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大结局(下)
作者:墨雪千城      更新:2022-05-19 09:02      字数:14420
  除了叶画,慕容青离想不出还有谁可以。

  从飞凤的回宫到救人逃跑,虽看似简单,却每一步都顺利的逃过了他的眼睛,可见设局之人很了解他,不仅了解他,还懂毒术,那样厉害的迷幻药可不是寻常医者可以配制出来的,更重要的是,能让飞凤言听计从的人怕也只有她。

  飞凤敢救走景子煦,说明太后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叶画一定是与飞凤达成了某种共识。

  可不管太后会不会有危险,堂堂燕国太后却落在大历皇帝裴凤祈手里成为人质,那就是对他慕容青离最大的羞辱,他若连自己的母后都不能救回来,还如何治天下。

  战不能战,谈判又丧失了谈判的资本,于是他打落牙齿和血吞,用六座城池换回了太后。

  没想到太后回宫之后对大历不仅没有不满,反多番劝说慕容青离以和为贵,和平才能让天下百姓都得以安定,不仅如此,她还对叶画大加赞赏,说她妙手仁心,治好了她多年的顽疾,如今她是身轻体健,活力无边。

  慕容青离不知叶画给太后灌了什么迷魂汤,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将他的母后收服了,他竟无言以对,只想起叶画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医者医心,看来她是医了太后的心了。

  同为重生之人,他还是太后的亲儿子,反不如叶画了解太后,想想,他这个儿子做的有些失败。

  重生以来,他将全副身心放到叶画,放到皇权,放到争斗天下,他几乎都已经忘了他还是个儿子。

  同年十一月,在太后的极力撮合下,飞凤如愿成为和亲公主,嫁入景家,成为景子煦的妻子。

  两国联姻,缔结盟约,寝兵体士卒养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民心。

  两国百姓,欢欣鼓舞,喜气洋洋。

  谁不愿活在一个太平盛世。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堪堪又是两年光景,这两年发生了许多事,因为景衡的失踪,景老夫人又差点陷入迷症之中,幸亏叶画医术精湛,让她从迷症中彻底清醒过来,如今,叶画的弱弟交由景老夫人亲自看管照顾,这样也可以让她分解一些思女之情。

  因为景衡已与叶赋和离,所以孩子随了景姓,名叫景霆。

  景家几位少爷俱已成亲,怡宁和飞凤同年同月同日生下孩子,两个人生的都是男孩,对于女孩稀缺的景家来说,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小小失落,不过这小小失落并不影响大家相亲相爱的过日子,反正大家还年轻,可以再生,更何况云织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大家都盯着她的肚子,期盼她能生个小姑娘。

  叶画看着大家期盼的样子,心里唯有一声叹息,她探过云织的脉象,又是个男胎。

  如今景府最受宠的就是景苏蝉的妹妹,小十妹景苏童,因为叶画嫁入皇宫成为皇后,景苏蝉于半年前和凤羽大婚,景家的女孩儿只剩下了景苏童。

  景苏蝉大婚一个月之后,和凤羽心血来潮,携手环游大江南北,每隔几天便会鸿雁传书向家人报平安。

  景苏蝉信上写的虽然都是各地的奇闻异事,但幸福之情透过一纸信件溢的满满,大家也就放下心来,任他二人在外逍遥自在。

  而叶桉,带着赤焰去了梅林,正式拜了裴凤吟为师,成为他此生之中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女徒弟。

  一切都看似那样的圆满,可这世间哪能处处都是圆满,景衡失踪未归,叶画忧心忡忡,因为五年之期越来越近,她害怕,她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还有一件很棘手的事,她嫁入宫中近四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犯了七出之条无子这一条,虽然裴凤祈并不在意,可朝中乃至民间都议论纷纷。

  虽然人人都知道大历有个好皇帝,有个好皇后,帝后伉俪情深,可架不住不能为皇家绵延子嗣这一条,有关选秀的奏折如潮水般狂涌而至,裴凤祈倒是气定神闲,稳如泰山,对于那些奏折压根看也不看。

  后来那些大臣见皇上无动于衷,就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没有半点反应,渐渐的也就失了兴致。

  如今天下太平,皇帝雄才大略,恩泽四方,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开创了“盛平之治”,而皇后贤良淑德,仁心仁术,一剂除疫汤救万千百姓于温疫之中,百姓感恩戴德,大历朝不再以女子学医为耻,反以为荣,宫中也多了许多女医官。

  十二月的天气,寒冷无比,连降了几场大雪,铺着满天满树的银白,淡黄色的蜡梅从白雪中探出枝头,绽放着那一缕幽香。

  叶画每年都会和裴凤祈微访私服去一趟碧落坊,打探十一先生的下落,可从来都没有得到一点消息,今年也不例外,他二人又去了碧落坊,现在的碧落坊萧败到几乎空落的地步,连人都见不到几个。

  漫天大雪飘舞,叶画和裴凤祈从碧落坊走出来,和从前一样,依旧一无所获。

  “凤祈,你说是不是再也找不到娘亲了?”

