慈祥的样子来,只是她眉眼生的太过凌厉,让人瞧着并不会觉得亲近。

  “今日权当拉拉家常,你不要太过拘谨。”太后携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又笑道,“哀家越瞧你越好看,只是女子之美不光在于容貌,更在于素养,你在家可曾上过学,读过什么书?”

  叶画闻言答道:“孙媳从前身体不好,不曾上过学,也只读了四书五经。”

  太后眉心蹙了蹙,叹道:“女子本就不需要读太多书,像瑶儿那样空有了帝都第一才女的名头,到最后又能如何?”说着,脸上化喜为悲,眼圈一红,竟滴下些许眼泪来,“说起瑶儿那孩子,哀家也是心疼,从前那样一个伶伶俐俐的好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薛嬷嬷赶紧上前宽慰道:“太后,怎么好好的又提起这件伤心事了,要保重凤体才好。”

  太后拭了眼泪道:“说不伤心,却是在眼前的事,哀家都未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说完,凝神看着叶画,戚戚道,“哀家瞧你是个极为稳妥的孩子,瑶儿也是个温柔贤淑的孩子,想来未出阁时你二人肯定是姐妹情深吧?”

  叶画水般眼眸微微一暗,淡淡道:“孙媳与二姐姐就如太后与宁太妃一样,都是姐妹情深。”

  太后怔了怔,心里忽然一紧,心里升起一种细细痛意,却没有接话。

  “太后恕罪,孙媳一时失言,孙媳只想与太后亲近亲近,心里并无冒犯之意。”

  叶画心里幽凉一笑,太后抛的问题根本就是让人无法回答,若回答是,众人皆知她与温安公主和叶瑶池关系并不好,那就是欺瞒之罪,若回答不,那更将她置于不容姐妹之地。

  既然太后对她不怀好意,她只能将问题抛给她,与其挨打,不如先发制人,戳了她的痛处。

  她正要下榻跪下,太后一把扶住她道:“瞧瞧你这孩子,真是忒拘束了,哀家说过只是拉拉家常,有什么冒不冒犯的,况且你说的也没有错处。”

  叶画望着她,眨了眨眼,淡淡一笑道:“孙媳在家里曾听闻,太后是个严厉的性子,孙媳在来时心里还有些担忧,不想今日一见,孙媳真觉得自己庸人自扰了,原来太后这般和善可亲,看来别人的话大抵是听不的。”

  太后脸色一暗,心下料定,那个说她严厉的人是谁,看来温安对她意见很深,她垂下眼睑心思一转,不由笑道:“你能这般想就好,日后常来哀家这里走动走动,哀家正愁没人说话呢。”

  “太后身边有安乐公主,淑月郡主,如今又得了一个天仙似的云英姑娘,如何愁没人说话?”

  太后微微叹息,唇角溢出一丝冷薄的笑:“安乐她身子不好,淑月年岁已大,转眼就要嫁人了,至于那位云英姑娘,哀家见她可怜方将她带入宫中,你却不同,你是哀家的孙媳,这关系有远近亲疏,况且哀家一见你就喜欢。”

  说完,从腕上褪下一个凤眼菩提手串,递给叶画面前:“你大婚哀家未曾来得及送你什么,这权当哀家的见面礼吧。”

  叶画接过笑问道:“太后是念佛之人,心存仁善,送孙媳这串菩提手串,是想告诉孙媳也要心中有佛,心存仁善吗?”

  “你这孩子,凡事都想的这样通透,这是哀家的第一层意思。”

  顿了顿,伸手指着叶画手中的凤眼菩提,眸中精光一闪。

  “你瞧这凤眼如佛眼一般二分开八分闭,二分观外八分观内,二分观世间八分观自在,作为皇家儿媳,比不得寻常人家,你当懂得何时睁眼何时闭眼,才能过得自在,你是太子妃,亦是未来的皇后,首当重要的是为皇家繁衍子嗣,充盈后宫,如今太子身边只有你一个正妃,这与理不合。”

  叶画心里冰凉彻骨,她这太子妃之位才刚坐了几天,太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往东宫塞女人,虽然对于皇家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有人会认为太子只娶一位妻子。

  可这样看起来正常的事,她叶画不会接受。

  指尖轻轻在凤眼菩提上来回摩挲,秀眉轻蹙,冷笑道:“太后是信佛之人,佛陀教人应‘贞廉自守,一夫一妻,慈心不怒’,不知太后有何解?”

