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白发人送黑发人
作者:墨雪千城      更新:2022-05-19 09:00      字数:10042
  看到赤焰对裴凤祈的态度,叶画更加肯定必然是因为昨晚她和凤祈亲密相处在一起,她身上带着他的味道,虽然这种味道旁人未必能闻得出,可放在赤焰灵敏的鼻子里就会大百十倍。

  看来,赤焰到底还是一心维护慕容青离的,在它心里肯定是认为凤祈从慕容青离身边抢走了它,所以现在不管凤祈对它再好,它也只认慕容青离,就像它只认自己和桉儿一样。

  为了平复赤焰的情绪,叶画赶紧劝裴凤祈暂时离开抱厦,又温柔哄了半天,赤焰的心情才略好些,叶画赶紧让珍珠拿来了赤焰的吃食,自己亲自喂了它。

  哄好了赤焰,她又换了一身衣服和裴凤祈一道去了薛痕那里,因为薛痕并不待见裴凤祈,所以只肯让他站在门外等着,而叶画只身带着让吴长从皇帝那里弄来的枕上香见了薛痕。

  岳朝阳一见叶画来本还开心的要死,再一看,她又只带了那位长得好看,说话却不太中听的大哥哥,却没有把她天天挂在嘴边的小树妹妹带来,他的心顿时就有些失落了。

  不过看到师父和师姐有要事商谈,他也不敢去打扰,一个人悻悻的跑去找裴凤祈开始数落起叶画的不好来。

  其实,他一点也不会觉得自个的师姐有什么不好,相反,他特别喜欢这个可心的师姐,正是因为他觉得太好,才一心想要将叶画天天留在师父身边,过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当然再添一个小树妹妹,来个一家四口就更圆满了。

  在他心里,一直有根刺,这根刺就是裴凤祈,他单纯的认为是裴凤祈从他和师父的身边抢走了师姐,所以才会天真的自我想像,他在裴凤祈面前说师姐的坏话,裴凤祈就会不喜欢师姐,这样师姐就可以回来了。

  尽管他很讨厌那种长舌妇,可为了能让裴凤祈离开师姐,长舌妇他也是做得的。

  僻如他问裴凤祈:“大哥哥,我师姐要身材没身材,要温柔没温柔,除了长得好看一点,有什么值得你喜欢啊?”

  他抛出这样的问题,就是想试探裴凤祈喜欢她师姐什么,他才能有的放矢一一予以驳斥回去。

  裴凤祈淡淡道:“她的一切我都喜欢。”

  “大哥哥,你这个回答太不真诚,但凡喜欢一个人总要知道她的优缺点吧,我问你,我师姐的缺点在哪里?”

  裴凤祈想了想,道:“她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

  连着两个回答,都让岳朝阳意外的不知道如何驳斥,他努力转动眼珠,想了许久,不甘心道:“看来大哥哥你根本不了解我师姐,亏你还自诩为她的夫君呢,师姐的缺点明明有很多。”

  他用一种怀疑的态度轻轻“哦”了一声道:“比如呢?”

  “比如……”岳朝阳想了想,小手往大腿上一拍,一个激灵道,“对了,大哥哥,你讨厌哪种类型的女人啊?”

  “心地不善良的。”

  “……哦,我师姐她其实一点也不善良啦。”

  “虚伪做作的。”

  “……哦,现在想想,我师姐她确实蛮虚伪做作的。”

  “言而无信的。”

  “……哈,我师姐真真是一点信用也不讲,她明明答应过要带小树妹妹来的,结果只带了大哥哥你过来。”

  说着,他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冲着裴凤祈笑道,“看来你根本就是讨厌我师……”

  裴凤祈悠悠凉凉的打断道:“这些类型都无所谓,我看女人从来不看类型,只看合不合眼缘。”

  “……呃”岳朝阳被堵了一个结实,小脚一跺,一腔义愤激在心头,气急的反问他道,“你这个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裴凤祈神态自若:“我一直都在好好说话。”