  叶画的眼睛有些模糊,不知是雪太大让天地间一片混沌,还是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几乎要绝望了,再找不到娘亲,她怕是真的永远都见不到了。

  他身着白色狐狸大氅,将她揽于怀中,看着她道:“画儿,别灰心,这世上的事总是难以预料的,十一先生不是平凡人,说不定他还能救了岳母大人。”

  “真的吗?”

  “嗯。”他紧紧渥住她手,朝着她手上哈了一口气,“画儿,你的手怎么这样冷?”

  “听你这样说,我就不冷了。”她笑了笑,一片雪花落于她的睫毛上,他轻轻帮她吹了吹,热气扑在她的脸上,她的脸红通通的。

  二人相携而行,雪色苍茫一片寂静,唯听到脚踩白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二人走了几十步远,忽然有个阴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画儿……”

  叶画一滞,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然后掀起一阵欣喜,转头看去,她看到一个身着黑貂大氅的男人正坐在轮椅上,他身后站着一个瘦高的男子帮他推轮椅,他的脸还是那样苍白而阴冷,而眼睛里却泛着柔光。

  “十一先生。”叶画脱口喊了一句,又对着裴凤祈道,“凤祈,找到了,我们终于找到了十一先生。”

  “嗯。”裴凤祈为叶画的高兴而高兴,虽然并没有看到景衡,可是找到了十一先生,应该就有景衡的消息了。

  二人一起跑向十一先生,叶画急着问道:“十一先生,我娘亲呢?”

  “画儿,外面太冷,回屋再说吧!”

  “好。”叶画点点头。

  二人跟着十一先生走过长而弯曲,像迷宫一样的甬道,来到一个极为清新雅致的屋子,屋子里温暖如春,窗下竹编的案几上摆着美人弧,里面插着几枝开得正盛的红梅,一阵幽幽梅香飘来,让人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气。

  “坐吧!”十一先生淡淡的招呼一声,又吩咐道,“素帛,快上茶。”

  “是。”

  十一先生打量了裴凤祈几眼,端起茶杯,用茶盖撇去浮沫,喝了一口茶,意味难明道:“也不知你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能娶到我的女儿?”

  裴凤祈和叶画双双惊愕,裴凤祈随即镇定下来,微微一笑道:“能娶到画儿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是不知十一先生口中的女儿是怎么回事?”

  叶画迷惑的看着十一先生,虽然她早就怀疑自己不是叶赋的女儿,也怀疑过十一先生或许就是裴凤吟口里的那位和她拥有相同血液的叔叔,可是他突然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说了出来,她一时间竟不知道作如何反应。

  十一先生看着叶画道:“画儿,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一切,省得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

  叶画眼中疑惑更盛。

  裴凤祈静静的看着他,沉默未语。

  十一先生悠悠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在告诉你你是谁之前,还是先来说说我是谁吧?”

  他又喝了一口茶,脸上浮起一丝似痛非痛的神色,默默颔首沉吟片刻,淡淡道:“我本名慕容修,在兄弟中排行十一……”

  叶画和裴凤祈越听越离奇,原来这位十一先生竟然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南燕黎王,他们只是听说过有关他的种种传闻,对他并不真的了解,只知道他是以谋反之罪被处死的。

  没想到,他不仅没死,还安居在南燕的隋阳城,成为碧落坊的幕后老板,怪道慕容青离和碧落坊有交情,原来这位十一先生竟是慕容青离的皇叔。

  一想到这层关系,叶画忽然觉得心惊,冷汗从后脊梁骨冒了出来,莫非她前世所嫁的三个男人……

  她不敢再往下想。

  虽然前世已灰飞烟灭,可她还是不想那样的不堪,毕竟她还给赵昀生下了两个孩子,寅儿和颐儿。

  待他说完,她迫不及待的问道:“难道十一先生你是燕国皇帝慕容青离的亲叔叔?”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紧张到窒息。

  她放于大腿上的手因为紧张而颤抖起来,裴凤祈感受到她的紧张和痛苦,手紧紧的握住了她,想要给她安心的力量。

  她小小的手掌被他握住,她的心好像真的找到了一种可依靠的力量,心微微定了下来。

  十一先生又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咳了两声,缓了口气不以为然的轻嗤一声道:“我是他叔叔,但不是什么亲叔叔。”说着,他眼里染上一种不甘的恨,“那个慕容亮根本就不是父皇的儿子,他是掖庭宫的贱奴与侍卫私通的贱种,哪里是什么皇子。”