  太后怔了怔,随即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知佛理,只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佛说五无反复经》云:?我之夫妇,譬如飞鸟,暮栖高树,同共止宿,须臾之间,及明早起,各自飞去,行求以食。有缘则合,无缘则离。”

  她看着叶画,叹息道,“你果然是个傻孩子,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即使三妻四妾都嫌不够,更何况你所嫁的人是太子,将来的皇帝,我且问你,从古至今,你见哪一位皇帝奉行了一夫一妻?倘若你一心求什么一夫一妻,便是恃宠忘形,损了皇家利益,到最后你就会变成那无缘则离的飞鸟。”

  叶画不急不缓道:“即使无缘则离的飞鸟,那也是寻得了自由。”

  “你这话就更傻了,皇家冷宫弃妇很多,却没一只飞鸟可以飞出这皇城四方天,得了自由的。”

  “即使身子飞不出,心也可以飞出。”

  “想不到你竟是离经叛道之人,说出这番奇诡论调,皇家需要的沉静知节,宽容大度的女子,如你这般他朝如何执掌凤印,统摄六宫?”太后已是目光如霜。

  “恕孙媳直言,孙媳嫁的是凤祈,不是因为他背后的皇家身份,而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凤祈,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后宫为何争斗不止,太后是过来人,比孙媳更懂得其中的道理。”

  太后紧抿着嘴唇,嘴角两侧压出两道深深的纹路,在此刻,方能看出她确实已上了年纪,她呵呵冷笑两声,虽然心里默认了叶画说的道理一针见血,后宫诸多争斗,皆因诸多女人只抢一个男人。

  这是身为女人的悲哀,也是不得不遵循的法则。

  看来这个叶画必然会成为一个悍妒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就算裴凤祈能忍得,皇帝肯定忍不得,太子只娶一位正妃,传出去不是佳话,而是笑话。

  说不定,不要她动手,叶画就因为自己的骄傲自负把自己毁了。

  看来,是人都有弱点。

  她似乎已经找到了叶画的弱点,她不再与叶画做口角机辨,眯着双眼,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看来你对皇帝的后宫很有些看法嘛?”

  叶画摇头笑道:“孙媳对父皇的后宫并没有任何看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准则和活法,孙媳所有的论调都基于孙媳和凤祈两个人而言,在孙媳决定嫁给凤祈的那一天起,就不再相信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那样的话,孙媳只相信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好一个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太后的声音算不得疾言厉色,听在人耳朵里却分外的严厉,她脸上含了一丝不愠不火的笑。

  “看来凤祈是娶对了人,你果然待他一心一意,只是你年轻,心性未免太浅,这同心你只理解了一层,作为妻子,你更应该以夫为纲,夫君心里要想什么,哪怕你不愿,也要和夫君一条心,助他达成所愿。”

  “孙媳自当听从太后教导,凤祈心中所想,孙媳只要能够做到必定会如他所愿。”

  叶画虽知道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这句话,她确是出自真心,她好不容易决定再次相信一个人,就不会怀疑凤祈,他想要的她自然愿意给。

  太后根本不知道叶画心里所想,以为她终于在自己面前低了头,脸上稍霁,又唤薛嬷嬷端来一盘从云雾山采来的时鲜野山果,捡了一个红红的山楂递给叶画,笑道:“你尝尝。”

  叶画咬了一口,皱起眉头道:“好酸。”

  “这东西虽酸,却能健脾开胃,消食化滞,哀家倒喜欢这酸酸的味道。”说话间,自己拿了一个慢慢嚼了,神色间不见半点酸意,又叹道,“说起这山楂倒有一段故事,哀家说与你听听。”

  叶画随手拨了拨垂在耳边的细碎流苏,耐着性子,恭谨笑道:“孙媳洗耳恭听。”

  太后眼中锐光一闪,意味深长的看着叶画,仿佛勾起什么回忆一般,眼光落在叶画的脸上却是虚空的。

  她徐徐说来。

  “十年前,哀家带着几位皇孙去云雾山清光寺为大历祈福,那时几位皇孙都是孩子,正是贪玩的年纪,他们哪有心思听佛讲经,猴儿一般的跑到山林时去摘果子,凤祈不小心迷路落了单,那时哀家焦急万分,将凤易,凤南,他们几个都骂了一顿,又命人满山的去寻凤祈,寻了三天也没寻到,后来你猜他怎么着了?”

  叶画好奇道:“他怎么着了?”

  “他摔断了腿,幸好被两个上山采茶的姑娘救了,那两个姑娘一个就是哀家这次带回宫的云英,还有一位就是她的小侄女云织,那时云英下山去找人,云织一直陪着凤祈,饿时就摘些山楂给他填填肚子。”

  叶画心里梗了一个疑惑,只想说两个字“好巧”。

  当年裴顼被一个小姑娘所救,那个小姑娘是她,如今想不到凤祈也被小姑娘所救,还一下就是两个姑娘,这天下怎么有这么多的小姑娘来美救英雄。

  太后有的放矢,说了这么多,肯定都是为了引出这个云织,不用说,太后想把云织塞入东宫。

  果不其然,太后又食了一个山楂,然后眯着眼看她和颜笑道:“想不到哀家和云英云织缘分匪浅,这一次去云雾山又遇着了她们,只是她们家里遭了难,哀家正好救了她一大家子,只可惜那云织受了伤得了病,不然哀家就将她一起带来了,她还一直念叨着想见见凤祈哥哥。”

