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好一个从未亏待
作者:专营狗血的枝枝      更新:2022-05-22 08:13      字数:4875
  “无妨。”陈秉生摆手,今日早朝,有关天灾民生军饷重要的事情,魏舒自觉不懂,没有沾染半分,在一官半职上闹闹小性子就当是乐趣了。

  没想到失忆后的魏舒居然这么好哄。

  光天化日之下亲亲了,不仅没训他“成何体统”,还哼哼唧唧的说还要,怎么办……

  陈秉生忍住想揉乱魏舒脑袋的手。

  这人,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但这些本就是你欠我的,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魏舒别开视线。

  “我知道。”陈秉生神情认真,“是我错了,今后慢慢来补偿你。”

  魏舒看了他好几眼,笑意不达眼底,轻声道:“好啊。”

  陈秉生喉结微动,突然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哑言道:“挽卿……”

  “你信我。”

  魏舒点点头:“我信。”

  陈秉生看着她无所谓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

  魏舒也不说话了,兀自往书房走,“皇上先回吧,晚些时候,等奏折臣看过了会送到皇上房中。”

  “那你去哪?”

  魏舒不再说话,加快脚步离开了。

  陈秉生想跟,然而李清和其他宫女太监先找了上来,乜九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皇上请。”

  陈秉生:“……”

  这人还当真没眼力见。

  李清也有点犯怵的看着乜九。

  他对这种动刀动枪的人都有些畏惧,默不作声的把皇上往身后扯了扯,乜九白了他一眼,向旁边撤了一步。

  陈秉生念着魏舒方才的神色,问李清:“今日可有人进宫?”

  李清愣了愣。

  ——

  御花园,叠石凿池,筑亭辟馆。

  几枝红梅花开如胭脂一般探入正中央的亭里,清晨的露水凝在枝头倒映出负手而立的男子。

  他已年过半百,岁月打磨的稳重像光滑的磐石。

  一阵脚步声响起。

  “师父。”魏舒立于台阶下。

  宗离回头,他原本以为自己能耐住气,但是见到魏舒还是怒火攻心,“逆徒!你今天又在早朝上干了些什么好事?!”

  一下朝,风言风语就传到了老国师耳中。

  本就忧心忡忡的宗离听见魏舒忤逆皇上,玩弄权力,气到差点背过去。

  这丫头以前也不这样啊?

  怎么这些年沙场磨的,倒是更加不如从前了。

  他宗离再看不惯先皇也是忠心耿耿,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徒弟竟然会如此欺君罔上。

  “师父不用有顾虑,这些都是我一人的决定,全都怪在徒弟头上就好了。”

  宗离呵斥,“这是怪在你头上的事么?那陈秉生从未亏待过我们,你休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若还认我这个师父,就快放了皇上,跟我去认罚!”

  呵呵,从未亏待?

  好一个从未亏待。

  魏舒眼神冰冷,“他不值得我效忠,这罚,我不认。”

  “你!”

  宗离气到手抖,指着沈晏,突然感觉这个徒弟很陌生,陌生到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他深吸两口气,走到魏舒面前,“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到战场,它改变了你。”

  魏舒一笑:“后悔了?”

  问完后她自己嗤笑一声,“是陈秉生他亲自养了一匹野心勃勃的狼,我能臣服听命他,自然也能掌权得势撕碎他,就看他配不配。”

  宗离怒目,魏舒腰间的匕首出鞘,剑光闪过压低的枝头,惊落了一地红梅。

  “那我就替先皇除了你这个余孽!”

  魏舒一歪脑袋,轻松的避开了宗离的一剑。

  这人的确是老了,速度和力量对她造成不了丝毫的伤害。

  她从宗离的眼看见了他眼中浓浓的失望和愤怒。

  这个人,似乎很多年都是这样一副严肃的表情了。

  她再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到当年轻松爽朗的模样。

  她在这里没有父亲,她曾经当做亲人的人一个个都已经撒手人寰,唯独当年宠她惯着她的师父还在。

  她本来是无比珍惜的。

  但是这事关于陈秉生,她冷静不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推动着她,强迫她去变得冷血狠厉,变得不再像她。

  可是她又傻傻分不清,究竟哪个模样的才是她。

  梦里百转千回,她有很多面孔,正常的荒唐的,统统都杂糅在一起。

  她分辨不出。

  她只知道,如今,陈秉生要她死,师父也要她死。

  所有人都要她死。

  凭什么……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不会再向任何人妥协。

  魏舒眸中掠过一丝偏执的执拗和疯狂,倒映着笨拙的剑影,还有扑身而来夺剑的陈秉生。

  陈秉生?!