  岳朝阳气的鼻孔冒烟,直觉无法和他沟通,有代沟果然伤不起。

  怪道他和师父是兄弟,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连说出来的话都一样能噎死个人。

  他气呼呼的将袖子一甩,扭脸就走,走了两步,突然又退了回来,揉揉小鼻子拧着眉头看着他。

  “大哥哥,你知不知道?本来我和师父,师姐,我们一家三口可以永远都幸福的待在一起,就是你,插足我们的家庭,害得师姐不能留下陪我,照顾我师父。”

  裴凤祈愕了愕,论理,插足的是薛痕才是。

  他与画儿才是真正的夫妻。

  不过画儿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薛痕是画儿的师父,他自然也该尊重,可是他的心里到底存了芥蒂。

  他不再与岳朝阳作无谓争辨,只静静的站在那里,朝屋内望了望,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走进去挥剑斩断画儿与薛痕之前的联系,让他们从此毫无瓜葛。

  他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哪怕遭遇慕容青离时也没有。

  因为她知道画儿不为会了慕容青离而离开他,却会为了薛痕而离开他。

  可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答应过画儿,成婚以后,她还是她,她可以做她自己想做的一切事,他答应她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岳朝阳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成功的打压了他,得意的将小脸一仰,将小手背在后头,哼了一声,转头走了。

  他想,只要大哥哥肯退出,他们一家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他要师父,也要师姐,一个都不能缺。

  当他回去时,正看到叶画走了出来,他有些不快的迎了上去,终于有机会问叶画道:“师姐,你说要带小树妹妹来的呢,怎么只带了大哥哥。”

  叶画笑吟吟的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我正准备去接桉儿呢。”

  “……哈。”岳朝阳眼睛里亮光一闪,“师姐,你说的是真的么?”

  叶画微笑点头:“真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呗。”

  “小师弟,你可真是个急性子。”

  “师姐,你怎么会懂,我不喜欢孤单,渴望能拥有个弟弟妹妹,这样即使师父和师姐你们各忙各的,也能有人陪我玩了。”

  叶画感叹一声,宠爱的摸了摸岳朝阳的头,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走出来的薛痕问道:“师父,我可不可以把小师弟带走?”

  薛痕脸一冷,硬绑绑的说了两个字:“不行。”

  岳朝阳哭丧着脸,挤挤眼睛想要挤出两滴泪,泫然欲泣着看着薛痕道:“师父,为什么不行啊?”

  “不行就是不行。”

  “可是师姐已经答应了啊。”

  “小画,你是不是答应把朝阳带走了?”薛痕看着叶画,眉头一寸寸收紧,就连那稀稀落落的眉毛也几乎要纠结一处,怪异而又难看。

  “……呃,师父,我……”叶画很是为难的看看薛痕,又看看岳朝阳。

  “好啦好啦,师姐,我不跟你去就是了,省得师父又要罚你,你可不知道这新搬来的屋子有多少灰尘等着我们两个去打扫。”

  岳朝阳将成功挤出的眼泪抹去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拍拍胸脯道,“师姐,你把小树妹妹带来,这活我就全包啦。”

  叶画颇为歉疚拍了拍岳朝阳的头,温柔道:“小师弟,你等我,我一忙完就回来。”回头,又看着薛痕道,“师父,我先走了。”

  薛痕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叶画转身就要离开,薛痕忽然唤了一句:“小画……”

  叶画回头,茫然的看着薛痕道:“师父,还有什么事?”

  “忙完早点回来,我今天给你和朝阳做了红烧肉,你若赶不及中午,晚上回来一趟也行。”

  “哦。”

  薛痕淡淡挥了挥手,叶画若有所思的转身离去。

  “……哈,师父我明白啦。”

  岳朝阳拇指和中指突然擦出一个响来。

  “你明白什么了?”