  说完,太后微不可察的打量一眼叶画,想从她脸上看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叶画脸上除了带着恭谨的笑容,太后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太后眸光略顿,心中不由的暗叹,这个叶画果然沉得住气。

  叶画迎着太后的眸光,笑道:“今日一见这位云英姑娘生的这般貌美动人,想来那位云织姑娘也必然也是好看的。”

  太后一听,感觉叶画的话来了点意思,想着叶画只是故作平静,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她拍着叶画的手,神色颇为松驰,笑道:“她和你一般,生的比云英还要在上,当年凤祈还夸赞过她,说她生的像个小仙女似的。”

  叶画正要答话,却听有宫女来报,说温安公主要拜见太后。

  太后想着她刚死了女儿,身上沾着晦气,再加上她已经不再是公主,而只是个普通的庶民,顶多只能算是叶赋的夫人而已,论身份,温安已没有资格拜见她。

  她也根本不想见她,可到底是母女的名份,沉默了许久,眉心蹙成一道川字:“你告诉她,哀家在礼佛,一会再见她。”

  叶画听说太后要见温安公主,赶紧起身拜别。

  太后定定的望了一眼她的背影,脸色越来越冷,转眸对着薛嬷嬷道:“这个太子妃倒是个悍妒厉害的角色。”

  薛嬷嬷疑惑道:“太后既然知道这位太子妃悍妒厉害,怎么跟她提起云织姑娘,难道太后不怕太子妃……”

  顿一顿,她没有再说,只作出一个杀鸡抹脖子状。

  太后垂眸,眼皮却耷拉着,却难掩眼里冷光,深不可测的冷笑一声:“哀家就是怕她不动手。”说完,手上绕起蜜蜡佛珠,起身又去了佛堂。

  薛嬷嬷脸上疑惑忽然扫净,心中暗想,太后果然深谋远虑。

  一番盘问敲打,便已知晓太子妃叶画绝对是个悍妒之人,况且一个庶女能一步步爬到今天,若说她没有手段瞎子都不会信。

  想当初叶瑶池几乎是太子妃铁板钉钉的人选,临了却嫁给了勤王,不仅如此她还死的这样凄惨,她死了,温安公主也要死了,那叶仙乐又变成了没头发的秃子,还有叶府里的叶舒婉,叶贞等人,人人都得不到好,偏偏叶画活得这样风光,可见叶画应该是个极其阴毒的女子。

  太子这样爱护叶画,肯定没看清她的真面目,男人嘛!总会有犯糊涂的时候,这个叶画生的这样貌美,但凡是男人怕都要被她勾引的神魂颠倒了。

  若太子看到云织那样的女子,怕也一样舍不得移开眼睛吧!况且,他们还有小时候的情份,当年云英云织救太子之事,皇帝也是知晓的。

  叶画一旦出手,太后的人必定会抓住把柄,到时叶画还不任由太后牵着鼻子走,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若叶画不出手,太后就可以把云织赐给太子,就连皇帝也没有理由驳了太后的意思。

  叶画还想着与太子一夫一妻,简直是太痴心枉想了。

  在皇家,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

  ……

  殿外但闻莺声鸟语,春日的阳光浅浅的照在脸上,拂起暖意融融,皇宫虽整体布置的刻板严肃,却也不泛美景处处。

  不经意间,春风已用那一双灵巧的素手将树枝染绿,将桃花染红,还有那盛开在御花园角落的黄色迎春花也分外喜人。

  叶画抬眸一看,却见一只凤凰展翅的风筝正遥遥飞上青云天,一阵笑声传来,是活泼欢快的少女笑声,那笑声越来越近,凤筝也随着笑声被牵扯的在风中猎猎作飞。

  “画妹妹,画妹妹,你快些过来,咱们一起放风筝。”

  怡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弯成了月牙,小脸上也跑的红扑扑的,她将风筝交于一个宫女的手上,边说边笑的跑了过来。

  她一把拉住叶画的手,凑到她耳朵边低低笑问道:“太后没为难你吧,你在寿康宫待了那么长时间,我倒替你急死了。”说着,指一指天上飞的风筝道,“这不,我正想着弄断了风筝,派人去寿康宫请你来帮我另做一个风筝,就算你不能来,我也可借机打探你的消息,没想到,就看到你出来了。”

  叶画心里颇为感动怡宁这番为她着想,笑着拿帕子拭了拭她额上浮出的汗,笑道:“不过是问些话罢了,并没有为难。”

  怡宁欢喜的笑道:“这下我就放心了,苏蝉姐不能时时来宫里,叫我好生照顾你。”顿一顿,眨巴着眼睛笑道,“画妹妹,你是我们三人当中最小的,却最先成婚,昨儿母妃还说我到现在都跟个孩子似的长不大,叫我与你多亲近亲近,跟你学学什么叫沉静。”

  “这天下的女子多如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都有自己的闪亮之处,怡宁姐姐的闪亮之处有很多很多,根本不用跟旁人学。”叶画笑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