  叶画顿时松了一口气,十一先生嘴里的慕容亮就是南燕那个暴虐的老皇帝,慕容青离和赵昀的父皇。

  还好,她与他们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说到此,他眼中出现了更加强烈的不甘心,随即这种不甘心化为一种怆然的无可奈何,败了就是败了,哪怕慕容亮没有皇族血统,最后坐上帝位的慕容亮,而不他慕容修。

  其实他知道叶画和裴凤祈一直在找他,可是他不想有任何人打搅他与阿衡的二人世界,他想把过去所有失去的都弥补回来,还有从前他加注在阿衡身上的痛苦,他都要弥补回来。

  这几年,是他这一生之中最简单幸福的日子,没有阴谋算计,没有权利争斗,也没有这偌大的碧落坊,他只有她。

  可是,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他和阿衡都没有时间了,他欠阿衡太多太多,唯一能还的只有他这条命。

  他今天来找叶画,就是想父女二人再见最后一面,他要亲口告诉他的女儿,她不姓叶,而姓慕容。

  他看了看叶画,又看了看裴凤祈道:“你一定一生一世对画儿好,否则我饶不了你。”

  裴凤祈郑重道:“先生放心,画儿比我的性命还重要。”

  十一先生满意的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说完,又对着叶画道,“画儿,你能嫁个良人,我和你娘亲都安心了。”

  “我娘亲她现在哪里?”叶画急迫的问道。

  “她现在很好,只是还不能来见你……”说着,他的声音暗哑下去,他低头好像在想着什么,默了半晌又开口道,“你娘亲正在薛黎川那里,薛黎川不喜欢见生人,所以你们不能去打扰,不过你们放心,很快你们就会见到她的。”

  叶画高兴道:“真的,十一先生,你果然找到了薛神医?”

  他点了点头。

  其实薛黎川早就已经死了,是裴凤吟辗转找到他的,他从裴凤吟口中得知救阿衡的法子,只是裴凤吟似乎不想让叶画知道真相,所以就找了薛黎川做为借口。

  他与裴凤吟早就相识,裴凤吟为何要对画儿撒谎,他也明白,所以不会戳破。

  看到叶画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的心也跟着暖了些,他从来都是个阴冷无情的人,唯在面对阿衡,面对女儿时,才会有难得的温暖。

  他若早给阿衡温暖就好了,这样,也不至于让阿衡那样恐惧过去。

  又听叶画问道:“那先生可否告知我的血液是怎么回事吗?”

  这是缠绕在叶画心头的一个谜,也是一个结。

  “我的母亲,你的祖母是南燕圣医颜明歌,她从小就服用各种奇珍异草,所以才拥有良药一般的血液,而我,你,都继承了她的这种血液。”

  “颜明歌?”叶画喃喃自语,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死……了很久了……”

  “……”

  叶画的心微微一恸。

  他脸上的神色更加柔和,接着说道:“你的祖母与薛黎川是同门师姐弟,只可惜她的医术我没有传承下来,反倒是画儿你……”顿一下,又道,“你很像你祖母,术精岐黄,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

  叶画心中一动,纠缠她许久的谜团解开了,她竟没有什么解脱释然的感觉,反而增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看了裴凤祈一眼,目光闪动,轻叹道:“凤祈,原来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是谁。”

  他眼神清柔,轻声说道:“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画儿,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但愿你能记住今天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不要辜负画儿。”十一先生接口道。

  “一定会记住的。”裴凤祈答的坚定。

  “嗯。”十一先生目露赞许,能找到裴凤祈这样的男人也算是难得,他可以力顶这么大的压力,后宫只有画儿一人,可想而知,他是真的爱画儿。

  他一天做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原来也没资格苛责裴凤祈什么,可是当他面对裴凤祈时,不由自主的就想做一回父亲。

  他目光闪了闪,又道:“还有一件事,想来你们也想知道,那就是我和裴凤吟之间的关系。”

  叶画和裴凤祈顿了顿。

  他又道:“其实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很简单,裴凤吟的母亲曾对我有救命之恩,他叫我一声叔叔,我送他上了梅林,拜薛黎川为师。”

  说完,他长久的沉默了下去,眼睛蒙上一层回忆之色,说起过去,他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说的这样简单,其实不管是萧无忧,还是阿衡,他们之间有着种太多太多不可说的事,往事已了,没有什么可提了的。

  他只要为阿衡做好最后一件事,人生便可以落幕了。

  三人又絮絮说了一会儿,眼看天色将晚,叶画和裴凤祈便起身告辞,叶画刚转身走了两步,十一先生突然唤了一声:“画儿……”

  叶画转头看他,他又咳了一声,神情前所未有的慈蔼:“可否叫我一声爹爹?”