  岳朝阳调皮的眨眨眼睛,笑眯眯道:“我明白师父为什么不肯让我跟着师姐走了,你分明就是想借着我,让师姐将小树妹妹带回来,这样你就有机会和师姐多相处相处了,是不是?”

  薛痕屈起手指在岳朝阳额头上弹了一个响崩,呵呵一笑道:“是你个头。”

  岳朝阳撅撅小嘴,揉揉额头嘀咕一句道:“分明就是被我猜中了心思,还不肯承认。”

  “朝阳,你说什么?”

  “……呃,没说什么,不过,师父有一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就目前你的容貌和门外的那位大哥哥比起来实在是一点竞争力没有,你就算要戴张人皮面具,也戴张好看点的嘛。”

  “你以为你师姐是个看重相貌的人?”

  “师姐看不看中相貌我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是人都喜欢看好看的东西,赏心悦目嘛。”

  薛痕顿了顿,伸手啪的一下打了岳朝阳的头顶:“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心理落差?”

  岳朝阳茫然摇头。

  “当你看到一个你以为丑的人,到最后却发现那个人一点也不丑,甚至还长得还很好看,你会不会有种惊喜的感觉?”

  岳朝阳呆呆点头。

  “反之,当你看到一个你以为好看的人,到最后发现那个人也不过如此,甚至还长得还丑,你会不会有种失望的感觉?”

  “……哈,我知道啦,师父你是想给师姐制造一个惊喜。”说着,岳朝阳冲着薛痕挑挑眉,捂着小嘴笑道,“师父,你很坏哦。”

  薛痕白他一眼,转身回了屋,消瘦的背影显得苍凉而绝怆。

  其实,他知道,不管是他是丑是好看,小画都不会在意,因为有一句话叫子不嫌母丑,放在小画和他的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想想,很惆怅。

  ……

  叶府。

  随着叶画的到来,叶家又呈现出一片祥和热闹。

  老太太和宁氏,赵良萍一众人等都满面含笑的陪着叶画在凝晖阁说话,叶家的三位老爷则陪着裴凤祈在书房谈话。

  叶桉红着一双眼睛依偎在叶画身边,叶画瞧着她眼睛红肿的小模样,好像哭了多少天的,心下有些心疼。

  她正想安慰,叶桉吸吸鼻子,带着哭腔十分愧疚的说道:“七姐姐,对不起,我没照顾好赤焰,它……它不见了。”

  “好了,桉丫头,今日太子妃回来是件高兴的事,你就不要再哭了。”

  老太太生怕叶桉扫了大家的兴致,让叶画不高兴,急忙轻声喝止,因为知道叶画待叶桉与别人不同,所以即使她心里怨怪叶桉不懂事,说出来的话也是温和慈祥的。

  “老太太,没事的,是我将赤焰交给桉儿的,她是在意我送给她的小貂儿没了才会伤心。”叶画对着老太太笑了笑,又伸手替叶桉抹了泪,温声安慰道,“桉妹妹,快别哭了,赤焰没有不见,它正在我那里好好待着呢。”

  老太太听闻眉眼一开,呵呵一笑道,对着宁氏道:“你瞧瞧桉丫头哭了这么多天,原来那小貂儿早回了太子妃那里了。”

  宁氏这几日也深为苦恼,因为丢了赤焰,桉儿每日都哭,女儿伤心,她这做母亲的也跟着伤心,这会子找到了小貂儿,桉儿就不会再哭了,她欣慰一笑道:“小貂儿找到了就好。”

  叶桉脸上带着惊喜和疑惑,立刻止住了眼泪,“七姐姐,你没有骗我,你才刚回来,赤焰怎么会在你那里?”

  叶画笑道:“因为赤焰是个最有灵性的小貂儿,它去寻我了。”

  “原来赤焰是想念七姐姐了,就像桉儿一样想念,只是桉儿没有赤焰那样大的本领,寻不到七姐姐。”叶桉自言自语说了一通,更加惊喜的问道:“那七姐姐怎么不把赤焰带来呢?”

