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短两个字着实太过平淡，仿佛她之前的一切情绪都是假象一般。

  白祈天却伸手拍了拍她藏在衣袖之下的拳头，问道：“楚国公知道吗？”

  “选好的名单已经送过去了，国公爷...未置可否。”

  听了锦年的回答，楚玥脸上仍旧没有任何波澜，她淡淡的道：“姑姑回去吧，继续稳住楚家，过了明天就好了。”

  锦年一愣，抬起头却见楚玥已经转身走了出去。她连忙唤着白祈天：“少主...”

  “你放心，白都联说到做到。”白祈天留下这句话，也追着楚玥离开了。

  只留锦年一人咀嚼着他们两人的话语。

  ……

  “...玥儿，玥儿！”

  楚玥走得很快，还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丫鬟。白祈天快步往前大手一捞，把她捞进自己怀里，这才避免了两人的相撞。

  楚玥从他怀里抽身，又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却被白祈天拉住，大手扣在她的手腕上，像是最牢固的锁链一般。楚玥没有挣扎，只微微垂头任由白祈天拉着，乖乖跟着他走回了东厢房。

  白祈天让她在窗边坐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稍稍用力就掰开了她紧握的拳头，露出手心里深陷的指甲印，还差一点就会出血了。略带着茧的指腹按在上头，轻轻地揉着，迟钝的痛感这才传来。

  楚玥仍旧抿着嘴不出声，白祈天也不说话，只默默的替她揉去手心的痕迹，仿佛这样就能将她心中的波澜也抚平一般。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只有白祈天略带茧子的指腹在楚玥手心留下一点点的温度。就在他放开手的瞬间，楚玥开口了。

  “在表哥看来，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祈天看了看她平淡的神色，沉吟片刻道：“楚国公是一位好武将。”

  多年前，大荆的镇乾大将军吴庸所向披靡，就连新王英武的赤军都不是对手，对其无比忌惮，怀安在大荆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若不是年轻的楚彦青连续三次拦下吴庸的大军，怀安早就已经国破家亡。因着那一次的功勋，楚国公得到朝廷重用，手握兵权，却被派到北疆驻守，与家人分离，十年来，回怀京的日子屈指可数。

  即便前几天赤军来势汹汹，在援军不足的情况下，楚国公都还是死守防线，没有让赤军那些北蛮子南下哪怕一步。

  有这样一位武将镇守边疆，着实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情。

  “好武将，说的没错，的确是位好武将。”楚玥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那唇畔的笑意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冰渣一般，凉薄得很好看。

  白祈天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楚玥望着自己的手心道：“他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他的那颗心，早就跟着娘亲一起下葬了。”

  当初在葬礼上，父亲听见自己的哭声，一剑刺来，没有半点留情，如果不是锦绣姑姑挡下，楚玥早已成了一捧黄土。

  身为楚国公，他不可能不知道杀了楚玥的后果是什么，但他还是做了。

  老夫人说，他疯了，因为楚玥是个祸害，所以才让自己的父亲发了疯。

  但是楚玥比谁都更清楚，父亲不是疯了，他是跟着娘亲一起死了，现在的楚彦青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他活着的目的就是贯彻楚家人的忠义，忠于皇室，振兴楚家。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会管。

  所以就算现在占星院要一把火烧死楚昀，他也不闻不问。

  当真不闻不问！

  楚玥只觉得眼角发酸，她倔强的抿嘴忍着。却有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白祈天望进她的眼底，问道：“既然他已经没有了心，玥儿又何必强求呢？”

  “强求？”她拧紧眉头，很是不甘，“我哥哥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凭什么要被他弃之如敝履？说不要就不要了！”

  好歹是楚国公府世子，还在父亲身边养了这么多年，竟这般不值一提。或许父亲觉得，没了这个世子就再生一个，生不出来就在族里挑一个好的过继，那个人是不是楚昀，根本不重要。

  “要不是为了楚家，哥哥根本不会乖乖的去占星院，他一句话都不说，楚家人就连嗣子都替他找好了。他们当我哥哥是什么？当我哥哥的性命是什么！”

  楚玥的手重重拍在木几上。

  白祈天叹了口气，又将她发红的手心摊开，轻轻吹了口气。发麻的触感渐渐褪去，白祈天始终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待在楚玥身边。

  过了一会儿，楚玥说：“我们上街去吧，耽误表哥的时间了。”

  白祈天看了她一眼，杏眸微微垂下，睫羽在女孩子的脸上投下一阵阴影，她神色如常，可就是这份如常才不正常。

  “你若是不想，今日可以不用出去的。”白祈天放缓了语调，带着几分安抚和温柔。

  楚玥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想不想，这是我该做的事。”

  她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倔强。因为这是她该做的事情，所以她必须去做，不论此时她是心如刀割还是满腔愤然，她都必须去做。

  昨天，她跟白祈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上了入宫的马车，她这个安国郡主如今还未被朝廷正式承认身份，不少百姓对她入宫一事很是担心，今天上街的目的，就是要让百姓们知道她没有事，安定民心，顺带让更多的人去围观祭祀。

  这也是计划的一环，为了达到目的，观众是必须的。

  放在从前，白祈天肯定不会再劝，可此时，他却生出一种不悦来。

  为什么眼前这个小丫头不能好好的笑好好的哭？就因为她是安国郡主，她的处境四面楚歌，所以她必须压下所有的情绪冰冰冷地按照计划行事吗？

  白祈天第一次察觉到，原来自己也是有“脾气”这种东西的，但他却没发现，他的这点脾气，是在代替楚玥不甘，代替楚玥不平。

  “你别难过。”白祈天拉住起身要走的楚玥，绷紧了嘴角。“玥儿，他们不值得你难过。”

  楚玥一愣，接着泪水就跟断了线似的顺着脸颊往下落。

  白祈天吓得立即撒了手，这是怎么了？他拉疼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