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作者:专营狗血的枝枝      更新:2022-05-22 08:13      字数:4794
  但凡取一点雨水放去干旱的地方,都能救活一整个县,此时却仿佛天漏了似的全浇在了这座山里。

  小太监为他们撑着一把几乎没有什么作用的竹伞,摸了把脸,甩掉雨水,道:“不行啊皇上,咱们再这样走下去,路面湿滑,您当心身子啊!”

  话语未落,翟若兮余光里的那个小太监的身影一矮,就摔在了地上。

  无语的眼皮狂跳,翟若兮接过竹伞,亲自为陈秉生撑着,意有所指,“你最好现在还是别说话了。”

  “……”

  雨水混着泥泞冲刷着扭曲的山路,雾蒙蒙的仿佛隔了一道帘,看不清身边的人。

  但是翟若兮还是看见了皇上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若有若无的勾了下嘴角。

  翟若兮一愣。

  随行的人不多,但是对于山路而言就显得拥挤。

  陈秉生索性下令让他们各自寻了处地方避雨,崔若兮就站在他的身边,回味着那点细微的表情。

  小太监把摔的狗啃泥的一身收拾好后,又到了皇上面前伺候。

  他满脸忧心忡忡的看着山顶那边不见得散开的乌云,细下看来还有什么东西在动。

  就仿佛那些石头会动了,一点点流了过来。

  他哆哆嗦嗦的问道:“陛、陛下,岭南一带不会有泥石流吧……”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所有人都抬头注意到了表面的山石和泥土松动,似乎靠着他们越来越近,甚至移动速度越来也快!

  靠近才发出的响声十分骇人,带着千军万马势不可挡的气势冲来,连屋子都能夷为平地,又何况他们这等肉体之躯?!

  “快跑!”

  “山体不稳,快带皇上走!”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想做出对策,然而双腿移动的距离远远没有不断加速涌来的山石十分之一快,甚至已经吞噬了几个跑得慢的人。

  翟若兮看着不妙,情急之下直接抓住了陈秉生的手腕,“往这边向上避开!”

  接下来就更乱了。

  连翟若兮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铺天盖地的山石滚落,伴着雨水要砸到头上,一闭眼仿佛就能想到脑浆开裂破成碎西瓜流血的样子。

  她慌乱之中寻到了一个小洞,不由分说的把陈秉生藏了进去。

  更准确而言,是急冲冲的把人塞了进去,以自己的身子堵住了洞口,避开了巨石。

  但还不等她来得及松口气,一块不知哪来的尖锐的碎石就重重的砸在了她侧脖颈上。

  翟若兮双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在神志涣散前,仿佛有双手死死的拽住了她。

  ……

  再醒来的时候,翟若兮感觉脑袋剧痛,仿佛就是被狠狠砸中了一般。

  她迷糊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第一反应是……还好,没裂开。

  随即一双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头顶传来略有些疲惫的声音,“翟将军醒了。”

  翟若兮涣散的瞳孔聚焦,对上了身前的皇上。

  此时外头黑漆漆的一片,唯有被树影漏出的一些月光洒在了山洞边边上。

  借着微光,她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

  虽然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应当并无大碍,重重松了口气后,她的语气甚至有些责备的意味,“皇上走山路是真的涉险了。”

  陈秉生垂眸。

  他还头一回听见有人敢责怪他,尤其这人还是女子,心中一阵稀奇,“劳烦翟将军舍命相救了。”

  这个人半死不活的昏迷在山洞里,直到现在才醒,而他却被护的好好的……

  陈秉生对她这点心里还是明白的很的,他那么多亲卫都没做到的事情,这个新上任镇守岭南解了他心腹大患的女将军倒是做到了。

  不料这话说完,躺在那里半死不活的女将军竟然强行撑起了身,一双眸子神采奕奕的,像是嗅见了肉香双眼放光,灵动又明亮,像是盛满了星光。

  陈秉生不自觉想到一个人。

  他迟疑道:“翟将军是十三四岁进的营么?”