  叶画笑了笑:“因为赤焰想让桉儿去东宫见它啊。”说完,看向老太太和宁氏笑道,“老太太,大伯母,不知可不可以让我把桉儿带到东宫小住几日,这些日子没见,我很想她。”

  老太太和宁氏一听,心里正巴不得,哪里有不答应的,连连点头,宁氏笑道:“这样就要麻烦太子妃照顾桉儿了。”

  叶画浅浅一笑道:“不麻烦。”

  叶桉幸福的拍手笑道:“好呀好呀,我又可以去七姐姐那里啦。”

  说完,亲密的往叶画身上蹭了蹭,老太太和宁氏瞧着这一对小姐妹之间这样亲昵,婆媳对望一眼,会心一笑。

  赵良萍暗里撇撇嘴,心下暗恨,自己怎么就能没生下一儿半女来,瞧那宁氏得意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

  温安公主彻底倒了,她本想着也可以分到一部分掌家之权,谁料老太太这个老不死的益发看轻了她,倒把掌家之权交到了宁氏手里,她忙活了半天,什么也没捞到。

  今日再看,宁氏利用自己的女儿攀上太子妃这根高枝,看来,从此以后,她在叶府连说话的地儿都没了。

  她白白眼,很是不甘的在喉咙里冷嗤一声:“德性。”

  似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满腔愤怒,屋里子依旧和乐融融,老太太又吩咐人端来了一盘一盘的细巧点心,大多都是王玉烟做的。

  两月没见,叶画瞧见王玉烟倒瘦弱了不少,整个人望上去更添清愁孱弱之态,不要说男人,就是女人见的也会心生疼惜。

  不过她终究是个心冷之人,看到根本无动于衷,只是娘亲,唉——

  在她离开帝都的这段日子,外婆和三位舅母陪娘亲回过几趟叶府,这里毕竟是她的夫家,一直不回来也不好。

  王玉烟本来就和娘亲相处的挺不错,娘亲这一回来,她极尽姐妹情意,与娘亲叙叙体已话。

  一番眼泪,也不知有几份真情几分假意,说的娘亲对她怜悯不已。

  在娘亲的心里,存在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想法,这种想法一时间很难转变,男人天生就该三妻四妾,所以她并不十分抗拒父亲纳妾,她自所以不敢表态,是害怕伤了外公外婆的心。

  在来叶府之前,她先和凤祈去了景府,娘亲,外公外婆,绒绒姐以及三位舅母硬留了他们在景府吃过午饭方回了叶府。

  对于叶府,除了桉儿,她并没有什么牵挂,所以大家说话也是只场面上的客套话,没有多少真心。

  “哟,本宫说今儿为什么这么热闹呢,原来是太子妃大驾光临啊。”

  一个尖细而苍老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给这表面的祥和之气添上了一层阴霾,一个身着湖绿色团龙袍,身材瘦小的老太太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太阳煌煌照在她的身后,落下一层暗色阴影,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阴冷,与周遭的气息格格不入。

  叶画一见竟然是俪山大长公主,她身旁站着常颜和叶仙乐,常颜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而叶仙乐的眼睛更是肿成了两个桃子,她有些费力的抬着眼皮含怨带毒的盯了叶画一眼。

  她确实是想对付叶瑶池,也恨自己无能没有让叶瑶池白了头发,可临了叶瑶池死了,她才发现,她根本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并没有恨姐姐恨到想让她死的地步。

  如今二姐姐死了,母亲也快死了,八弟除了整天游手好闲,四处惹事什么都不会,她在这个家要变成彻彻底底的孤魂野鬼了,母亲没有了公主的封号,她这个郡主就什么也不是,别说想嫁给非寻哥哥,就凭她现在的模样,想嫁个好人家都难。

