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改革
作者:绘长安      更新:2022-05-25 20:03      字数:4491
  马清玄这几日找寻卢琛儿早就找的焦头烂额,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更做好了随她离去的准备。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卢琛儿根本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在这偌大的相府。

  他听到龚相的声音,便转过身,走了出来。

  龚相站在厢房门外,知道今日自己理亏,是一场必输的战斗,他抬起眼,见到的,是双眸黧黑,浑身散发着怒气,似乎任何事情,任何人都近不了他的身的马清玄。

  “清玄少爷。”龚相两朝元老,就算是当今皇上如此多疑又阴晴不定,他上奏的时候,也从未心虚惶恐半分。

  可是如今,他的声音细细听去,却带着几分颤抖。

  他暗暗捏了把汗,素闻马清玄在永州城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痞子,卢琛儿又是他的毕生所爱,还不知道,眼前的这种局面,究竟该如何收场。

  “龚丞相。”马清玄在环视了一周,狠狠的扫过龚骏之后,终于喊出了龚丞相的名字。

  “哎,清玄少爷,您莫要动怒。”龚丞相不知为何,慌了起来,他一把年纪,就算是死又如何。他担心的,是这门亲事为御赐。

  若是因为今日之事生出是非,那他辛辛苦苦这大半辈子所维持的,所经营的相府的盛名,全都毁于此。

  “龚丞相。”马清玄依旧矗立在原地,虽然未移开半步,但他浑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凌冽之气,照旧吓得四周之人大气都不敢出。

  “你可知琛儿是我娘子,我与她乃皇上赐婚?”

  马清玄强压恼火,后槽牙被他暗暗咬住。

  “老夫明白。”

  龚丞相低垂下眼眸,知道自己不占任何理,只能马清玄问什么,他答什么。他这辈子也都没有为自己强词夺理的找过什么借口,这一次,他依旧如此。

  “那你可知,我在京中张贴了多少告示,我与大理寺都在寻人,难道龚丞相也丝毫不知情吗?”马清玄越说越激动,但看在眼前的龚丞相一把年纪,又是两朝元老的份上,他还是强忍住了。

  毕竟,还是要尊重一下他的,这些事情,归根结底,不是他做出来的,要怨,还是他这儿子。

  “我知道。”龚丞相怅然,“我……”

  “是我拦下我爹不告诉旁人的。”龚骏像是看穿了马清玄的心,在这个关头上,终于开口了,“这一切的错都在我,还请清玄少爷不要在此责问我爹,他什么都不知道。”

  “龚公子。”马清玄眯起眼睛,似乎想要将龚骏给看个穿,但奈何,龚骏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似乎这一切对他都构不成丝毫的威胁。

  “素闻龚公子大名,但没成想,这徒有虚名在外,竟然能做出如此不轨之事!”

  “清玄少爷。”龚骏早已起身,他从容平和的看着眼前的马清玄,马清玄那攥的血红的拳,早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心中暗暗感慨,素闻马清玄是个花花肠子,没成想,对卢琛儿竟用情如此之深。

  “错都在我,要打要罚悉听尊便。”龚骏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不然,我跟你去见皇上?不如你把我下狱?俗话可说得好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也不用拿我当什么龚相小公子看待,我也就是一个普通百姓。”

  龚骏诚恳认错,丝毫没有推脱之意,但在马清玄的耳朵和眼睛里,却感受不到龚骏任何的诚意,甚至,只感觉到他的狂妄,似乎对此事丝毫没有愧疚之心。

  他马清玄的女人,何时轮得到他来动手动脚。

  “不能见皇上啊,不能去。”龚丞相却对龚骏说的话语上了心,“更不能去大理寺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龚丞相生怕这件事情传的人尽皆知,为此还吩咐府内的管家拿了不菲的银两去给府内的下人们封口。

  而他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儿子,竟然还口出狂言要马清玄带他去大理寺,真是个鲁莽小儿,真将这龚家百年心血妄图毁之。