  “是……”

  陈秉生顿了顿,越发感觉稀奇了,“你是当年秋猎上向朕讨赏的姑娘。”

  “皇上,臣名翟若兮。”

  “翟若兮……好,朕记住了。”

  虽然这话七年前他似乎就说过,结果觉得无趣了,便忘了。

  那时候为何觉得无趣来着?

  陈秉生想了一会,也记不起来了,“真的当上大将军了。”

  “圣上提拔。”

  “朕可没有意提拔,”陈秉生微微垂眸,“只不过世道乱,能者总是会出来的。之前要不知道是你,今后朕的江山可能还得仰仗将军了。”

  他的话里带有揶揄,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正色。

  翟若兮仔细想了想。

  她和圣上似乎从最初就有特别的亲近一般,尚小时皇上就破例带她一个姑娘进军营,手把手教导,即便后头有不愉快,再见时竟然也能开起玩笑话来。

  仿佛君臣有别都是别人的。

  他们之间总有更熟稔的交流方式。

  翟若兮摸了摸后颈,果然血肉模糊,得亏年轻身子骨好,居然停止了流血,甚至还能动弹,她望了望天色。

  “陛下,还没有人寻来吗?”

  “没。”

  “那就要委屈陛下在这小憩一夜了,臣去弄些吃的来。”

  陈秉生轻而易举的拉住了这个行动不便的伤患,皱眉道:“你都这样了,还折腾什么?”

  “陛下放心,臣虽为女子,但却在野外呆惯了,知道怎么弄些小野来,圣这些事,不劳烦陛下了。”

  陈秉生:“……”

  这话她说的冠冕堂皇,其实暗自不是在嘲笑他这个皇帝无能么?

  不过……他还真不能。

  毕竟四境之内大,岭南这种地方他头回来。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翟若兮憋着笑的脸色,才知道这人是有意堵他,毫无威严的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不许笑。”

  “那陛下随臣一起出去吧,也好……给臣打个下手。”

  翟若兮狗胆包天的说,却没想到最后陈秉生竟然真的跟上来了。

  山间一方天地,仿佛就他们两个人。

  二人合衣共患难同处了一晚,等夜深气温渐渐降了下来,翟若兮在洞深处找了些还能用的枯枝,出乎意料的生了些火。

  她守夜,陈秉生靠在石壁上微微阖上了眼。

  翟若兮万万没想到七年后相遇的关系会这么近。

  他凑近的去看那个人,只想到了皇上当初把她一个人丢在军营里后,那些人说的腌臜话,其实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

  至少,她是女子,可以同皇上……

  翟若兮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再次狗胆包天的凑上了唇,想要吻上去。

  结果近在咫尺时,就对上了陈秉生清醒着睁开的眼睛。

  后来……

  翟若兮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了。

  印象最深的就是皇上眸子似笑非笑的问她,语气笃定:“你喜欢朕?”

  翟若兮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顺利的不得了。

  她茫然的点了个头,然后就茫然的得到了回应。

  皇上没有怪罪她,甚至有些默许的意味。

  用陈秉生的说辞就是,七年前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秋猎上一见,他对她就有亲昵感。

  长大了,他很是欣慰。

  “你这双眼睛尤其好看。”

  这是陈秉生最后对她说的话。

  现在想来模棱两可,那时的她却欣喜的不得了。

  之后她以为自己和皇上的关系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皇上也很会宠人。

  会亲手为她上药,会在一起面对岭南小国时,在营帐中等她归来休息,准许她接触各种她接触不到的机要,一度好的让她有些惶恐。

  直到自己战功赫赫,有足够的功勋可以回报皇上时,才稍稍平下心接受了这份独有的恩宠。

  等平息了周边的动荡之后,翟若兮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军成为了一个女战神。

  大奉百姓,无人不吹捧一句女战神。

  一年到头,她常常奔波于各地。

  一晃又是好几年。

  陈秉生自认识她之后,就很少再往后宫跑,大有独宠她一人之势。

  可实际上,他们什么也没发生过。

  皇上,似乎连身都没让她近过。

  山洞那晚,成了最近的距离。

  可虽是如此,她也只当皇上就这样的性子,依旧对他的爱深信不疑。

  哪怕大梦一场,她也食髓知味。

  从小时候的崇拜到了现在在一起,她已经满足了。

  她知道自己的心,是爱皇上的。

  爱到愿意为他生为他死。

  也是直到这次年关前从岭南赶回来,和皇上闲来无聊谈谈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些最初的旧事。

