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底下群臣听了周慎的这番话，大为震撼，这大理寺何时混进去了女子，当今皇上知晓后，竟然没有惩处？

  “龚相，这女子是何人呐？”有人不明就里，便开始询问起了龚丞相。

  只可惜，龚丞相也并不知晓此事，只是皱眉摇了摇头。

  “确有此事，这女子也未作什么出格之事，朕得饶人处且饶人，便放她离开了。”皇帝将此事轻描淡写的搪塞过去，但未对大皇子提出的男女皆可参加闱试做出反应。

  大皇子了解自己的父皇，他这又是打算浑水摸鱼，将此事混过去。

  他正想铤而走险再次开口试探，却听到龚丞相先开口了，“皇上，臣有话说。”

  “丞相请讲。”

  龚丞相是两朝元老，先前服侍先皇有功，后如今皇上继位，他也出了不少力，先前也一直尽心辅佐着。

  所以皇上对他很是看重，有种既为朝臣，又为先生一般的尊敬。

  “周大人所说的女子，臣不知是何人。”龚丞相说到这里，特地的瞥了一眼周慎，他早就看周慎不顺眼，为了自己的权势，一个劲儿的不择手段向上爬，正巧逮到这次的机会，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得逞，“但女子蒙混进了大理寺，这本就是周大人的失职，更何况，还将朝廷命案交由一位女子去侦破，这更是给大塘徒增笑柄。”

  “说的是啊，这怎么能将这案子交给一位不明来路的女子呢？这……这简直是将大塘当做儿戏啊。”

  底下的一些年老的大臣，对龚丞相的观点十分赞同，皆在下面窃窃私语，扰的皇帝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今日早朝便先到这里吧。”皇帝挥挥手，“吵得朕头疼，退朝！”

  随着李公公的一声退朝，皇帝离开，大臣们这才开始绷不住，皆议论起来。

  “大皇子殿下，您怎么能提这种建议呢？”孙大人虽然对闱试的情况十分担忧，但他也万万没想到，大皇子竟然会提出如此荒唐的决策。

  “本宫的建议怎么了？”大皇子笑笑，“有什么不妥？”

  “历朝历代，大有百姓数量少于我大塘的，但何时缺少了栋梁之材，更不要说我大塘人才济济，岂需女子进来掺和。”

  “孙大人此言令人发笑。”大皇子笑着看向孙大人，见他一边抹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一边皱紧了眉头，似乎对这个问题十分激动，十分难受，“历朝历代确实人口基数都比我们少，也都没有缺人才。但本宫需要请孙大人明白一个点儿，前面那些朝代，究竟都是如何走向灭亡的，人再多又如何？不进步，只会停留在原地，到最后，是一个也不留。”

  大皇子这一次，没给孙大人反驳的余地，他明白，孙大人只是年纪大，但对于闱试和科举，他比谁都上心，他需要时间，更需要空间来仔细斟酌考虑，他给他时间，也点到为止。

  程空早早等候在殿内，见大皇子回来，这心中的石头也总算落下来了，“殿下，今日早朝可顺利？”

  “没什么事。”大皇子道，“一切还算是在可控范围内，只不过，这龚丞相，的确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与此同时，大理寺内。

  马清玄和卢琛儿早就坐在大堂等候着周慎，大老远便瞧见周慎这一脸的垂头丧气，马清玄便知道，他这是碰壁了。

  “怎么着啊，周大人，难得见你垂头丧气啊。”马清玄故意打趣一番，这语气丝毫不见关心。

  “可不是。”周慎无奈的自己添了杯茶，“和你料想的差不多，大皇子殿下果真将这件棘手的活计揽到自己手里了。”

  “大皇子全权处理此事？”卢琛儿甚是欣喜。

  “是啊。”周慎放下茶盏，叹了口气，“只不过，他提出的男女皆可参加闱试，怕是一时半会成不了。”

