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和离
作者:墨雪千城      更新:2022-05-19 09:01      字数:6345
  “……唔……赋哥,你离了我这里吧。”

  “玉烟,我怎么舍得离了你,你是我的心肝……嗯……你是我的娘娘。”

  “我是你的心肝,娘娘,那景姐姐是你什么?”

  “她是太子妃的娘,她是景家的女儿……嗯……玉烟……”叶赋此刻正痛快,神思魄荡间,连他自己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在你身上我才能找到快活。”

  “纵使为奴为婢玉烟也愿服侍你……”

  “景家就是规矩太坏,自古男人三妻四妾,等哄了景娘回来,她心肠软,肯定会答应你做我小妾的。”叶赋胡乱的应承着,“玉烟,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娶你的。”

  “你喜欢景姐姐还是我?”

  “当然是你……景娘在床上就是个木头,哪有你有情趣……”

  他正值壮年,哪里真的能忍受没有女人的日子,所以苦熬了一阵子再熬不住了,反正景衡不在,他想怎么和玉烟好都行。

  他一味的在景家服软,过的那叫个小心谨慎,景娘虽好,可背后有太子妃和景家这两座大靠山,他再面对景娘时反倒感觉自己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在温安公主面前那种没有男人尊严的日子。

  唯有在王玉烟身上才能找到他男人的自尊,况且玉烟有才情,他和她有种心心相惜的感情,不是说能舍弃就能舍弃的。

  因为景衡一直不在,他与王玉烟偷情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所以并不会防着任何人,今日恰逢老太太不在,他更加肆无忌惮的纵情声色了。

  听到这里,景娘的心彻底的灰了冷了。

  原以为他变了,他对她许下的一切诺言都是真的,可是此刻她才感觉到自己是有多么的可笑。

  她对他虽然没有什么爱情,但也有几分夫妻间的亲情,所以在听到这样的话时,心还是痛了,她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放得下,她还是会有介意的,尤其是在她下定决心,趁着爹爹和娘亲不在景府回到了叶家时,她是怀抱着一颗真心实意的心来和他好好过日子的。

  泪,不由的落了下来。

  她真是想的太多了。

  其实,她该接受他有三妻四妾,他说的不错自古如此,可是他不该拿那样的甜言蜜语哄她,不该在她爹娘面前发下那样的毒誓,既然做不到,何苦要许下承诺,让她空抱了一个虚无的希望。

  在他心里,她竟然只是囡囡的娘亲,景家的女儿,竟然只是一块木头。

  想到这里,她默然的低下了头,心里阵阵酸楚。

  “夫人……”绿袖心里激愤难当,看着景衡伤心的样子,她恨不能一脚踹开门去质问叶赋。

  质问他当初是如何在景太傅和景老夫人面前发下毒誓说要一辈子好好对待夫人的,又是如何跟夫人说出前半生他错了,他要拿后半生来弥补,他会奉行景家的家规,一夫一妻,再不会纳妾之类的话的。

  可转过头来,老爷又做了什么,真真叫人齿寒。

  “绿袖,走!”景衡默默的转身,刚走两步远,忽然惊呼一声,“痛,好痛。”

  “夫人……快来人啦,夫人……”

  景衡已经倒在了绿袖的怀里。

  正要屋内逍遥的乐不思蜀的叶赋和王玉烟一听到绿袖的呼救声,顿时大惊,二人慌乱的开始穿衣服。

  当叶画,赵氏,南宫氏赶来时,景衡已经疼的快要晕了过去,叶画不敢有片刻耽搁,赶紧救人。

  “娘亲,没事的,我不会叫你有事的。”

  “衡妹妹,衡妹妹……”赵氏和南宫氏心疼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南宫氏急问了绿袖一声。

  绿袖哭道:“老……老爷……”

  “景……景娘?”叶赋系着宽松的袍子跑了出来,一见到景衡和叶画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怎么回事?怎么没有通报他景娘和囡囡回来了?

  此刻,他心里急如火燎,一种被捉奸的羞愧让他的脸憋的通红。

  赵氏和南宫氏一见他形容,见他面带未退的赤红之色,衣领松垮,连鞋子都穿反了,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王玉烟吓得躲在屋子头瑟瑟发抖,也不敢出来。

  “怎……怎么了?”赵良萍后知后觉的跑了过来,“哎哟,这可怎么得了,二嫂你怎么了?”