  叶画怔在哪里,不知如何回答。

  “什么?十一皇叔,你说什么?”

  门忽然被人推开,一身黑衣的慕容青离身上裹着凛冽寒气,脸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他僵直的站在门口,面孔如这雪花一般的白。

  他带着对叶画的执念重生,哪怕两国联姻,缔结和平盟约,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一统天下,夺回叶画的决心,他不在乎这时间有多么的漫长,他只在乎结果。

  前世今生,他那样深爱着画儿,爱到疯狂的不可理喻,爱到可以为她抛下一切,如今却告诉他,他爱的画儿是十一皇叔的女儿,是他的……

  不能想,不敢想,不愿想,无法想……

  十一先生看着他,神色变得冷峻,其实画儿与慕容青离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一点,慕容青离并不知道,也好,他若误会就让他误会吧,也省得这许多麻烦。

  其实,他很欣赏慕容青离,他是天生的王者,更加难得的是他很痴情,在他知道叶画是他的女儿之后,他潜意识里就想选择慕容青离,他认为唯有慕容青离才能配得上画儿。

  可现在看来,他完全想错了。

  既如此,断了慕容青离的念头也好。

  他冲着慕容青离淡笑了笑道:“青离,你来的正好,我找回了女儿,就是画儿,你和画儿也算是旧相识了。”

  “不可能。”慕容青离摇摇头,目光转而停留在叶画美丽的面容上,声音颤抖道,“画儿,你告诉我,这是笑话是不是?”

  他想画儿肯定不会骗他,因为在这件事上,画儿和他会同样的难以接受,会同样的觉得不堪。

  “这不是笑话,他的确是我……爹……爹……”

  慕容青离的脸越来越白,琥珀色的眼眸在倾刻间失去了光彩,他抿是嘴唇盯着她,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眼梢轻轻瞥向裴凤祈,阴沉沉道:“裴凤祈,想不到两国联姻还有这一层,这下你可得意了吧?”

  裴凤祈眼神淡然,面容依旧:“这世上想不到的事太多太多,也不在乎多这一件,没什么得不得意的。”

  慕容青离强压着心头恶气,他阻碍了他的大业,抢了他心爱的女人,如今连最后一点希望都要抢走了,他还剩什么?尽管他知道裴凤祈不可能左右叶画的身世,可此时,他不能对他的皇叔发火,更不能对叶画发火,所以他只能迁怒于裴凤祈。

  他怒气沉沉挑眉道:“不要以为你坐拥了天下和美人,这天下和美人,我都要和你抢,哪怕画儿她……”他没有说出她是他的堂妹,只转口道,“我不在乎这些,爱一个人无关身份,只关乎于心。”

  “青离,你说什么胡话!”十一先生眉头一皱,语气变得十分沉冷,“我若公告天下画儿是南燕的郡主,难道你还敢冒天下大不韪再次发动战争抢取豪夺不成,就算你不在乎画儿的身份,可做为一国之君,你该敬畏攸攸众口。”

  慕容青离冷哼一声道:“朕是皇帝,朕想要做什么,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固执的看着叶画,目光灼然如火,“不管是你,还是天下,我都要夺回来。”

  “慕容青离,我知道你说到做到,可是如果你真的做的如此狠决,那我会做的比你更狠决,难道你我还想再拼一个两败俱伤,含恨九泉的结局?”

  叶画虽然声音平静,内心却不平静,慕容青离已执念入魔了,她知道他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这简单的一句话沾染的是前世的爱恨纠葛,到最后变成杀戮的血腥。

  她毁灭他,她又被别人所毁灭。

  她和他,都带着刻骨的仇恨死了,然后一起重生归来,她不愿意再回到前世,她想但凡他能清醒一点,也断然不愿意再落到前世的结局,否则他们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话让慕容青离浑身颤栗一下,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知道他们的性子太像太像,都是一样的狠决。

  他突然哈哈一笑,笑到眼睛里流出了泪,他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里染上血色,面容凄戚,声音悲凉。

  “画儿,我究竟欠了你什么样的债,怎么还都还不清的债。”说着,他转头看向裴凤祈,眼睛里血色更浓,带着强烈的不甘和嫉恨,渐渐的,他的眼神里多了一种无奈,一种痛苦到极点的无奈,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道,“裴凤祈,若你敢负了画儿,我燕国的大军将会踏平整个大历,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裴凤祈目光坚定,凝聚成冰,他的声音虽轻,却十分有力量:“燕皇多虑了,此生必不会负了画儿。”