  龚丞相越想越气,未了,终于忍不住,抽了身旁仆人手里的戒尺,便狠狠的朝着龚骏的后背给拍了上去。

  “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龚丞相边打边骂,是在骂他,更像是在骂自己。

  龚骏的兄长从小便恪守规矩,对他的话语更是百依百顺,十分服从安排,长大后,龚丞相安排他进入朝堂,就算是后来从小将士做起,期间十分艰难辛苦,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事,而他的兄长却丝毫没有喊累,更没有半分退缩。

  奈何这龚骏是他和夫人老来得的子,竟然和大儿子的养法,出现了天差地别。

  龚骏自小便是在他们的宠溺和呵护下长大的,几乎就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他想要的,龚相和他夫人更是竭尽全力去满足。

  至于成年后,龚骏说不喜欢朝堂,讨厌那种惺惺作态的氛围,龚相便也由着他,不再强行逼着他做官。

  龚骏确实过得洒脱,更时不时因为对待事务的看法和自己不同而时常和自己产生争吵。

  龚相每次也都由着他,没有过多的去责骂和计较。

  但没成想,往日的骄纵和宠溺,竟然造就了今日这般不堪的局面,他以为,自己的儿子不过是任性了些,时常有些胡闹,并不会做出太过于荒唐和出格的事情。

  可是当他人还未靠近厢房,却听到里头的响声之时,他这一切的妄想似乎都被击破了。

  “我打死你!”龚相打着打着,这厚厚的戒尺竟然被抽断了。

  龚骏自始至终没有哭喊过一句,更没有说一个字为自己开解,仿佛这一切都是自己应该承受的,他的眼神十分坚毅的看着厢房的门口。

  戒尺折断的声响,终于惊动了屋子内的卢琛儿,她连忙跑出来,却见被龚相打的后背渗出血渍的龚骏,她一愣,内心却忍不住颤抖。

  “龚丞相,不要打了。”卢琛儿说完这句,龚丞相却背过身子,偷偷抹了眼泪。

  要说将自己的儿子赔进去,他自然是舍不得的。

  但是要将这件事情抖搂出去,败坏了相府的名声,他更加是舍不得。

  难两全,是没错。

  可是自己的儿子也终归是做错了,他该受着。

  “清玄少爷,琛儿姑娘。”龚丞相颤颤巍巍的站在两人的面前,怀着无比沉重的心道:“我这不孝子做出此等荒唐之事,我无话可说,也不会替他狡辩,但我还请求二位能够大发慈悲的放过他,无论你们要什么,只要是我能拿得出来的,我都可以给你们。”

  龚丞相说完这些话,卢琛儿和马清玄却没有讲话,龚丞相还以为两人不满意,便又低头加了一句,“就算是……就算是要了老夫这条命,能放过他,老夫也愿意承受……”

  龚丞相说完,便要作势往湖里跳,马清玄见了,连忙去拦下了他,“龚丞相,此事不是你的错,你无需待自己儿子受过。”

  “还请你们能够放过他……”龚丞相承认,自己就算是走到了这一步,也依旧是十分宠爱龚骏的。

  “龚丞相,我明白,你是心疼这相府百年基业。”马清玄这一番话,倒是令龚丞相心里微微好受了些,“只不过,做错了便是做错了,我不会为难他,但是,也需要你们给我一个解决办法,或者说,是一个说法。”

  “清玄少爷。”龚丞相就差哭出来了,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马清玄竟然还愿意和自己讲道理,他当真是有愧啊。

  “只要你们说的,老夫能给到,便都给你们。”龚丞相看着这片府邸道:“就算是让老夫告老还乡,那也在所不惜。”

  “我需要龚骏给我和琛儿认错。”马清玄将视线转移到龚骏的身上,那原本清亮的眸子,突然之间变得十分摄人,似乎是想要将龚骏看穿一般,“琛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没资格碰她半分。”

  “这是应该的。”龚丞相点点头,紧接着将声音低沉下来,朝着龚骏道:“还不快些认错?”

