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谁才是案件的主谋

  对我用半只熏鸡就破解了叶三的谎言，几乎所有在场参与了审案的人来说，都觉得极为不可思议。因为他们陪着皇上和肖不修一起，看着叶三被打得极为凄惨，又经历了各种恐吓和吼叫之后，叶三的颠三倒四的瞎说八道后，他们都觉得这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但是，叶三在吃完半只熏鸡之后，说出了另外一个案件的版本，或许是更为接近真相的。

  叶三因为柴火被烧掉，心里极为愤恨，在自家院子里大吼大叫。邻居们极为讨厌他，也吼他说“谁烧的，就找谁去发火，你在家里天天这样也无济于事！”

  叶三有怀疑的人，但确实是怀疑的人太多了，他也不知道到底谁做的。这就要说起叶三的身世他父亲老来得子，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独子，也是溺爱得紧，什么事情都不让他做。结果却是养成了这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坏毛病。

  他父亲忽然因病去世后，他根本没有办法撑起这个家。母亲只好替别人洗衣服挣一点钱。迫于无奈，他就跟着邻居小伙伴去山里拾柴火，可好不容易背了一大捆下山来，又不知道为什么又被烧掉了。

  救火的时候，他母亲跌了一跤，死了。他觉得必然是有人要害他，看他单纯善良，就是要欺负他！想到了这里，他就更加气愤，跑去县衙告官。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场大火是人为的，他也说不出有什么特别值得怀疑的人。那些被他怀疑指正的人，又都有不在场证明。

  这事情要怎么办？

  他在院子里骂，在县衙里骂，在街市上骂，扯着喉咙骂天骂地，骂皇家，骂官家，骂走过路过的人。

  可他疯了么？

  其实，并没有。

  他只是有那么一口怨气出不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生活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要自己去辛苦的劳作，却最终没有换来幸福和美食。

  在街市上骂了十天，饿了就抢些吃食，夜晚就回到自己已经被烧得焦黑的房子里睡觉。忽然有一夜，有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找到他，问他想不想吃饱饭，住大房子，还有个美貌的女人暖被窝？

  他自然是想的。

  这男人就对他说“你只要听话，我就会让你实现这些美梦。”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遇到了神仙。因为这人还扔给他不少热腾腾的吃食，都很美味。结结实实吃了一顿饱饭之后，第二日，这个男人就带着他出了城，走到了官道上。“你这辈子只需要做这样一件事情就够了，这件事情也足以让你今后衣食无忧，美梦成真。你也对得起你的父母，无须再看其他人的眼色。现在，你就沿着这条官道一直走，直接进入京城，到时候有人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

  叶三接过了这人递过来的又一大包吃食，足够他吃五六天的。于是，他想都没想就上路了。这里距离京城有五日的路程，也没有耽搁，吃光了所有的东西后，叶三就到了皇宫外面。

  京城因为惊蛰日的活动，盘查的很严格。他一身粗布衣衫，很是憨厚老实的样子。他对守城的禁军说“我是来帮忙搬货的，我东家要我从老家赶过来，说可以给我很高的工钱。”

  彼时，京城正需要不少人力，禁军检查了他随身的行李，只有一日的食物，连换洗衣服都没有，头发都已经酸臭打结，心下想着这种苦力为了这么几个小钱来做工，也真是挺辛苦的。于是，就放行让他进了城。

  这位穿华服的男人告诉过他，只要进了京城，就直接去皇宫的西门外的取灯胡同，在那里有一个柴火仓，是皇家专门存放木柴以及煤炭用的仓库。库房外的柴垛里会放一把长剑，但他要等到惊蛰日的爆竹声响后才能取出来。

  并且，最关键的是要等到第三声大爆竹爆裂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必须快速持剑往皇宫里冲。“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冲进去后，不用管任何事情，只管往里使劲跑，看到穿明黄色外衫的男子就直接刺死，能刺几个，就刺几个。越多越多！刺死一个，给你一套大院落和一个香香软软的美娇娘。之后，我会来救你，兑现我的承诺。”

  叶三在柴堆里还发现了不少吃食，心里想着这男人果然没有欺负我，还给我准备了这么多吃的，真是好人。那么，他说的事情都已经一一完成了，就差最后一击，我就可以过人上人的生活了。

  尽管叶三头脑简单，肢体发达。但在皇城门口的时候，他也有些胆怯了。毕竟这里是大月国的最高政治中心，也是守备森严之地。可当他发现，在第三声巨大的鞭炮声响起后，守皇城的侍卫们都在躲避从天而降的屎尿，城门一下子就空了。

  这也真是应了那句话恃匹夫之勇，不顾成败，欲以君行侥幸之事。

  叶三在没有任何阻拦之下，冲进了皇宫，遇到了正站在内宫门口说话的我们……

  一个人，两份口供，性质完全不一样。

  叶三这一次说的时候，并没有疯癫，并且描述得极为详细，就连这一路都吃了什么东西也能够说清楚，丝毫没有作伪。

  肖不修的脸色极差，攥紧了拳头。有人快速写好了口供，并且让叶三签字画押。我把案几上所有的吃食都给了叶三，让他一次性吃个够。

  “肖大人，这事情我们要商议一下了。”我扯了扯肖不修的衣袖，“我们先出去吧，我有点难受。”

  “好。”肖不修扶着我往出走，“伤口是不是很疼？但镇痛的药丸不能多吃，会有副作用。”

  “嗯，我忍得住。”这个时候了，我都已经疼麻木了，幸好叶三这个反转的口供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如果按照之前肖不修他们审问的结果，叶三是个疯子，刚好被他寻了个破绽冲进皇城杀了皇子，那么直接将叶三碎尸万段就好了。但是，若是有人谋划了此事，并且看起来除了有这个华服的男子之外，恐怕皇城内外还有内鬼协从，那可就不是小事情了。