  慕容青离轻轻的笑了一声,似在笑裴凤祈,又似在笑自己,他又多看了叶画一眼,转身离去,离去时,他的步履不稳。

  走到外面,狂风卷起漫天白雪吹打在脸上,就如冰冷的刀锋一般割着他的脸,可是他并不觉得疼,也不觉得冷,再冷的冰雪也没有他的心冷。

  宽大的衣摆被狂风吹的猎猎翻飞,他突然停住脚步,静立在风雪之中,轻轻地闭上眼睛,仰头对着天空,让暴风雪将他的头脑吹的清醒些。

  良久无声,前生今生他和叶画的种种清晰的在脑海里回荡,忘不掉,无法忘,他默默的叹息一声,曾经拥有过的那短暂的美好岁月烟波浩渺,只能成为一段不可说的殇,可以怀念,却不能再拥有。

  缓缓的睁开眼睛,他凝目于飘雪,雪再冷也会有融化的一天,可是画儿她的心却比这冰雪还要寒冷,不管他如何做,她都不会融化,曾经的他想要将她的心慢慢焐热,哪怕用强,他总有信心,可是现在,他拿什么去焐热她的心。

  他们之间横隔的不仅是叶画的冰冷,还有这层让他痛恨的关系。

  他跌跌撞撞而去,白雪茫茫,一片干净。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蓝天白云下是绿草苍苍,花儿绽放,天空中放飞着一只红通通的金鱼风筝,风筝越飞越高,只化作一个黑点。

  “……哈哈,童童,你瞧瞧我金鱼风筝飞的多高……”一个生的十分漂亮的小男孩在欢快的笑着。

  “霆儿,你可不要太得意,待会我的美人风筝飞的肯定比你高……”另一个粉雕玉琢,眉眼之间与景苏蝉颇为相似的小女孩一边说,一边笑着奔跑。

  二人嬉笑,一边放风筝,一边打闹,笑声盈盈,让人无端的就觉得开心。

  “凤祈,你瞧,霆儿和童童玩的多开心!”

  叶画坐在那里,笑眯眯看着景霆和景苏童嬉戏,抬眸一看就见到裴凤祈是意笑融融的向他走来。

  “看他们开心,我们也一样跟着开心。”裴凤祈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软毛织锦披风披在她身后,又笑道,“虽是春天,这外头也有些冷。”

  叶画抬眸看他,他漆黑的眼眸,温柔似水,成婚这么多年,他待她始终如一,她忽然心生惆怅,她什么时候才能为凤祈生下孩子?

  或许,今生她都没有机会做母亲了。

  “画儿,你怎么了?”看着她眉心紧蹙,他伸手拂向她的眉心,“是不是又在想岳母大人了?”

  叶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囡囡姐姐,凤祈姐夫,快来和我们一起放风筝呀!”两个小孩笑着大喊起来,又冲着他二人招招手。

  叶画笑着答应道:“哎!马上就……”

  一个来字忽然卡在了嗓子眼里。

  “囡囡……我的囡囡……”

  她转头看去,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简朴的素淡裙衫正含泪立在那里。

  “娘亲,娘亲,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她像个孩子似的哭着奔向她。

  裴凤祈心有所感,唇角上扬,勾起一个欣慰的笑来,眼圈不自觉的微微泛了红。

  “娘亲,童童,你听到没有,我姐姐在叫娘亲……”景霆手中的风筝线一松,风筝没了束缚,在空中渐渐消失。

  “嗯,我听到啦,肯定是衡姑姑回来啦,霆儿,是你娘亲回来啦!”

  “……呜呜,娘亲……”

  “衡姑姑……”

  旁边传来一阵阵喜极而泣的哭声,一下子花园里就多出了许多人,景太傅,景老夫人,景家三位夫人,怡宁……

  景衡搂着叶画,又搂着景霆,景苏童哭的泣不成声。

  叶画看着眼前让她日思夜想的娘亲,心绪澎湃万千,娘亲还是从前的娘亲,一样的温柔,一样的美貌,却又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眼睛,是眼睛,娘亲的眼睛比从前多了许多内容,很亮的神采,却又蒙着一种释然的悲伤。

  她瘦了好多,但脸颊两侧却泛着健康的红润,她为之感到欣喜不已,薛黎川的医术果然厉害,竟医好了娘亲。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她说,只是大家都激动的哭的语不成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

