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靖王一顿，他抬头望着天边刚冒出来的月亮，唤道：“明远。”

  “奴才在。”

  “你说，本王的性命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用？”

  明远一愣，微微抬头，望着靖王的侧脸，月光倾洒在上头，勾勒出那些精致五官原本的线条，这张脸上还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看着就像天边的人一般，遥不可及。

  “轻而易举就拉下了一个徐淑媛...”

  靖王似乎笑了笑。

  “对于她来说，我这个儿子的用途可远远不止这些...”

  秋夜清风，带走他的这声低喃，只剩下些许笑意，仿佛刚才有什么人在此谈笑言欢了一般……

  ……

  ……

  靖王的谢礼第二天就送到了揽月庄上，都是些怀京女孩子爱用的香膏脂粉之类的小玩意，还附上了一封亲笔信。

  “以此小物，聊表心意。”

  想来靖王也知道天下珍奇没有白都联搜罗不到的，便没有送那些贵重的东西，反而选了日常用得上的。

  只不过楚玥向来不用香膏脂粉，白祈天便让人先收下放着了。

  这天，白祈天取消了楚玥下午和晚上的所有课程，说要带她上街去透透气，小丫鬟便替楚玥换上了一身丹色团碟百花烟雾裙，烟色白玉兰锦衣，头上缀着几朵精致的珠花，说不上多华丽，但绝对不清简，是官家姑娘上街正合适的打扮。

  而白祈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穿着他的华服，只不过颜色选了不打眼的月白，可穿在他身上反而更加显得清俊出尘。

  就在两人都收拾好，只准备驾着马车出门的时候，门房有人通报说，楚国公府来人了，正是锦年姑姑。

  先前为了能好好把戏演下去，揽月庄都按照白祈天的吩咐将所有人拒之门外，不过现在计划已经进行到中盘，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引人猜测了，所以这道禁令被撤了回去。

  “玥儿见吗？”白祈天没有忽略楚玥听见来者是锦年姑姑时那一瞬间若有所思的神色，于是问道。

  楚玥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道：“她是为了哥哥的事情来的，见吧。正好我也有事情想问问她。”

  “那么上街的事情就只能推迟了。”白祈天似是遗憾的笑了笑，转头吩咐道：“把人带到前厅去，我和玥儿马上到。”

  “是。”小厮应声退下。

  白祈天和楚玥并肩走到前厅的时候，锦年姑姑已经在等着了。她似乎很是焦虑的样子，连茶都没喝，就放在一旁的木几上，也未落座，一瞧见楚玥的身影就迎了上来。

  “郡主！”

  锦年抓着楚玥的手臂，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才红了眼眶道：“真的是郡主，郡主真的没事...”

  锦年会这么担心也不奇怪，虽说楚玥还活着的消息已经放出去很久了，但白祈天一直拦着，锦年便与林太傅一样，以为这只是个白都联找来替身罢了。

  现在亲眼瞧着，楚玥不仅气色比之前在府里好了许多，还略微打扮了一番，举手投足似乎都跟之前有了些微的不同，多了几分贵气，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潭死水的三姑娘了。

  楚玥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的手臂从锦年手中抽离，道：“姑姑先坐。”

  锦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逾矩，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对着白祈天和楚玥行了礼，才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姑姑来是想问哥哥的事情吧。”三人落座之后，楚玥率先开了口，她的语气并不亲热，甚至还有些冷冰冰的，一如她从前在府里那般。

  “是，老奴是想来求少主，保世子一命。”说着，锦年姑姑就跪了下来。

  楚玥看着，也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倒是白祈天给伺候在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由丫鬟将锦年姑姑扶了起来。

  “你放心，师父早就叮嘱过，昀哥儿的命无论如何都是要保下来的。”白祈天很是温和的道。

  “可……”锦年脸上的忧色根本不见少。“可明日就是祭祀，世子也被关在占星院里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少主是打算如何将世子救出来？”

  “这一点，”白祈天看了一眼楚玥，笑道：“无可奉告。”

  锦年有些急了，她虽然相信白都联不会见死不救，但那是基于她对黎晟的了解之上，眼前这个执掌大权的年轻人，她并不了解。如今黎晟并不在怀安，一切都要看白祈天的意思。楚昀被带到占星院的那天，锦年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但接下来白都联的一系列动作都让她稍稍安了心，可那些事情并没有让朝廷放弃用楚昀祭天。就连昨晚，白祈天带着楚玥进了宫，却仍旧不见事态有任何变化，锦年这才按捺不住，一早便赶来了揽月庄。

  “可如今楚国公府里……”

  锦年眼底的忧色映在楚玥眼里，很是讽刺。

  锦年不愧是娘亲身边的人，能在这种时候稳住整个国公府，没有见任何人闹出任何事来。楚昀要祭天的事情，根本没有透任何消息到老夫人那儿，但距离楚昀离开楚家已经有好一段日子了，老夫人迟迟不见他的人，只怕也是要着急上火的。

  楚国公府的形势已然危矣。

  然而，最关键的那个人，就像消失了一般，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在绣了几朵白玉兰的袖口之下，楚玥的手握成拳，她看似平淡地道：“楚国公呢？这是他的儿子要祭天，也是他的亲娘在病重。他人呢？可有只言片语？”

  锦年斟酌着话语：“郡主...你或许不明白，楚家军正在跟赤军打仗......”

  楚玥不说话，只直直盯着锦年，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冰冷，让锦年说到一半的话尽数吞进了肚子里。

  “姑姑是娘亲的人，何时开始变成楚家的走狗了？”她露出了今天第一抹微笑，可那里头的寒意与盛怒，令锦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忍不住又跪了下去，身子颤抖着伏在地面，像是忍着巨大的痛苦一般，几乎从牙关里挤出了一句话。

  “楚家宗族已经在为楚国公选嗣子了！”

  听见这句话，楚玥只闭上了眼睛，缓慢的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吐出来。

  锦年听见她平淡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