  她一脸的担忧,眼睛里却急速闪过一道阴暗且得意的光。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让下人去墨斋通报,谁不知道宁氏一心巴结太子妃和景衡,巴结的腆着脸连自己的女儿都送过去了。

  景衡一旦归来,宁氏还不上赶着与她联成一线,老太太本就是个偏心眼的人,到时侯她连站脚的地都没有了。

  再说,她也很看不惯叶画麻雀变凤凰,小人得志的样子。

  叶府,一直都是二房独占鳌头,大房有个宁氏掌家,三房倒好像不存在似的,她心里早就不服气了,今天正好让她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这恶气一出,她顿觉全身松快。

  不一会儿,景衡就被人抬入梅苑,好在救治及时,腹中胎儿没事,这让赵良萍又开始愤愤不平起来。

  赵氏和南宫氏气的恨不能立刻带着景衡返回娘亲,只是景衡刚刚动了胎气不宜再坐马车,二人也只能让景衡暂时安顿下来。

  叶画和赵氏,南宫氏一直守在梅苑,景衡整个人还处在一种迷迷茫茫的状态之中,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只觉得好累好累,叶画给她点了一支安神香,她才安稳的睡了。

  叶赋仓惶失措的站在梅苑门外踱来踱去,两只手不停的来回搓着,怨就怨他不该对景娘许下那么多的空诺,恨只恨景家有那样滑天下之大稽的规矩,否则他也不会有一种被捉奸的尴尬。

  他一直认为在男人之中,他真的算是一个好丈夫了,如今除了景衡,他也只有玉烟,他真的做不到一夫一妻,这简直太荒谬了。

  试问天下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偷香窃玉,他只偷了玉烟一个人的香根根本算不得错,况且他和玉烟是有感情的,怎么好像他犯了多大错误似的,他心里真是有冤无处诉。

  “赋哥……”一个柔媚的传来,他看到王玉烟走款款走了过来。

  她脸上泪渍未干,满头青丝只用一根木簪子松松的绾了一个髻,显得凄楚可怜。

  “玉烟……”

  “赋哥,这都是玉烟的错,让玉烟去求姐姐,哪怕姐姐要玉烟死,玉烟也心甘情愿,只要她能留下来就好。”

  “玉烟……”叶赋声音哽咽了,他伸手想要握一握她的手,可是又不敢,如今除了让玉烟去求景娘,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他点点头道,“为难你了。”

  王玉烟苍白着脸色,摇头道:“不为难,为了赋哥玉烟什么都愿意做。”

  叶赋听她这般委屈求全的话语,心里早已酥软成一滩水。

  叶赋忽然有了一种对不起她的感觉,她没名没份的跟着他,反倒遭了今日羞辱。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踏入梅苑,望着她萧瑟的背影,他呆了呆,眼睛竟然湿润了。

  王玉烟刚行至屋门外,绿袖立刻挡下道:“夫人正在休息,还请玉烟姑娘回去。”

  “姐姐,景姐姐,都是玉烟一个人的错,玉烟来向你陪罪了,玉烟求求你见玉烟一面吧!”王玉烟站在门外哭喊了起来。

  “玉烟姑娘你小点声,夫人才刚刚睡下。”

  “不,我知道姐姐是不愿见我,今日玉烟任凭姐姐责罚,绝无一句怨言。”

  “这个女人还要不要脸了!”南宫氏气愤的骂了一声,因为景衡在睡觉,她并不敢说的大声,“竟然还找上门来了。”

  赵氏也是满脸的不愤,低声交待道:“敏儿,你和囡囡在这里守着,我出去看看。”

  叶画本来对王玉烟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什么恶感,从来都保持了一种相对平和的距离,可此番她的作为当真叫人恼怒。

  她每每在娘亲面前哭求,就是抓住了娘亲心软的性子,从前她不计较也就罢了,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来竟然又要扮柔弱可怜哭求到娘亲面前,她明明就知道娘亲不忍心真的责罚她,她还要这样做,到底居心何在。