  魏舒扭头,心中一慌。

  陈秉生卸去了全部的内力去接宗离的剑,终究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即便是宗离惊慌收手,也在陈秉生的手臂上划出了重重的一道口子!

  霎时间,鲜红的血液飞溅在魏舒惊恐的脸上。

  那抹惊慌直接压下了眸子里翻腾的执拗,以至于澄澈的眸子像受惊的小鹿似的,只慌乱的看着陈秉生的那道伤口,映着血红。

  陈秉生倒吸了口凉气。

  嘶……

  还挺疼。

  沾血的剑被扔在地上,叮当作响。

  陈秉生将剑踢回魏舒的脚边,压着股气斥责,“国师大人这是在做什么?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杀长公主?”

  宗离茫然的站在原地,双手颤抖,不可思议的看着双手。

  他刚刚伤了皇上。

  那个他老友临终前托付给自己的儿子。

  “皇……皇上?!”

  陈秉生横了宗离一眼,捏住魏舒的下巴抬起来检查,魏舒想躲,却被一句话镇住,“别动,朕现在没力气制住你。”

  怀中的人儿果然僵着不动了,垂眸盯在了陈秉生翻出血肉的手臂上。

  陈秉生仔细看了她,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幸好,她好好的,浑身上下都好好的。

  陈秉生心中欣慰,甚至将魏舒脖颈侧掉落的一根青丝吹开,动作和吹落稀世珍宝上的一粒灰尘别无二致,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他的都没有你重要。

  “你为什么会怕我有事?”魏舒直直地盯着他。

  “我怕你不肯躲国师的剑。”陈秉生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以前挨打都不敢躲的,一根筋就挨罚,朕算是怕了你了。”

  陈秉生突然勾起了往事的回忆。

  可惜往事随风,他抓不住。

  他能看到,应该抓住的,除了当下,无他。

  陈秉生好像想到了什么,略有些尴尬地放开了死死护着魏舒的手。

  魏舒揶揄的看着他,“皇上想到了什么?”

  “朕忘了,你现在会躲了。”

  陈秉生悠悠叹了口小气,他好像操心过头了,就像雌鸟担心幼鸟不会飞一样,结果转眼之间幼鸟已经褪去了幼毛,换上了华丽惊艳众人的亮羽。

  好像也挺不错的。

  魏舒猜不透陈秉生的心思,但听到那句话就嗤笑一声,淡淡道:“是啊,是你教会了我。”

  “皇上食言了,臣也是。”

  本来气氛好好的,偏偏那句话想根刺扎在魏舒的心上,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陈秉生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然而一群人蜂蛹而至,“国师大人行刺皇上,快来人呐!”

  陈秉生嫌弃的看了眼,这帮人来的再晚点,尸体都能凉了。

  侍卫隔开了宗离。

  宗离好像还没缓过神来,看起来有点颓丧。

  魏舒的亲信围了过来,看了眼陈秉生手臂的伤口,抱拳问道:“主子,可需要唤太医?”

  魏舒这才抹去了脸上溅到了血渍,眸色复杂,“给皇上包扎。”

  陈秉生的手臂伤的有些深。

  一是魏舒她师父气在头上下手有些狠,二也是陈秉生为了装武功尽失,没用内力去抵挡。

  包扎上药自然也是废了不少力气。

  陈秉生搬了个凳子看着这出闹剧,下头问魏舒,“国师……你打算怎么处理?”

  “师父年岁大了,受不住罚,也念在多年征战有功,在府上禁足就好。”

  魏舒挥挥手,“带下去吧。”

  “等等!”

  陈秉生喊住了他们。

  魏舒有些意外地皱眉,“皇上还要做什么?”

  陈秉生随意系好布带,上前拨开了侍卫,“朕有几句话与国师说。”

  侍卫瞅了瞅魏舒的脸色,看长公主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便让陈秉生过去了。

  两人走到假山旁,避开了所有人。

  “老臣……有罪!”

