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将定国公府的名声看得比命都重要，怎么能容忍姨娘反打一耙，让定国公府背上一条不明不白的性命呢？

  姨娘糊涂啊……

  楚子青想笑，扯了扯嘴角，却根本笑不出来。

  她宁愿自己不要这么清楚明白，糊糊涂涂的多好。

  从小，她就很聪慧，但是没有主见。大小事宜都有姨娘帮她操心，她只要按部就班的去做就好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

  父亲对庶女漠不关心，老夫人将她和二妹都看做是为了楚昀铺路的联姻工具，但幸好她有个出身高的姨娘，她可以过着嫡女才有的日子，把真正的嫡女踩在脚下。

  但过得像个嫡女，她也不是嫡女。

  父亲从来就不愿意让庶女高嫁。

  定远侯府的亲事还是姨娘跟老夫人擅自定下来的，听说父亲当时发了好大的火气，却也没能把这门亲事压下来。

  如今这门亲事简简单单就没了。

  因为楚子青有一个心肠狠毒的亲娘，定远侯府怕娶妻不贤，加之父亲本就不乐意结亲，所以定远侯府十分干脆地退婚了。

  楚子青在府里已经没有了所有依靠。

  她的名声已经败坏，许多女子一生就葬送与此。

  若她聪明，就该乖乖地巴结着老夫人，祈求老夫人能替她费心再选一门好亲事。

  但楚子青不信真的有这么好的事。

  若老夫人还有半分要利用她的想法，就不会让林妈妈来撺掇着她去对付楚玥。

  方才林妈妈字里行间都在说着楚玥并非无辜，又拿婚事来要挟，若自己是二妹那个性子，恐怕早就冲出去了吧。

  可楚子青怎么敢？

  楚玥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丫头，她随时随地可以去给少爷递消息。

  今天楚子青去为难了她，明天少爷就能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这一步，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

  “既然如此。”楚子青嘴里嗫嚅着，眼里透出几分宁愿同归于尽的决绝：“那就大家一起死。”

  ……

  春喜现在成了三等丫鬟，穿着最素的衣服，只有楚玥出来活动的时候她才能暗暗观察几眼——多亏了周院判的药，三小姐的身体慢慢见好，还是跟之前一样每天按时锻炼，暗器也越练越精。但这寥寥几眼让春喜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三小姐仿佛回到了刚失忆的时候，话不多，表情也不多，偶尔撞上三小姐的视线，还会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这样的发现让春喜不禁背脊发毛，事情一直进展得十分顺利，很快她就能办成上头交代的差事，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虽说三小姐的变化极有可能只是她的臆测，春喜还是决定尽早行动，免得夜长梦多。

  晚膳时三小姐用得很少，入夜便又要了一碗莲子羹，春喜打晕了送膳的欣儿，自己端着盘子往里屋走。自从出了少爷的事情，三小姐的屋子里只准黛儿出入，其他丫鬟若想进去，都得先敲门禀告，但春喜不打算这么做，她若是进不了里屋，就根本无从下手，只能不请自入。

  她的脚步声很轻，静静地走了进去，刚看见三小姐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就有一枚暗器迎面而来。

  “咻——！”

  春喜猝不及防，急急偏头躲过，脸上还是被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手上的莲子羹也摔了下去，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是你。”楚玥合上书，靠在椅子上，眸子如古井一般深幽，看不出她正在想些什么。

  春喜刚想开口，脖子上就传来一阵凉意，不知何时，黛儿已经站在她身后，手里的匕首也贴近了她的命脉。

  “黛儿，先放开她。”

  黛儿听话地收起了匕首，往后退了两步，右手搭在剑柄上，一副防备的样子。

  “春喜，好久没见你进这个屋子了。黛儿和我，都很想念你梳头的手艺。”楚玥站起来，踱步走到春喜面前，她说话的速度很慢，听起来就像最普通不过的寒暄。

  但只有春喜知道，此刻她的心脏跳得有多快。从三小姐浅浅勾起的唇角到她那一身藕荷色的打扮，都透着温婉亲和，那瘦削的身躯看起来是多么的无害。可三小姐的一双眸子，就如千年寒川中浮起的碎冰，幽幽地看过来，让春喜有一种被蛇咬住脖子的错觉。

  不详的预感仿佛立刻就要应验，春喜开口，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三小姐，奴婢是替欣儿来送莲子羹的，一时忘了规矩，还望三小姐恕罪。”

  楚玥似笑非笑地看着春喜：“恕罪？我本不想再管这些闲事，不过既然你送上门来认罪了，那我自然不能放过你。”

  春喜心中一惊，“闲事”二字分明另有所指，落在她的耳朵里就如一道惊雷，她几乎要以为三小姐发现了所有的事情。不过这也只是片刻，春喜立即定下心神，上头做事从不留痕迹，足不出户的三小姐绝不可能发现什么。再者，就算她发现了，也只有跪下求饶的份。

  这样想着，春喜的头微微昂了起来，方才她不过被突如其来的暗器和匕首吓到了而已，不论如何，她捏着三小姐的软肋，是她占上风。春喜瞥了一眼黛儿，确信没有楚玥的命令她不会轻举妄动，心中底气更足了。

  “三小姐，奴婢此来并不为莲子羹，只为与你一谈。”

  春喜片刻间的变化让楚玥的眸子越发幽深，她挑起眉头：“我倒是有一笔账想与你算一算，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件事？”

  “三小姐请说。”

  楚玥垂下眸子，把玩着手上的玛瑙手串：“少爷中的毒，是你下的吧。”

  果然，三小姐猜到了什么。但这也给春喜开了个好头，她点头：“没错。”

  手指摩挲着圆润的珠子，楚玥眼里闪过一抹杀气，笑容却越发加深：“难得你如此坦率。郑氏那个人，好歹也曾是定国公府里最风光的女人，不至于做事如此漏洞百出，丫鬟和家生奶娘一个个都指认她，只怕郑姑姑早就是你们的人了。可惜了郑氏，丢了孩子不说，还被赶出定国公府，这辈子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