  这件事,大舅母并不太好处理,毕竟是叶家的家事,落不好反倒让人以为娘亲杖着娘家人欺负了她似的,可她不同,她不怕担什么恶名。

  她轻轻按住赵氏道:“大舅母,我去看看。”

  “可是门外还站着你父亲,我怕你不好做。”赵氏担忧道。

  南宫氏赞同的点点头。

  叶画道:“无事的。”

  “也好。”二人知道叶赋懦弱胆小,否则也不会出了事让一个女人来求饶,他肯定不敢对囡囡说什么。

  很快,叶画就走到了门外,王玉烟一见她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民女参见太子妃,一切都是民女的过错,请太子妃责罚。”

  叶画厌烦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娘亲刚睡下,你休要在这里吵闹,你若真心悔过,给本宫跪到院门外去。”

  她本欲重重责罚她,可娘亲肯定会因此心里不安,娘亲就是性子太软太软,见不得别人为了自己受苦,所以她不得不忍耐住性子只能略施小惩

  “太子妃……”王玉烟抽泣一声,抬起头来,刚看到叶画的眼睛,她心里一抖,她知道叶画不像景娘,她慌恐的说了一声,“是。”

  “绿袖,将院门关上,不准放一个闲人进来!”

  “奴婢遵命!”

  “吱呀!”一声,大门合上,王玉烟紧紧咬着唇,羞辱万分的缓缓跪了下去。

  她不过是想做表哥的妾室,又没要想要抢夺景姐姐的正妻之位,她何罪之有,景姐姐不过是杖着有强硬的后台,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她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女,想要寻一个可依的臂膀,她有什么错。

  上天,就是如此的不公道。

  “玉烟……”叶赋看着她跪在那里,心痛的想要去搀扶她,“你受委屈了。”

  “不,赋哥,你回去吧,玉烟没事。”她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他,嘴里咬着帕子道,“这原是玉烟该接受的惩罚,玉烟不委屈,一点儿也不委屈。”

  “好,我都听你的。”叶赋转身离开,一步三回头的看了看,眼睛里泛起泪意。

  她一直跪到景衡醒来,景衡醒来时老太太和宁氏也回来了,老太太知道叶赋和景衡之间怕是彻底的完了,景衡心软,可叶画的心却不软,景家人更不是好对付的。

  也好,真完了也好,这样玉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叶赋了。

  只是这样就会失去了太子妃和景家这两座大靠山,她心里也是万般的疼痛,可是再疼,她也只能割舍,谁叫她生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呢,大白天的就公然宣淫,她这张老脸上也是无光。

  王玉烟是被人扶进梅苑的,叶赋随后也去了梅苑。

  当景衡看到叶赋眼里的疼惜,她心里微微一痛。

  是时候该解决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了,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

  “和离吧!”她已然平静下来,轻轻的从嘴里吐出了她一直都不敢也不愿吐出的两个字。

  “景娘,你就这么绝情?”叶赋身子一抖,痛苦的看着她。

  “我成全你和王玉烟难道是绝情么?”

  “……不,我不是这样的意思。”叶赋局促道。

  “不,姐姐,你是叶府的二夫人,你不能离开。”王玉烟又想跪下。

  景衡抬抬手道:“玉烟妹妹,你不必在我面前再做出这番可怜的姿态,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结果吗?”

  她是心软,可不是傻子。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妹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妹妹只是想让你和表哥好好的。”

  “那好,你离开叶家,从此不准再踏入帝都一步,你可能做到?”

  “……我?”

  景衡轻轻一笑:“你做不到了是不是?”顿一顿,她叹了一声道,“玉烟妹妹,你何必呢?你何必摆出一副弱者的姿态,将旁人推上恶毒的位置,不管是你哭求在我面前给你一个容身之地,还是你跪在梅苑之外乞求原谅,你为的不过想要嫁给老爷,我成全你们了,你何必还要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该高兴的是不是?”