  “让我猜猜。”马清玄笑笑，“龚丞相定是第一个出来反驳的吧？我想想啊，还有那几位老顽固，什么孙大人，刘大人啊，这些肯定是油盐不进，无论怎么说都不会说通的。”

  “哟。”周慎也开始打趣起来，“马大人还真是不出门知晓天下事啊，没错，还真是这几个人。”

  “都在掌握之中，那想要破解岂不是容易许多？”卢琛儿看向马清玄，却听周慎继续叹气。

  “不，这其他人怎么着都好说，软的不行，我可以来硬的，大不了就给他们绑起来揍一顿，但是这龚丞相，我怕是无能为力啊。”

  “揍一顿？”卢琛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一向被人评为公正严苛的大理寺卿周慎，竟然还妄想着绑架朝廷命官，揍一顿？

  好家伙，卢琛儿忍不住又在心底对周慎刷新了一遍认知。

  “龚丞相有什么弱点吗？”马清玄扶着下巴，半响来了这么一句。

  “有个屁的弱点。”周慎嫌弃道：“他一把年纪了，又是服侍过两朝的老臣，早就吃穿不愁，对什么都不动心了，这块骨头，怕是只有硬碰硬了。”

  “行吧。”马清玄掸了掸衣裳，似乎根本就不着急，“那什么，李公公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哦，这事儿很简单。”周慎道，“我已经暗中查探过李公公的喜好，也已经在新入宫的宫女中安插了自己的人，就等着某天月黑风高，万里无云，月朗星稀……”

  忽的，周慎被马清玄踢了一脚，这才正常起来，“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安排二人巧遇便可。”

  “行。”马清玄应了一声，半响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那……你可是提前和人家说过了，她可愿意和他共度此生？毕竟……”

  毕竟一旦下了决定，这辈子便再无子嗣了。

  “说过了，二少爷放心吧。”周慎笑笑，马清玄这是何时开始能够将事情考虑的如此周全，且变得这么有人情味了，“这女子自幼没了双亲，在村子里也没个依靠，本来也是缺衣少食的，能吃上口饭，她也便满足了。”

  周慎回忆道：“大理寺的人找上她的时候，她满怀感激，哭的梨花带雨，也说定会为我们马首是瞻，将此次任务好好完成。”

  “不。”马清玄道：“最好是真的喜欢，我们也不该强求。”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要求？”周慎无奈，“李公公虽然为人狡猾了些，但也不是什么坏人，想必跟着她，这女子也不会吃苦的，再说了，这女子也不是个什么大小姐脾气的人，李公公就希望能有个贤惠的，往后余生一起说说知心话，我琢磨着，这女子可以。”

  “别为了这事儿，毁了她。”卢琛儿明白，在眼前的这个时代，子嗣对于这些封建礼制下的女子有多么重要，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提议，白白葬送了一位女子的一生。

  即使自己的提议可以造福大塘。

  即使李公公是个好人，不会亏待那位姑娘。

  “想多了，想多了。”周慎笑笑，“这不是毁了她，这是救了她，你可知道，人若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是什么感受？”

  周慎说完，见卢琛儿和马清玄没有反应，便苦笑了一声，“想来，二位是没有过过我年少时那种苦日子，不会懂。”

  周慎长叹，起身站在大堂门前，对着天边惆怅满怀，半响道，“对于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来说，能活下去，才是最大的希望，二少爷，安心去做吧，这边交给我。”

  他说罢，回头看了一眼卢琛儿，只是那一眼，心口却被堵得不知是何滋味，叹气之余，只能悠悠的离开了大堂。

  -

  大塘，皇后寝殿。

  “你说什么？男女皆可参加闱试？”皇后正坐在殿内吃着甘甜的梅子，听到手底下的人来回话，不由觉得十分有趣，“还有，你刚刚提到的，之前大理寺的那位女子，究竟是何人？”

  “皇后娘娘。”手下人立刻呈上一道卷宗，“属下已经派人查过了，这位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之前皇上从大理寺调到御书房侍候的那位名唤”‘马大宝’的，也正是她当初救了大皇子，后来还被皇上赐了一个新身份为罗门千金，目前人正巧来到了京城。”