  陈秉生拍了拍宗离的肩膀,这位国师既是开国元勋又算他半个老丈人,终究不好向他撒气,他缓声道:“朕无事,关于魏舒,有件事情要和你说清楚。”

  “皇上请讲。”

  “前朝南梁鼎盛时期,打的秣凉俯首称臣,每年都会按时进贡马匹丝绸,周边小国也一向安定,这些国师想必清楚。”

  宗离立马点头。

  “然先皇在世时初起,秣凉忽有异动,分明不是起兵最佳时机却频频来犯我大奉边陲,长公主当时是主动请缨去平北的,却不想回来时也遭了些暗算。”

  “皇上指的是?”宗离眸子一暗。

  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对他的徒弟下手?!

  “瘴气。”

  “臣知晓,秣凉的王身边年初多出来了个美人,惯会使毒雾瘴气和蛊,倒不像是秣凉本国人,也因此难对付了许多。”宗离想到这忽然皱眉,却又抓不住什么线索。

  “正是。”

  “魏舒这些日子……”陈秉生正说着,脑袋不经意的往旁边一瞥,忽然愣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转了个话弯,“她这些日子大败秣凉实属不易,功不可没,国师切莫误会她。”

  “当然,朕也不希望再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话题被扯离了瘴气,宗离明显愣了愣,只能顺着陈秉生,“可他们都说魏舒那丫头回京后野心膨胀,做了许多出格的事儿。”

  “谣言罢了。”陈秉生轻笑,“现在朕说的话国师也不信了?朕好端端的站在这,难不成是假的?”

  宗离认真思忖着。

  陈秉生神色坦然,他所言没有半句虚的。

  魏舒有做出格的事吗?

  没有。

  魏舒手握大奉十之八九的兵权,是他准的,不算出格。

  魏舒上他的龙床,也是他拐的,不能算出格。

  魏舒想为自己的副将谋个一官半职,更是合情合理。

  陈秉生不觉得魏舒有做任何一件错事。

  “国师当年对魏舒严苛,朕能理解,但是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就定她该死,这恐怕就过犹不及了。”

  宗离深吸一口气,他何尝不想化干戈为玉帛?

  可惜,多年过去,物是人非,人心都是会变的。

  他已经看不懂现在这些年轻人了。

  他觉得,他怕是快到了该去找老朋友的时候了。

  “如果皇上无事自然是最好的,老臣心急闹出了乌龙,但是魏舒现在长大不听话了,圣上切莫要惯着她。”

  毕竟老友的江山,他不能让任何人糟蹋了,哪怕是他亲手培养的徒弟。

  “放心,朕从不惯着她。”陈秉生这话答得理直气壮。

  宗离狐疑的又看了两眼,也觉不出有哪里不对,“臣还有疑虑。”

  “国师请讲。”

  “皇上为何对魏舒这么好?”

  陈秉生沉默了一会儿,道:“说来话长,是朕对不住魏舒,朕以后会告诉你的。“

  “为皇上出生入死本就是我们的使命,没什么对不住的。”

  陈秉生摸了摸鼻子,也不说了,宗离便先行告退。

  他独自在原地站了会儿,他在等人。

  然而魏舒就是躲在暗处不肯出来,他只好装不知道的往回走,经过假山的时候忽然被一股力道拽了过去!

  陈秉生假装不敌被按在了假山石壁上。

  果然,那个委屈巴巴的小媳妇儿就凑了上来,贴着他的耳朵,“皇上方才和师父说了什么?”

  魏舒故意靠近陈秉生,“我想知道。”

  陈秉生心中忍不住好笑,面上镇定的反问:“你不是听到了吗?”

  魏舒突然愣住了。

  “你知道我在听?”

  陈秉生老实地点头。

  魏舒眼神里的揶揄逐渐消散,变得漠然。

  她缓缓偏头,看着青石板转有些心凉。

  方才陈秉生为她挡刀,却被她冷嘲热讽了,原以为和师父私谈的时候,他会趁机向外界寻求帮助脱困。

  却不想他对如今诸事未曾多提一句。

  可现在,这个人,告诉她,他早就知道自己在这。

  那刚才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