  她的质问让她无颜以对,他想要将她留下,却找不到任何借口,看到她心灰意冷的眼神时,叶赋才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他将要失去景衡了。

  在失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还会为她而痛。

  他想,他是喜欢她的。

  她不仅拥有惊人的美貌,还拥有温良的性子,想再找一个这样的女子,他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当晚,景衡被赵氏,南宫氏又带回了景家,叶画也陪着一同回去,景家人对于景衡的归来又高兴又为她不值,大家怕她伤心,所以妯娌几个,叶画,景苏蝉,怡宁轮番陪着,景衡的心情日渐转好。

  又过了五日,叶赋在下朝的途中被人用麻袋装起来痛揍了一顿,一个月都不能下床。

  皇上惊怒大历左相竟然被人打了,派人去查,结果一无所获。

  宫里,倒还算平静,只是江南水患严重,百姓流离失所,皇上派了裴凤祈去江南治理水患,叶画又过着一个人平静而枯燥的日子。

  新来的芙蓉公主很快就被删封为妃,皇上对她甚是宠爱,每晚都会去她宫里听她抚琴弹唱。

  就连皇上自己也以为忘掉了云英,可那一天晚上,他喝醉了酒,不知怎么又去了栖梧宫,那一晚,他静静的坐在她面前看着她,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她问他:“皇上,你怎么了哭了?”

  他说:“云英,朕应该杀了你的,可是朕下不了手,朕想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办法下手。”

  她问:“为什么?”

  他糊里糊涂说着醉话,声声质问的好像是她,又好像是苍天:“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云英,你知不知道太后为什么突然对你这么好?”

  这一声问成了压倒云英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日后,她自缢于栖梧宫。

  当皇上听到她死亡的消息,从勤德殿的台阶上跌了下来,摔伤了腿。

  而太后不分昼夜的跪在佛龛前,一夜之间,从半老徐娘变成了真真正正的老太婆,两鬓斑白,就算她日夜忏悔,她也无法忘掉,那一天,云英来找她时说的最后两句话。

  “太后,我对你别无所求,只求你放过云织,放过云家。”

  她还说:“若有来生,我再也不要成为你的女儿。”

  临死,她都不愿叫她一声母后。

  她的女儿是恨她入骨啊!

  不过这些事,对叶画都没什么影响,只是苦了云织。

  因为皇上身心俱创,求赐婚不合时宜,所以叶画只能向皇上求了一个恩典,放云织出宫。

  皇上哪里有心思管什么云织,轻易的就答应了让她出宫,许是云英临死前的哀求起了作用,太后并没有半点为难,倒是在云织出宫的同一天,裴依依又犯了旧疾,这一回她病情来势汹汹,差点死了。

  这一天,受蒋暮春所邀,叶景,裴顼,景苏蝉,白桃花,怡宁一行人都去了浮云阁。

  俪山大公主之乱并没有牵联到蒋家,这不得不得益于蒋家老爷子的当机立断,破财消灾,几乎破了蒋家所有财富,以充军资。

  皇上考虑到蒋家有立功表现,蒋家的女儿又是裴世枫的王妃,更重要的是蒋家在表面上与俪山大长公主确实只是单纯的买卖关系,所以皇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蒋家。

  蒋暮春虽然表面纨绔,做生意却很精明,浮云阁在短期之内,一跃而成为帝都最顶级最繁华的茶楼,能去的人不是王公贵族,就是世家子弟。

  此时的浮云阁,坐无虚席。

  蒋暮春亲自招待了叶画一行人,大家说的倒也开心,就连怡宁的脸上也浮出真心的笑来。

  相比于席间的热闹,另一处却安静之极。

  还是那处园中园,还是那座三重檐石亭,就连亭内坐着的人也是一样。

  合欢花早已凋谢,偶而有不知名的白色花瓣扬扬飘洒下来,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形成一副天然的画卷,只是画卷里的人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只呆呆的坐在那里,手里机械的在雕刻打磨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有个身姿飘逸,形容潇洒的人走了过来,他没有说话,只静静的走到亭台上,坐了下来,静静凝视着凤羽。

  斜阳透过合欢花树稀稀落落的照射进来,在凤羽的脸上身上投下斑斑光影,他眼睛一眨不眨,浓长的羽睫勾出一道最美的弧线,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一丝表情,只专注于打招手中的暗器。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可以美成这样,美到可以与太子妃和云织相提并论,不,他比她们更好看。

  不知过了许久,裴世枫终于打破了沉默。

  “凤羽,你整天琢磨这些破东西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