  这一天,春光好,人的心情也好。

  除了游历在外的景苏蝉和凤羽,景家人团圆在一起。

  没有什么能让叶画高兴的事更让裴凤祈觉得高兴了,他知道在画儿的心里一直有个结,这个结不仅关于她的娘亲,还关于孩子,这么久以来,他终于从叶画脸上看到比三春阳光还灿烂的笑,他从心底到脸上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其实他也很想和画儿拥有孩子,这样至少在他离开她之后,还有人陪伴她,他害怕自己离开之后,他的画儿会孤单。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她多久,一年,五年,十年?他根本不知道,他只是固执的隐瞒了一切,拼命的想要对她好,至少他要尽可能的给她最多幸福的日子。

  当初,她被裴凤觞一掌打伤,他对裴凤吟说过,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救活她。

  她伤的太重太重,哪怕药配的有一点点出入都会要了她的性命,而配制的药中有七味是剧毒之药,所以配药时需极其小心谨慎,差之豪厘,失之千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身试药。

  这种潜藏在体内的毒药平时根本不会对他的身体有什么影响,所以不管是画儿还是御医都看不出来,可裴凤祈说过毒药有潜伏期,至于潜伏期有多长,没有人可以知道。

  正因为就连裴凤吟也不知道这潜伏期有多长,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覆灭了他,依他当时的野心,他绝不愿等待这未知的时间。

  毒药残留在他的身体里就如一颗不知道何时会暴炸的炸弹,一旦引爆,几乎没有生的希望。

  所以,他对自己的生命毫无把控。

  其实,谁又能对自己的生命有所把控呢,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他能做的不过就是珍惜当下,好好生活,给他所爱的人想要的幸福。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裴凤祈很辛勤,叶画也很努力。

  除了国事,家事,天下事,他们也辛勤耕耘,想要造人。

  这一晚,裴凤祈正在勤德殿看折子,看到一半,叶画掀帘而入,手上端着一个白玉盅,脸上含着春风般的笑意。

  他放下奏折迎了上去:“画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叶画将手上的白玉盅递到裴凤祈面前,笑道:“我来给你送长寿面啊!”

  “长寿面?”

  “凤祈,你难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默默想了想,只听她笑道:“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倒忘了。”

  裴凤祈“哦”了一声,回过神来,笑道:“这几日政事繁忙,我倒真的忘了,谢谢你,画儿,还记得为我煮面,来,我们一起吃。”

  “嗯。”

  二人坐在了食案前,将白玉盅里的面分成两碗,裴凤祈吃的风卷残云,叶画不由的掩嘴而笑,问道:“我做的面就这么好吃?”

  “画儿做的面当然好吃。”

  “昨儿霆儿和童童还一起抱怨我,说我做面寡淡无味,我都被他打击的没有信心了,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又重拾信心了。”

  裴凤祈笑吟吟的看着她,画儿什么都好,就是厨艺不大好,除了粥和糕点,她几乎做不出什么好的美食,不过对于他来说,不管她做什么,都是这世间最美的。

  从前,他没有味觉,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后来,他有了味觉,再吃画儿做的东西时,已是人间至美的美味。

  “凤祈,今天我有一样最宝贵的礼物要送给你。”

  “哦?”

  她牵着他的手放到她的腹部。

  他默默的望着她,然后又俯到她耳边低低笑道:“怎么?想把你自己当礼物送给我?很好,正合我心意。”

  她面上一红道:“凤祈,你想歪了。”

  他笑道:“难道你不想吗?”

  她脸更加的红,他捧过她的脸,眼睛里蕴着盈盈水光,声音沙哑道:“画儿,我想……”

  “凤祈,你想什么呢?”她伸手往他胸口一捶,复又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凤祈,你摸摸,这里有个小生命。”

  “画儿,你什么意思?”他声音更哑。

  “傻瓜,你要当爹爹啦!”

  “画儿,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当爹爹啦!”

  “真的吗,画儿?”

  “真的,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哈哈哈……太好啦,画儿,太好啦……”他忽然将她抱起,狂喜的抱着想要飞舞旋转,“我要做爹爹啦,我终于要做爹爹啦,画儿,我好快活,好快活……”

  次年七月,叶画产下一对龙凤胎,举国同庆。

  再也没有人谏言皇帝选妃之事。

  裴凤祈在陪伴了叶画和孩子九个年头之后,日渐感到身体疲乏,一开始只是疲乏,后来便呕血,随着呕血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再也没敢踏进皇后叶画的寝宫。

  他不想让叶画知道,更不想让叶画看到他每晚痛苦的惨状,可叶画早就敏感的察觉到了,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曾为他诊过脉,为此,她寻了一个理由去了梅林。