  那人说到这里，不由的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娘娘，他的眼角流露出一丝狡黠的意味，皇后却对此来了兴致。

  “依你看，这件事情，是否和她有关？”皇后问。

  “皇后娘娘猜的极对。”那人闪烁着眼神道，“属下已经查过了，她来之前，果真在永州城大闹了一番，现如今，学堂里的先生都很支持她的建议，所以这件事情，肯定和她逃不了干系。”

  “哦？”皇后笑笑，“本宫可是越来越好奇这位女子了。”

  “她现如今和马府二公子在一家客栈住着，皇后娘娘，您看……”

  “派人暗中观察便可，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回来禀报，吩咐手下的人，万不可轻举妄动。”

  “是，皇后娘娘放心。”

  -

  丞相府

  “真是荒唐，我大塘何时需要女子来参与朝政了？”龚丞相刚回府，其夫人一边给他脱下官服，一边听他抱怨着。

  “哎呀，我说龚大人，你这么大年纪了，总是和那些小子们较什么劲啊？”其夫人有些无奈，将官服给他换下以后，嗔怪起来，“这么大人了，天天上火生气，那还得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夫人。”龚丞相无奈，“这不是忍住上火生气就能解决的问题，这大皇子殿下可真是越来越荒唐了，你说我们大塘难道就无药可救了吗？竟然出如此馊主意。”

  “爹，您回来了？”

  “哎呀骏儿。”夫人见自己儿子过来了，瞬间展颜，“你爹正在没事乱发脾气呢，你来的正好，快些劝他几句。”

  “爹。”龚骏面色平和，一袭白袍倒是和龚丞相的急脾气完全不一样，他悠悠道：“朝堂上，大皇子殿下的提议，我都听闻了。”

  “你说说，是不是很荒唐！”龚丞相似乎还没把这口气咽下去，这火气还继续蹭蹭的直往上冒，说罢还重重的捶了身旁的桌子，惹得夫人又是一记白眼。

  “爹。”龚骏依旧不为所动，“你如此不赞同这件事情，可是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有的是办法，再怎么着也用不到女子把持朝政。”

  “爹，您现在能否把持朝政？”

  龚骏此话一出，吓得龚丞相一个激灵，“你小子说话真是越来越狂傲了，你是在诬陷你老爹吗？我只是个为大塘效力的官，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把持朝政啊？”

  “爹，既然您身为当朝宰相都无法把持朝政，那大皇子殿下只是说让女子入学，您又为何说这是让女子把持朝政？”

  “你……”龚丞相无言，自己和自己儿子每次谈论一件事情，似乎总是说不过他，“你总是有不少歪理，懒得和你说。”

  龚丞相似乎是找不到理，只好用身份来压制着他，“你赶紧给我读书去，还在这里站着发什么愣！”

  “知道了。”龚骏笑着看向老爹的背影，朝着母亲笑道：“娘，都说人越老越像个孩子，你说我爹现在这执拗的性格，像不像个老小孩？”

  “也就是你，能天天损你爹。”丞相夫人无奈，“赶紧去读书吧，省的再惹你爹生气。”

  “娘，我读着呢！”龚骏扬了扬手中的书卷，却并不着急回去，“我想去书局一趟，正巧看一看我们大皇子殿下的行事速度。”

  -

  马清玄和卢琛儿刚出大理寺，白寅便过来了，看着他那副急匆匆的样子，马清玄便知道有急事，“白寅，什么事。”

  “少爷，我查到了您生母的线索。”

  “什么？”马清玄闻言，忽的将白寅手中的纸条抽走，他读着字条上的话，身子也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二少爷，想知道你娘亲的死因，午时一个人来京郊大红袍。】

  “京郊大红袍？”卢琛儿皱眉，“是茶叶店吗？”

  “是茶叶店。”马清玄皱眉，将纸条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