  可她的梦醒,不想来的那么快。

  那日皇上突然发热。

  她以汇报军情为由入宫,偷偷照顾他。

  却不想,从他口中模糊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起初听不真切,她俯下身子凑近几分,清晰听到是“挽卿”二字。

  不容她忽视,大奉长公主,皇上亲赐的字,便是“挽卿”二字。

  她不死心,低声唤他。

  陈秉生烧的迷糊,费力的睁开眼,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下意识拽住那人的衣袖,以为是他的挽卿回来了。

  “挽卿……”

  “皇上……”

  崩溃只在一瞬间,两行热泪无声地从翟若兮的脸上滑落。

  原来真的是假的。

  这人根本不爱她。

  后来……

  她又看到了大奉长公主魏舒的画像,与她的确有几分相似。

  ……

  车驾外头的贺予执越来越吃力了。

  翟若兮收回目光,现在回想这些,已经当做是上辈子的事了。

  到了现在才发现,巧言令色只是帝王家的传统罢了。

  皇帝都不是什么好人。

  专营模棱两可骗人的戏码。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最开始那个人对她七年不过问,只是觉得这双眼睛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了。

  即便是后来和他发生了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翟若兮越来越稳重,为大奉思虑的事情也越来越多,鞠躬尽瘁和历经世事让她一双桃花眼没当年那么清澈了。

  更让她,陷入了深深的算计中。

  那人于她,有恩亦有情。

  她于那人,不过影子与权势寄托。

  陈秉生,在自己的眼里看到了狼子野心,城府与偏执。

  那时她便知道,自己是彻底无用了。

  ——

  “魏舒被魇住是不是你下的手?”陈秉生不难回忆起他在宫里见过翟将军的样子。

  多数时候他们是君臣也是朋友,却不想最后只剩利用与背叛。

  她被皇帝背叛了。

  然而那人死的太快了,快到她来不及复仇,所以把自己的仇恨和记忆完整的搬到了魏舒的脑子里,妄图让仇人的孩子来还债么?

  “你说的都对。”

  翟若兮懒懒的往后一仰,竟然一点也不否认的全盘接下来。

  她眯着眸子那双桃花眼慵懒狭长,看向外边的时候仿佛不是看刀光剑影,而是欣赏暖春的玉兰花冒枝头。

  翟若兮笑了,“那你又能怎么样呢?”

  陈秉生一时之间只觉得棘手,飞快的瞟了一眼外头,低声道,“朕敬你是大奉的英雄,往日有什么不周到之处,朕可以给你讨回公道,恳请翟将军放过魏舒。”

  翟若兮软硬不吃,冷笑,“有解,我又凭什么要告诉你呢?”

  倘若掀开帘子是旁人,觉得不会这么客客气气的,定是已经刑讯逼问了,看看到底是骨头硬还是嘴硬。

  然而陈秉生掀开帘子看到的却是颇有渊源的翟将军。

  不说,她本就是大奉的将军。

  还是就连他媳妇魏舒来了都得喊一声将军的人,陈秉生一时之间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最后恶狠狠的目光盯向了贺予执,“翟将军不说,也有人会说的。”

  陈秉生叫人看住翟若兮,转头就掠身而出,直奔还在与贺予执缠斗的暗卫,出手结束了纠缠焦灼的打斗,掐着贺予执的脖子,狠狠的丢到了马车前。

  强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到车轱辘上,马车一震,骏马也烦躁的踏着蹄子嘶鸣,更严重的是猛吐了一口血不知死活的贺予执。

  接连几天的重伤加之车轮战,饶是在强悍像匹狼的人也到了穷弩之末的时候。

  贺予执两眼犯花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时候,就被陈秉生一脚踩在了肩头。

  “你来说,瘴气和血蛊怎么解。”

  贺予执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