  再反观叶画,这些日子没见,她反倒越发的高贵,越发的美了,凭什么,她是高高在上,享尽夫君疼爱的太子妃,而她却一无所有。

  叶画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眼光,站起身来,只淡淡的跟大长公主互相施了礼。

  叶画的旁若无人让叶仙乐更加受了沉重的打击,是啊!如今她在叶画眼里连只蚂蚁也不如,她压根就不屑与她斗。

  “常颜见过太子妃。”常颜赶紧行了一个礼,叶仙乐也只得忍恨咬牙一起行了礼。

  俪山大长公主眼里划过寒冷和精锐的光芒,目光死死落定在叶画的脸上,满布皱纹的唇角边带着笑。

  “太子妃真是心宽的很,嫡母躺在病床上都快死了,还有心情在这里说笑。”说完,眼光如刀一般轻轻的从每个人脸上刮过,冷冷笑道,“都说树倒树孙散,墙倒众人倒,这句话被你们叶家人用的淋漓尽致,出神入化。”

  她的话是说对叶画听的,也是说给在座人听的。

  老太太的脸当即就暗了下来,也不敢得罪她,只陪笑道:“大长公主这话是如何说的,老二媳妇……”

  俪山大长公主丝毫不留情面的直接打断道:“怎么,如今连称呼都改了,从前叫公主,现在叫老二媳妇。”阴恻恻的笑了一声道,“老太太你不要忘了,即使温安被褫夺了封号,她也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子。”

  “大长公主说的很是。”老太太垂下了头,想了想又转头吩咐人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扶大长公主坐下,倚翠你赶紧再拿一副鹅羽软垫来,让大长公主好坐着舒服。”

  “不必麻烦,本宫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俪山大长公主很是恼怒的摆摆手,看着叶画道,“本宫只是来提醒有些人,不要自以为登上了高位就忘了孝道。”

  宁氏见俪山大长公主分明是故意针对叶画,她赶紧上前解释道:“大长公主怕是误会了,并没有谁会忘了孝道……”

  “闭嘴!本宫在跟太子妃说话,又何时论到你插嘴了,不要以为温安死了,你就是叶家的当家主母了!”俪山大长公主厉声一喝。

  温安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她对她真有几分母女之情,如今见她要死了,还死的这样落魄凄凉,连个死后的哀荣都没有。她心里怎能不痛怎么能不恨。

  当今天中午她赶过时,看到温安身边倒水喝的人都没有,她心里的愤怒已达到了顶点。

  纵使温安被贬为庶民,也容不得叶家人这样欺负,她必定要去皇帝面前讨要一个说法,她想,作为皇帝的亲姑姑,她还是有这个资格去讨要说法的。

  她几乎可以笃定,皇帝的心里也还是有温安这个妹妹的。况且如今皇帝已不向从前,她被太后派去的女人蒙蔽了心智,那一天,温安去求太后为她为叶瑶池讨回一个公道,太后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却也脸色松动。

  其实,不用温安去太后面前说什么,太后自然会对付叶画,因为段小德那个心胸狭隘的女人可是一直恨着云挽照,否则也不会因为皇帝立了裴凤祈为太子,就气的以为大历祈福的名义跑到云雾山去。

  她与段小德一直不睦,不过她们之间的那点不睦,肯定抵不上段小德对云挽照的恨,所以她完全可以利用段小德对付叶画。

  这一趟入宫,她一来是去见皇帝,二来就是去见太后段小德。

  她倒要看看这个叶画到底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可以斗倒一切她想要斗倒的人。

  她双眼凌厉的瞪了一眼宁氏,在她的眼里,宁氏根本就不算什么。

  宁氏被她斥的满面通红,据理力争了句:“臣妇并不敢存这样的心思。”

  “不敢?你这是在跟本宫装蒜吗?”俪山大长公主冷笑道:“本宫瞧你做主母倒做的得心应手的很。”

  叶桉瞧着自己母亲受了辱,气的小脸儿通红,就要上前维护,被叶画一把挡下。

  “大长公主若对我有意见,可以跟我一个提,不要牵扯上不相干的人。”叶画一双清冷的眼眸淡淡的看着俪山大长公主,浑身透着一股带给人震慑力的沉静和坦然,她根本不在意她如何怨毒的盯着,红唇微勾,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笑来,缓缓道,“敢问大长公主何为孝道?”