  除了裴凤吟,她不知道还能找谁。

  裴凤吟说:“他的毒素潜伏了整整十七年,也算是他命长了,一旦毒发便会渗透经脉,小画,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做到的只是为他减轻痛苦。”

  “怎么会?凤祈他什么时候中毒的?他若中了毒,这么多年,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

  裴凤吟叹息道:“当年他为了救你,以身试毒,这毒素便潜伏了下来。”

  她痛苦的摇头道:“不,不会的,他明明说要陪我一起到白头到老的,他怎么能骗我,怎么能……”

  泪如雨下,心撕裂般的痛。

  “师父,血,用我的血,心头血……”她急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几乎是苦苦哀求。

  “小画,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一种灵丹妙药是万能的,你自己身为医者,也应该清楚这一点。”

  “师父,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吗?那师公薛黎川呢,他不是救了我的娘亲么?”

  裴凤吟摇摇头,想要告诉她他的师父薛黎川已死,救她娘亲景衡的是他和慕容修,他帮慕容修用他的血换了景衡一条命,想了想,他终还是没有说出真相,因为这样的真相太残酷。

  “小画,你找不到我师父的,我也找不到。”

  “不,他若死了,我还能如何能独活,他对我那样好,好到我无法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小画,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你不要忘了,你的命是裴凤祈折了寿换回来的,你更不要忘了,除了裴凤祈,你还有孩子。”裴凤吟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他扳过她的身体,直视着她哭的红肿的双眼,又问道,“难道你还想让你的孩子在失去了爹爹之后,连娘亲也要失去吗?”

  “……”

  叶画恸哭。

  裴凤祈看着她哭的颤抖的肩膀,听她悲切的声音,心跟着痛了悲了,他想要将她搂入怀中好好安慰,只是介于身份,他不能这么做。

  他与裴凤祈斗了那么多年,如今裴凤祈快不行了,他一点快乐的感觉也没有。

  十几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太多的事情,他的心境也改变了许多,可对她的爱,从来也没有变过。

  他不想看到她如此痛苦。

  “小画,好好活着,因为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师父,我怕我做不到。”

  她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梅林,日子一天一天过,裴凤祈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不想让她知道,她本该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可是她做不到,她想陪他,想每天每时每刻都陪在他身边。

  这一天,他的精神好了些,他约她去郊外的灵云寺看满山桃花盛开,他们坐在桃树下相依相偎,粉色花瓣簌簌如雨落下,落在他们的发上眉尖,淡红点点。

  “画儿,我想听你唱歌,你唱歌跟我听好不好?”

  “好……”

  “画儿,你唱的真好听,我真想一直一直听你唱歌。”

  “凤祈,只要你想,我愿意一辈子为你唱歌。”

  “好。”他的力气似乎消耗殆尽,脸色病恹恹的,他无力的点点头又问道,“画儿,人有前世今生,肯定会有来世,今生我不能再陪你了,来世,我再陪你。”

  “不,凤祈,我很贪心,我要的不仅是来世,还有今生,你也要陪我到老。”

  他愣了愣,抬起头来看着他,眼前桃花飘过,他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缗到了耳朵后,唇边浮起一个苍白笑道:“画儿,我会陪着你的,化作一缕相思永远陪着你。”

  “凤祈……”她摇摇头,声音哽咽。

  他俯上唇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他的唇不复从前的温暖,是冰冷而干燥的,他的眼睛里带着融融柔软,认真的看着她道:“画儿,你答应我,要好好照顾汐儿,聿儿,他们还小,他们需要有娘亲的陪伴才能快乐的成长。”

  说话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休息了一会儿,调整了气息又道:“我知道你将会很辛苦,可是画儿,请允许我自私一回,自私的将孩子,将大历都交给你,画儿,你答应我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凤祈,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嗯。”他脸上毫无血色,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想离开她,可即使离开她,他的灵魂也会陪伴着她,他有些无力的将身体依靠在桃花树杆上,看着漫天桃花,他说道,“画儿,这桃花真美,我想吃你做的桃花糕了。”

  “好,凤祈,我马上就去给你做桃花糕,你等我……”

  “嗯。”

  当她捧着香喷喷,热气腾腾的桃花糕出来时,桃花树下空无一人,手中青玉盘掉落在地,她大声的呼唤他:“凤祈,凤祈!”

  没有人回答她。

  “凤祈,凤祈,你在哪里呀,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明明有人照看他的,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夙娘,珍珠,你们不是在照看皇上吗,他人呢,他人呢?”

