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传来了大婶的声音，“唐先生，我听小亮说，你们家来客人了，我给您提了一壶热水！”

  刘三江赶忙拉开了房门，“您是小亮的妈妈吧！刚才就是小亮带我来的！真是麻烦您了，还给送一壶热水！”

  大婶很热情的说：“客气什么，唐先生一直对我们家很照顾！”

  唐老先生提起装着毛蚶的筐子，“小亮他妈，你来的正好，这些东西，你拿回去煮着吃吧！”

  大婶见满满一筐毛蚶，价格肯定不便宜，连忙拒绝，“唐先生，太多了，我不能要！”

  唐老先生直接把篮子硬塞到大婶手中，“拿着！要是觉得不好吃，帮我扔到苏州河里！”

  接着，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门外大婶嘟囔着，“唐先生，今天是怎么了？”

  接着是噔噔噔，下楼的声音。

  房内，唐老先生皱着眉头盯着刘三江，良久没有开口说话，最后半天挤出来一句话，“刘九海，现在还活着？”

  刘三江摇摇头。

  “死了？呵！”唐老先生冷笑一声，眉毛也舒展开了，“什么时候死的？”

  刘三江又是摇摇头。

  唐老先生感觉被戏耍了，“到底死没死？刘三江，你哑巴？快说！”

  刘三江说：“我爷爷55年失踪了，到现在一直杳无音讯，我也不知道他是活着，还是已经老了。”

  “失踪？刘九海啊刘九海，这或许就是你最好的归宿！”唐老先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回到藤椅上坐下，“过来坐下！我给你讲讲，我为什么会对你爷爷会有仇恨。”

  刘三江搬着椅子，坐在唐老先生正对面，“唐爷，您说吧！”

  唐老先生说：“那些年，商海特别乱，到处人心惶惶，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租-界内也不得安宁，唯有法租-界还算是安全。我至今还记得那一天，1938年12月21日！”

  12月21日？

  刘三江听到这个日期，十分震惊，心想：卧槽！这是巧合？我也是这一天穿越的！

  唐老先生调整了几下呼吸，继续说道：“那天，我太太坐着一辆法籍牌照的汽车准备回家，车上还有我刚满两周岁的儿子。在经过百乐门旁边的路时，差点撞上从窗户翻出来的一男一女，男的就是刘九海。刘九海拦住我夫人的车子，请求帮忙把那位女的带到法租-界的衡山路，那位女子腹部受了很严重的枪伤，生病垂危。当时的商海滩，有枪伤的，正常人谁敢伸出援手？可惜我太太从小就信佛，就答应。送到之后，刚走出去一段路，该死的王八壳子抛锚了。司机拿着扳手，下车修车，一群黑衣人出现了，以为司机手里拿着武器就开了枪。司机命大，受了重伤。枪声引来了巡捕，接着枪声乱响，我夫人和我儿子就……”

  讲到这，唐老先生的眼泪从眼角滴了下来。

  “刘九海！他也有汽车，事情发生当晚，还经过案发地！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让我太太去送那名女子，自己却躲在后面！我就想问问刘九海，他是不是想让我太太和我儿子当做诱饵，引开那些人，好让他逃出生天！”

  刘三江想起了在刘氏老宅院子中间埋的那个樟木箱子，里面那枚变了形的徽章，上面有两个字母——CP，掉了一部分漆，完整的徽章应该是CPC这三个字母。

  联想之前了解到的事情，他心里也有合理的推测——

  爷爷为了救受了枪伤的奶奶，带着奶奶去了百乐门。三奶奶是百乐门的当红歌星，自然有专门的休息室。但是敌人来势汹汹，爷爷和奶奶只能跳窗逃跑，正好碰到了坐车回家的唐太太。奶奶被好心的唐太太带走后，爷爷为了善后又回到百乐门。

  等等，爷爷为什么还要回百乐门，不应该是先想办法救受了枪伤的奶奶？

  想不明白，这些事情的具体细节，还是需要爷爷亲自解释。

  上一代的恩怨，儿女情长，家仇国恨，就是复杂。

  刘三江看着唐老先生伤心的样子，想要安慰几句，但是张不开嘴。

  这一心结都四十年了，要是容易打开早就打开了，也不至于留到现在。

  还有，生死两相隔，即使再动听的词汇，也会显得苍白无力。

  久久的沉默，一老一少都没有说话。

  时间就这样一秒一秒的流失，直到墙上的钟表，当当当……敲响了十二下。

  唐老先生起身打开了房门，“刘九海是刘九海，你是你，我不会把你当做刘九海来泄愤！刘三江，你走吧！我想静静！”

  刘三江没有说话，起身对唐老先生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

  ……

  1978年的4月1日，周六。

  在这个年代，没有夹着牙膏的夹心饼干，没有涂抹芥末的抹茶糕点，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周末。

  刘三江忙完批发店的活，洗头洗脸，好好捯饬了一番，正要准备去苏晴家的时候，一位邮递员出现了。

  “刘三江同志的电报，来签章！”

  听到有电报，刘三江心里也是一阵不安，难道老家出事了？

  打开之后，看到是荣婉儿发来的电报，他才放下心来。

  可电报的内容，让他觉得今天就是愚人节。

  “去岛国驻商海领事馆收租，这……婉儿姐是在开玩笑？”

  刘三江带着疑问，来到了苏晴家。

  还是只有苏晴在家，其他人一早都出去了。杨艺倩带着苏菲，去菜市场买菜，苏尚昆带着大女婿杨小林，去各位亲戚家拜访。

  苏晴看过荣婉儿发的电报后，“婉儿姐，让你去，你就去呗！”

  刘三江说：“就这么过去，我怕被他们抓起来！”

  “对了！婉儿姐不是给你好多房产证明，我去给你找找！”

  苏晴上楼，拿下来一份租房合同，“婉儿姐，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就在此时，苏菲打开房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声不吭的王东磊。

  苏晴迎上去，“姐，你回来了！”

  苏菲进门之后，头也没抬，放下菜篮子，就开始换鞋，“小晴，刘三江来了吗？”

  刘三江也上前打着招呼，“姐！”

  “刘三江，你在，太好了！我记得你会开车，是不是？”苏菲说话很急，好像有什么急事。

  刘三江说：“姐，我会！”

  苏菲换上拖鞋，就往楼上跑去，“等我一会儿，咱们去一趟岛国驻商海领事馆！”

  苏晴惊呼，“姐！太巧了吧！我和三江也正想去那里！”

  “什么？”苏菲又返身回来了，看着苏晴和刘三江，“你们俩去那干什么？”

  “收租！”

  “收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