  谁在背后策划了这件事情？

  目的是什么？

  “我们先回冷宫吧。”肖不修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沉重，怕他也是想到了此节，所以才会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皇上在冷宫呢吧？”我叹了口气，“咱们先找个地方，让我缓一缓。”

  “那去皇后的宫里吧，我让玉嬷嬷几个过去伺候，你也洗一洗，休息一下。”肖不修低沉的声音还挺好听，我都禁不住抬头看了看他。这人又长出了胡茬，看起来疲惫不堪，随时都能够倒下的那种。

  “大人，你陪我吧。”我可想伸手摸摸那些胡茬的，“有你在，我才不会害怕。”

  “好。”肖不修这一次点头极为郑重，仿佛是在承诺什么一般。

  皇后的寝宫一直空着，但打扫从来没有间断过。之前我来躺过，所以来这里也不算什么。至少，肖不修和皇上都不会说什么。那些理由大家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而已。我让玉嬷嬷她们笼了一个暖盆，这样屋里可以暖和一些。

  然后我告诉肖不修我要让玉嬷嬷看看伤口，我也要再擦洗一下，让他去外间暖炕上等我。这一大群人都是需要休息的，叶三扛不住说是因为又饿又困，难道我们的人不是又饿又困么？刚才吃饱之后，我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明显的困倦疲惫之色。在皇后安静的寝宫院落里，也刚好能把他们放得下。

  肖不修看出我的用意，也只是点点头让我去了里间。很快，我也听到外间变得静悄悄的，大家都找了地方休息一会儿。这个时候，是春日午后最为舒适的时刻。有阳光洒进窗棱，看起来也是静谧。

  我让玉嬷嬷帮我脱掉了衣衫，轻轻擦了擦身体。这伤口不大，但很深。养了两日居然还在流血，混合着止血的粉末，凝结成了一块块的小板结。真是不能多看，多看一眼我都觉得疼。

  几个老嬷嬷围着我，轻手轻脚地帮我换衣服。她们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这么深的伤口，可是要好好养一下的。”

  我又晕了晕，才坐在了暖盆旁，但依然觉得很冷，是特别的冷。

  在大月国，谁最想杀了这三位皇子？

  答案其实很明显——皇后。

  一直以来，帝后不和的传闻仅仅是宫中小声嘀咕，等到西凉国发动战事后，大家惊讶的发现，西凉国新登基的女皇居然是大月国的皇后，就更加坐实了之前的那些传闻。这位高谷雨，高皇后极其厌恶三位皇子，因为之前大月国皇帝月炽曾经许诺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结果，在与皇后成婚前后，他还有了不少嫔妃，美其名曰是为了政治的需要。反正有钱养得起，他居然陆续有了五十名嫔妃，就放在了宫里，皇后眼前。所以说，这到底是帝后恩爱呢，还是为了要恶心皇后呢？

  皇后后来与曹显私奔，曹显反叛的事情，看起来就跟一场闹剧一样，但难道不是为了报复月炽的薄情寡意么？

  后来，虽然皇后又回了宫，但却不再问后宫的事情。皇上却把那几名宫女生的三个儿子交给她教养，气得她直接砸了御书房，这才让三个皇子跟了皇太后。但仔细想想，这三位皇子的生母都是宫女，连嫔妃都不是。但更奇怪的是，这三女人都是在生孩子之后死的，且很是突然。

  许多后宫的事情不能多问多想，就连我也不过是听听八卦而已，不想做过多的揣测。但是现在，这么顺下来，很明显的是皇后最讨厌三位皇子，甚至早在砸御书房的时候就说过希望这三个孩子去死！

  都这样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皇上却依然置若罔闻，让三个皇子逢年过节去给皇后请安。现在，皇后已经坐上了西凉国女皇的宝座，她若是想杀了大月国的三位皇子，也是有可能的。

  但理由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泄恨么？

  那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

  我不太能明白这其中的关键，但又隐约觉得这必然是与皇后有关的。

  说起来，最该杀的不是大皇子么？之前大皇子暗戳戳地搞事情，就是想知道他生母到底是怎么死的，还因此死了一个崔恩英。当时这个事情我就绝对不对劲，本来想深入查一下的，被肖不修禁止了。甚至他还揍了我一顿，把事情化解了。

  再后来，我查了大皇子的小舅子一家人，大皇子又被皇上狠狠训斥过之后，也就没有了任何动作。即便是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大皇子对我的态度也是最好的，虽然客气疏离，也没有刻意讨好。

  反倒是二皇子的态度很是嚣张，总是斜着眼睛看我。对了，我之前在他的别院里也处理过命案，他当时吓得什么似的，都不敢出来。可后来又要拿捏住他是皇子的身份，也是挺没意思的。

  三皇子与我一般大，皇后也是最不喜欢他。可皇太后很喜欢他，很是疼爱。结果又教育成了张扬跋扈的“不高兴”，惹出命案之后又是我去给收场。

  现在这样一一算下来，这三位皇子都不怎么样。所以，皇上也迟迟没有立储。那问题又来了，保不齐日后皇上还能再生几个儿子的，毕竟他后宫还是有不少嫔妃的。但是又有八卦说，皇上现在不去后宫，一心一意搞大月国国富民强的建设。

  再有一点，当然也是我自己的私心想法。就算是皇后要杀掉三位皇子，总可以下个毒，暗中进行好了。何必这样明目张胆呢？再有，怎么还扎了我一剑？我怎么说也是她目前认为的亲闺女吧？

  是不是当年被掉包一事不提，至少她总是让静心师父把我教育出来的。

  这个事情，诡异了？

  难道她也要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