  二人一派混沌之色,仿佛刚刚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记得了。

  “信,这里有一封信。”珍珠突然伸手指着桃花树下的一块青石头,赶紧将信拿起来交给了叶画。

  “小画,我有师父黎川先生的消息了,或许他有办法可以治好裴凤祈,师父不喜欢有陌生人打扰,所以你千万不要来找我们,就算你找,你也不会找到的,如果裴凤祈还能有命,他会回来的,勿念,薛痕留字。”

  从此这封信成了叶画活着的信念。

  ……

  盛平十六年,年仅九岁的皇太子裴聿登上帝位,即位沿用盛平年号,一年后改年号为圣元。

  皇后叶画成为昭宁太后,

  当叶画牵着小皇帝的手,一步步迈向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新的皇权已经确立。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开科选士,推行新政。

  在盛平之治的基础上开创了更加辉煌的盛世,史称圣元盛世。

  六年光阴,弹指一挥间,小皇帝已经拥有了独挡一面的能力,叶画也可以从政事中渐渐抽离,日子过的相对悠闲起来。

  日子越是悠闲,叶画的心情越是抑郁,思念并没有因时间的延长而减少,反而愈加如洪水般泛滥。

  她找到他整整六年,去过梅林无数次,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甚至连叶桉和岳朝阳都没有见到。

  凤祈,你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为何一点音讯也没有,汐儿聿儿都已经长大,他们都很孝顺,也找到了各自心中的那个他(她),凤祈,你究竟在哪里?你孤不孤单,我想来陪你了。

  无论生死,我都想陪你一起。

  你知不知道,多少个午夜梦回,我从梦中惊醒,想要随你而去,可是我找不到你,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

  你可不可以托梦告诉我啊,告诉我,你究竟在哪里,那样我才好去找你。

  我这样想你,难道你就不想我么?

  我好累,近来我总是嗜睡,因为唯有在梦里,我才能见到你,可是为什么,每次你都那样来去匆匆,让人摸不到捉不住。

  朦胧间,她感觉到有人来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坐了下来,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那样温柔,恍惚间,她唇角不由的勾起一个满足的笑来。

  “凤祈,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的手拂在我的脸上还是这样的温暖。”

  “凤祈,让我握一握你的手。”

  她缓缓的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手,手伸出去却落了空,她惊骇的睁开眼睛,迷蒙间,她似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正要飘然远去,她急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要握住他的衣袖,冰冷柔滑的锦缎从指尖溜走,她什么也没有抓住。

  “凤祈,你不要走,你等等我。”

  她赤着雪白如玉的双足从床上跳了下来,白影却突然消失了。

  “不,不要离开我!风祈——”

  “太后,太后,你怎么了?”

  叶画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珍珠。

  原来又是一场梦。

  “珍珠,什么时辰了?”

  “回禀太后,已过了酉时了。”

  “我竟然又睡整整一个下午。”

  “太后,该用晚膳了。”

  “嗯。”

  “红烧肉,今晚怎么会做红烧肉?”

  自从裴凤祈失踪以后,她再也没有吃过一顿红烧肉。

  珍珠笑的恭敬:“太后,您尝尝看。”

  她缓缓的坐在了食案前,一股熟悉而诱人的肉香袭来,她心中忽然一动,夹了一块放入嘴里慢慢咀嚼,眼眶渐渐湿润。

  有泪,滚落下来,滑落至唇边,咸咸的味道。

  抬眸处,她看到有个人立在那里,视线虽然有些模糊,她却看得清楚,是她刻骨思念的眉眼,一如从前,眉如墨画,眼含星辰。

  天地万物,周遭一切,都不再存在。

  她停滞在那里,连呼吸都屏住,她怕,她怕她一动,梦又醒了。

  他嘴角微微一勾,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那样柔,那样暖,仿佛冰冷的冬天照拂在她身上的那一缕阳光,美好的不像话。

  “画儿,好吃吗?”

  她不敢回答,只怔怔的盯站他,她不想从这美梦中惊醒,她宁愿就此沉睡。

  光影如画,他白色的身影朝着她走了过来,一步,两步,三步……

  他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心越跳越快。

  “画儿……”他走到她面前,一双有力的手忽然将她抱了起来,滚烫的唇落于她的唇上,缠绵悱恻,辗转流连,吐息间,他轻轻的又呼唤了一声,“我的画儿,我回来了……”

  “凤祈,你终于回来了……”

  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温暖,泪水再次滑落,她终于敢唤出了她的名字。

  “画儿,能这样抱着你,真好。”

  “凤祈……”

  紧紧相拥,一世年华,恍如一梦。

  有彼此的陪伴,人生才能圆满。

  窗外,明月升起。

  窗内,人影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