  龚骏倒是洒脱,闻言立刻跪下,给二人认了错。

  “等一下。”卢琛儿突然下了台阶,走到龚丞相身前道:“还有一事。”

  龚丞相微微一愣,看着卢琛儿道:“何事?琛儿姑娘请讲。”

  “我想请龚丞相,协助大皇子殿下,将四书五经大肆推广,将学堂制度改变。”

  “这个,老夫会尽力去。”龚丞相有些犹豫,但是毕竟是自己相府对不住眼前的两位年轻人,他倒是也不占任何理。

  “龚丞相,我说的协助,可不是单纯的如此协助。”卢琛儿轻轻一笑,随即又补充道:“我希望龚丞相能全力支持大皇子殿下的决定,请问,龚丞相是否能做到?”

  这句话的‘全力’和‘支持’甚妙,卢琛儿虽然没有将此话说的太过明显,但龚丞相以及在场的人皆心知肚明。

  龚丞相显然愣了一下,卢琛儿这是要自己和大皇子殿下成为一派而非站在对立面,至于那句支持,便是要自己答应闱试改革,更要动用自己的人脉将此事在皇上面前通过。

  其实此事,龚丞相也有认真的考虑过,虽然自己十分不情愿,但他却也无可奈何。

  令他吃惊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刚刚经历过如此一事,竟然还在心系大塘的未来,着实与寻常女子不同。

  他那一刻,竟然有些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何会对这个女子动心了,或许,她的身上真的有过人之处吧。

  既然如此,又为何不一试呢。

  龚丞相看着二人那赤诚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紧接着,周慎带着大理寺的人终于赶到了,只不过,他眼前的一幕却是,龚相龚骏和卢琛儿马清玄四个人,在大殿谈笑风生,有说有笑的。

  和自己脑海中马清玄硬闯相府,大闹一场,龚相大怒似乎截然不同。

  龚相见周慎前来,也是一愣,“周大人?你也是来喝茶的吗?”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周慎身后的那群人身上,谁喝茶会带这么一帮手下啊,这架势,难不成是来抓……龚骏的?

  周慎见龚相愣住的那副神态,便也明白自己如此行事,怕是有几分不妥,平白惹得龚相误会,便笑着道:“这不是我们前少卿大人不听劝告私自闯入您的相府,我随便带了几个人,打算把他抓回去嘛。”

  “无妨,无妨。”龚相笑笑,“都同为大塘效力,也都是旧友,又何必拘泥于这些礼仪规矩,周大人,您也来坐下,我一会儿吩咐膳房做些好菜,一同吃了再走。”

  周慎在慢慢的迷惑中坐下了,虽然不清楚龚丞相的态度为何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但他明白,自己刚刚不在场的这段时间,府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

  在龚丞相的辅佐下,大皇子殿下的学堂和闱试改革制度进展的十分顺利,就连原本朝堂上的那几个老顽固,见龚丞相调转了方向,便也像是墙头草一般的跟着龚丞相一同加入了改革计划之中。

  一时间,各地书局成了最热闹的地方,家中只要是符合闱试年纪的,无论男女,皆跑到学堂买了四书五经回家彻夜研习。

  学堂内,因为国库拨了银子,穷苦百姓家也终于能读上书了。一时间,街头巷尾宛若比赛似的,每个人见面就开始互相背诵四书五经,互相监督,互相学习交流。

  这京中还真出了一些一天之内就能熟背四书五经,顺利进入学堂的奇人。

  宫内,皇帝收到了各地官员上奏的消息,无一不是百姓夸赞当今皇上盛名,对大塘称赞的话语。他眉头舒展开来,十分舒心的笑了,转身对着身侧的李公公道:“还是你那日的建议好,我们大塘就要做古往今来第一人,这样下去,便会千秋万代,代代长青,传令下去,凡是在此次改革出了力的,全都有赏!”

  “皇上圣明,皆是您目光独到,奴才可不敢贸然领功。”

  皇帝伸出手指,指了指李公公,笑了笑,“你还是这幅老样子,好了,此事就交给你,赏赐也记得给自己留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