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最终，楚玥叹了一口气，将信纸贴身收了起来。“黛儿，我今日乏了，你先退下吧。”

  黛儿呆呆看了她一眼，下一秒便消失在她眼前。

  楚玥走到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现在的样子。十三岁，正是少女将要绽放的时候，乌黑的眼睛里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沉静，她笑，镜子里的人也笑。她用手捏起脸颊，镜子里的人也捏起脸颊。即便她做鬼脸，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也是那么可爱。

  是了，这便是现在的她——住在稚嫩驱壳中的一缕亡魂。

  她既已得了三小姐的命，自然要好好活一遭。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三小姐，她便要看一看，那些将三小姐逼上绝路的牛鬼蛇神碰上自己这个怨戾的野鬼，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从此，世间只剩一个楚玥。

  因着前夜思虑太多，楚玥睡到日上三竿才揉着眼睛起来。

  梳洗时春喜和夏蕊两个丫头叽叽喳喳的，说着府里变天了小姐能出院子了什么的。楚玥仔细一问，这才知道昨日府里发生了件大事。

  由于楚将军一直没有续弦，执掌中馈的权利自然就落到了出身最高的大姨娘郑氏手里。十年来都没出什么岔子，结果昨日老夫人身边的林妈妈去庄子上拿点送礼用绸缎，刚好碰上掌柜跟郑管事的密谈。这一听，才发现这么多年中饱私囊的事情极其猖狂。林妈妈赶紧回了老夫人，果然一查账本，处处都有纰漏，老夫人一怒之下，将郑氏手中的权利全都交给了内院的锦年嬷嬷。此事本该重罚，但看在郑氏怀胎三月的份上，老夫人只说了句“安分养胎”便不再理会。

  春喜和夏蕊之所以这么兴奋，并非因为郑氏倒了，而是因为接手的锦年嬷嬷是大公主的陪嫁姑姑，当年早早许配给了外院的管事，只是由于郑氏掌权而一直不得重用。如今锦年嬷嬷上位，也意味着书亿阁的日子好过了。

  楚玥挑了挑眉，这件事摆明了没有那么简单。郑氏当家十年，怎么如此简单就被人发现了？显然是有心人做了有心之事。

  这背后的汹涌楚玥并不是很在意，现下她正专心对付着老夫人派来的女红教习。

  “错了，此处针应上挑。”这是名满怀京的金大家，据说她的手艺得了白都联的青睐，每年虽然只给四张绣图，但足以引领四季的流行花样。要是放在现代，少说也得是个世界级的设计师。

  楚玥微微抿着嘴，她根本没做过针线活，叫她缝个扣子还行，让她绣花就真的是为难她了。

  圆润的指肚已经被细针压出了痕迹，她只能依样画葫芦，跟着金大家的指法慢慢做。显然金大家从未收过这等水平的学生，面上虽然隐隐有些怒色，却碍于定国公府的地位，始终没有撂下摊子，再加上楚玥也用心在学，一个时辰下来，总算是有模有样了，金大家的面色这才稍稍缓了下来。

  “有劳金大家了。”楚玥弯身行礼，她知道这类手艺人心气都高，自己的女红一塌糊涂，若不好好礼遇一番，不知道传到老夫人耳朵里会有多难听。

  刚送走金大家，教习书法的李大家便到了院子里。楚玥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连忙甩了甩手又开始写起了毛笔字。

  她前世用心练了十几年的字，恰好字迹跟三小姐相差无几。两人的字都不似女子常练的簪花小楷，反倒像是男子的手笔，只是楚玥的字比三小姐要多了几分硬气和沧桑。

  楚玥将自己抄写的一篇经文交上去的时候，李大家差点打翻了茶碗，连忙道：“三小姐此等资质，我心有惶恐，实在不敢冒昧教导，不敢不敢！”说着便从院子里逃了出去，留下楚玥跟正在研磨的夏蕊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接着又来了教习古琴的柳大家和教习丹青的陈大家，折腾了一整天，待她抓着笔作完一副鬼画符交差，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累了吧？”楚昀端着茶盏坐在前厅，显然是来了好一会儿了。

  楚玥揉了揉眼睛点头道：“老夫人怎的突然想起给我请教习先生了？”

  楚昀上前替她抹去脸上刚沾上的墨汁：“听说妹妹书法造诣惊人。”

  “那兄长肯定也听说了，我除开书法之外再无所长。”楚玥没好气地说，把手摊在楚昀面前给他看：“这里是刺绣扎的洞，这里是拨琴起的水泡，剩下的全是颜料。我又怎么得罪老夫人了，她要用这种法子来折磨我。”

  楚玥说着，不自觉地露出几分闹别扭的神情来。

  楚昀一笑，拍了拍她的头，唤来春喜打来水，仔细把那双手洗了个干净。

  “该不会……”楚玥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边洗手一边盯着楚昀，“今天府里的事跟你有关系？所以老夫人才要针对我？”

  楚昀挑眉，妹妹怎的如此敏锐？但他不为所动：“你且告诉我除开书法还喜欢哪些，我去跟老夫人说。你不必样样都学全了，只消挑你喜欢的学就好。”

  见他避而不谈，楚玥也不追问，顺着他的话题说了下去：“女红、琴、画我都不喜欢，棋艺倒是想好好练一练，我也很喜欢看书。”

  “你的棋艺的确不错，我们好久没有手谈一场了。”楚昀说着有些怀念了起来，接着眸子里隐了些说不明的内疚。

  见状，楚玥连忙扯开话题：“我还想学武艺跟骑射！”她这些日子最怕的就是楚昀内疚，他一露出这种神情，她就全身都不舒服，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一样难受。

  “骑射等你身子好了再说不迟，只是为何突然想学武艺？”楚昀有些诧异，将门世家的女儿学骑射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但学武艺的就极少了。再者，自家妹妹性子一向安静，怎会突然说起要学武艺之事？

  他想起前些日子楚玥的遭遇，思量一番点头：“有武艺在身也是好事。只是你已经十三，怕是基础打不下去了。就让黛儿教你一些防身之术吧。”

  楚玥双眼一亮，随即笑开：“谢谢哥哥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