  “善事父母为孝。”

  “我叶画自认为做到了善事父母,不知大长公主何以就能断定你口中的有些人就不孝了?”

  “嫡母重病在身你却有闲心游山玩水,从不奉养侍疾,从何处谈一个孝字。”俪山大长公主言之凿凿。

  叶画淡淡道:“‘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我和凤祈并非游山玩水,而是奉父皇之命去民间体察民情,这是我和凤祈对父皇的孝道,大长公主这么说,可是认为我和凤祈无需对父皇尽孝道,只能安心留在叶府侍疾?”

  俪山大长公主被噎的白眼直翻,这些日子没见,叶画的嘴皮子功力真是越来越利害了,她胸口里堵着一口气,驳斥道:“本宫何曾是这样的意思?”

  叶画冷冷一笑:“是不是这样的意思当然由不得大长公主你来评判,我相信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分明,耳朵也听得清楚。”

  老太太和宁氏都附合叶画点了点头,叶桉接口道:“我七姐姐从来都是个最最孝顺的人,岂是旁人想诬蔑就能诬蔑得了的?”

  俪山大长公主随即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太子妃,当真做足了派头,凡事都拿皇上出来做个挡箭牌,你不要以为自己成了太子妃就可以对本宫不敬了,本宫是皇上的姑姑,连皇上都敬本宫三分,更何况于你,你不敬嫡母是事实,本宫作为你的长辈自然该好好教导小辈,省得有些人眼眶子长在头顶,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些话,就算拿到皇上面前去说,本宫也不怕!”

  面对俪山大长公主咄咄之势,叶画并没有气愤的感觉,因为为了这样的人气愤根本不值得,她淡声反问一句:“父皇是真龙天子,是坐在龙椅之上俯视天下的君王,更是受万民景仰的仁君,怎么到了大长公主的口里父皇就成了一块挡箭牌了?”

  “你——”俪山大长公主气的浑身颤抖,伸手指着叶画,被堵的再说不出一个字。

  “祖母,你何必要跟这样的人生气。”常颜气乎乎的走了过来,扶住俪山大长公主,伸手替她拍了拍背,帮她顺气,又抬头看着叶画道,“太子妃,你知道我祖母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你仗着自己口头伶俐,处处强压我祖母一头,再怎么说,我祖母也是你的长辈,你就算不敬,也不能将她气成这样,我温安姑姑已经快要不行,难道你还想再多气死一条命?”

  “心正则身正,身正则行正,身行俱正,何惧人言。”叶画直视着常颜的眼睛,肃敛了容色,冷冷道,“俪山大长公主是经历世事的人,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要多,她的眼界和心胸自然更高人一筹,何以被我几句话就气到了,人不犯我,我绝不犯人,我本无心要气到谁,倒是常颜姑娘你说出这样的话,岂非有诅咒之嫌。”

  “你?”常颜掩鉓不住眼里的愤怒和嫉妒,心好似破碎开来,凭什么像叶画这样恶毒凶悍的女人可以得到太子,而她却连太子的一个笑容也得不到。

  原以为遇到强劲的对手,斗羸了会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可是她没有料到,人家根本不用跟她斗,她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了,她死死的盯住她冷哼一声道,“好一个能言善辨的太子妃!”

  “常颜表姐,你又不是到现在才认识七妹妹的,她一向如此……”叶仙乐呵呵冷笑两声。

  “好了,颜儿,仙儿,你们就是生了十张嘴也说不过她。”俪山大长公主气的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冷厉的看着叶画,“太子妃,本宫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不孝母者天理难容。”说到这里,俪山大长公主眼中露出悲恸之色,诘问一声道,“你的母亲还躺在病床上,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跟本宫逞口舌之利?”

  “姑外祖母这句话说的毫无道理,画儿的娘亲正在景家好好的养胎,哪里还来的躺在病床上的母亲!”一个低沉清冷,落地有声的声音传来。

  常颜一见到那抹似雪堆般的洁静白色,心里立刻掀起一层滚烫,越是得不到,她越是想要得到,她看着他的脸,眼里充满了渴望。

  裴凤祈静静的走到叶画身边,轻轻说了一句:“画儿,我来迟了,叫你受了委屈。”

  叶画柔柔看了他一眼,只微微摇头一笑。

  这样的柔声细雨听在常颜的耳朵仿若刀刺,太子他为什么独独宠爱叶画。

  俪山大长公主一听裴凤祈口口声声维护叶画,脸色已阴暗的仿佛能挤出冰冷的雪水来,声音尖锐道:“温安可是叶画的嫡母,难道你让她连嫡母也不认?”

  裴凤祈淡淡道:“倘若温安姑姑将画儿视作女儿,画儿也必然会将她视作嫡母,人与人之间的关爱是相互的,这一点姑外祖母比谁都清楚,想当初姑外祖母又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嫡母的?”

  “你?”俪山大长公主抖动着纹路深深的唇,“好好好,本宫争论不过你们。”

  “孤本无意与姑外母争论什么,不管温安姑姑如何对待画儿,我们今天还是回来看她了。”

  “哼。”俪山大长公主从鼻子里冷嗤一声,将手中拐仗重重往地上一跺,转过身,浑身气的战栗不已,在这里再待下去一刻,她都感觉呼吸要骤停。

  常颜看着大长公主大受打击的模样,哀怨的看了裴凤祈一眼,在她心里,裴凤祈从来都是温润如水的谦谦君子,想不到也有这样冷酷的不近人情的时候。

  为了叶画,他真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了。

  ……

  牡丹阁。

  温安公主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脸色黑漆漆的,双眼呆滞失神,直到此刻,她已绝望,可她还是害怕死去。

  她没有再争再抢的力气,可心里有一千个不甘,搁在腹部的手已经蜷缩干瘦的像只鸡爪子一样,她如今连握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一阵风吹过来,帐上银钩豁豁乱摇,帐子被风吹的刮了下来,冰冷的纱帐拂在她的手,她的脸上,她突然觉得身上好冷好冷,喉咙口仿佛什么东西塞住,她喘不上来气,声音嘶哑的唤了一句:“水桃……”

  她又扯着脖子唤了半天,哪里有水桃的人影,她如今已是一个庶民,身边的丫头跑的跑,散的散,都去另寻新主子了,若不是大长公主姑姑来,连个倒水给她喝的人都没有。

  从前的她是何等的威风八面,在这府里享尽一个公主所有的尊荣,一旦死去,不过一抷黄土,连公主死后该享有的尊荣都享受不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渐渐败落了,还害了自己的女儿也一道败落了。

  瑶儿啊!母亲能为你的做的都已经为了你做了,如今母亲再也无法为你,为仙儿,为霁儿做什么了。

  早已干涸的眼睛流下一滴泪来。

  她感觉到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近,她越是害怕。

  皇兄终究对她是太狠心了,将她贬为庶人不说,在她临死前都不肯来看她一眼,她到底是他的亲妹妹啊!

  还有那个叶画,那个恶毒的叶画,是她毁了她和她孩子所有的一切,就算化成厉鬼,她也要来找她报仇。

  “吱嘎”门又被人打开,俪山大长公主带着常颜和叶仙乐垂着丧气的回来了,俪山大长公主替她撩开纱帘,坐到床边,看着温安公主,眼睛里潸然流下了眼泪,“温安,想不到今日姑姑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温安公主也不说话,只默默流泪,流到最后,眼泪也干了,竟是一滴也流不出了。

  叶仙乐痛哭道:“姑外祖母,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可以救母亲了吗?仙儿不想让母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