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久困
作者:绘长安      更新:2022-05-25 20:03      字数:4462
  龚骏走出寝殿,久违的日光照射过来,他伸出手掌,抬起头象征性的挡了一下,很久没出门,虽然并未与外界断联,但这一切却让自己心头微微涌出几分不适。

  这些不适应,竟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

  他一步一步,慢吞吞的走进了府内正中的大殿,抬眼便瞧见了卢琛儿。

  只见,她今日一袭蓝色短臂加长衫,下头是朵朵团花的裙摆,短臂之上还绣了些凤凰牡丹,不知为何,这么俗气的图案,在她身上竟然找不出一丝累赘和俗气,更多的,竟然也只是那些灵动之气。

  呵~

  龚骏在心底暗笑一声,自己这究竟在想些什么,实属不应该。

  “卢姑娘,清玄公子。”龚骏很是礼貌的迈着步子走了进来,挂着标准的微笑朝着两人打了招呼,他打完招呼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想来马清玄肯走进相府的大门,也不过是陪同卢琛儿过来的缘故。

  至于那日发生的事情,他定是不肯轻易原谅的。

  “小少爷,几日不见,竟越发清瘦了不少。”出乎龚骏预料的是,马清玄竟然应了他的招呼,似乎还关心起了他,说起了他清瘦的话。

  “是啊,这几日,这小子不知道在寝室搞些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得亏今日你们来见他,不然呐,他怕是在屋里将自己久困起来了。”龚丞相捋动胡须,笑眯眯的打趣着龚骏。

  龚骏没有恼火,只是抬头默默看着卢琛儿。

  “龚丞相,今日我和娘子前来,是为两件事。”马清玄上前道,“一是感谢龚丞相为此次闱试改革所出的力,若是没有龚丞相从中调和,想必这次改革也不会如此迅速的进展下去,更不会出现当前这种美好的盛况。”

  “哪里哪里,说到底,还是这提议提的好,当初呐,也是我太狭隘了,所有的事情在不了解全貌,不明白具体的情况下,不应该一味的抗拒,我这年纪大了,也终究得尝试着接受一些新鲜的事务,接受新的,这才能扬长避短,让大塘的未来越来越好啊。”

  龚丞相一向是爱憎分明,且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卢琛儿和马清玄知道,龚丞相就算得知上次之事是自己和龚骏设的局。

  但只要此事确实给大塘带来了好的一面,龚丞相便定是会既往不咎的。

  “还有一事。”马清玄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卢琛儿和龚骏,却见两人是从未有过的默契,一双眼睛似乎在逃避着什么,兴许是做了坏事,怕要摆上台面,所以在心虚吧。

  马清玄笑笑,将原本要说的话语重新措辞,这才开口,“上次我贸然闯进相府,是我太过于冒失了。”

  “哎……”龚丞相摆摆手,没等马清玄将话说完,便道:“无妨,清玄少爷着急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

  “那是承蒙龚丞相大人有大量,不愿和我们这些小辈计较。”马清玄直起身子,十分标准的向龚丞相行了礼,这才道:“无论怎么说,也都是我做的过分了些,不该因为自己的身份和仅有的一点点人脉,便态度恶劣,所以,晚辈在这里十分诚恳的向龚丞相赔礼道歉,还希望龚丞相莫要为上次之事再介怀。”

  马清玄说罢,竟还打算跪下,好在龚丞相眼疾手快,十分迅速的从桌椅上走下来,将马清玄扶住,没有让他将这个头磕下去。

  龚丞相和马清玄又聊了一会儿,这对话也没了往日的客套车轮话,多的竟是从未有过的真诚和亲切,想必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完全捅破,搬到台面之上,但终归还是讲开了。

  卢琛儿和马清玄备了一些礼品,大都是强身健体的,留下以后便在龚丞相和龚骏不舍的眼眸之中离开了。

  卢琛儿刚走,龚骏转身看了一眼那些礼品,十分坚决的下了一个决定,“爹,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你赶紧说。”龚丞相顾不得别的,还在旁吩咐管家将卢琛儿带来的东西拿到后头膳房,只听龚骏站在身旁道:“爹,我要参加这次的闱试。”

  “什,什么?”龚丞相本以为,这小子又打算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所以本对他没有抱有任何美好的期望,以至于他十分郑重的开口和自己讲话之时,自己依旧没有多么重视他,还在忙着收拾那堆东西。

  可他竟然开口提出要参加闱试,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龚丞相一度认为自己上了年纪怕是耳朵背,听错了。

  “我说,我要参加这次的闱试啊。”龚骏的神态和言辞是如同往日一般的平静,“怎么了爹,你这是年纪大了,听不见了?”

  “你?”龚丞相倒不是不愿意他去参加,只是这小子这么多年来,只知道撒娇耍横,哪里有他哥哥半分理智和勤勉,这突然心血来潮,只怕也是不知道是出于何等原因,“你为何要去参加?你书都熟读了?读透了?”

  “爹,你这模样,怕不是在小看你儿子我啊?”龚骏笑笑,贴近龚丞相道,“现如今大塘,提起您的名字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人皆夸您学识渊博且做事行事刚正不阿,都说虎父无犬子,您觉得我会差吗?”

  “哼。”龚丞相没忍住,冷笑了一声,“差不差可不是这样随口一说的。”

  “您不信的话,可以随便考我。”

  “那还是免了吧。”龚丞相侧过脸琢磨了一会儿,这小子虽然做事玩心很重,但好在这次是他主动提出要参加闱试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去试试。

  “那我今日便去找一位好一些的先生来给你上课,监督你背书,好在离着闱试还有一段时间,兴许你好好学,还能来得及。”

  -

  卢琛儿和马清玄出了相府,便又买了些东西转身去了罗门赵家,卢琛儿一是准备来看望一下赵靖前辈,二也是为了打探下一块图腾的下落。

  只是俩人刚进门,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笃谦哥?”卢琛儿大吃一惊,隐匿了许久的宋笃谦竟然会出现在赵家,这属实令人惊讶。

  她慌忙上前,在宋笃谦身边绕了一圈,这才确信,自己眼前站着的,确实是那个往日的宋笃谦。

  “琛儿。”宋笃谦也正每日牵肠挂肚,十分担忧卢琛儿,虽然山初道长的卜算十分厉害,不会出什么差错,但他毕竟没见到真人,这内心总是记挂着,十分难受。

  现如今见到了,自然是激动不堪,“琛儿,你还好吧?相府有没有为难你?这兵部又为何会牵扯其中?你中毒了吗?受伤了吗?有没有服药?看大夫了吗?要不要让赵靖前辈再给你瞧一下……”

  虽许久不见宋笃谦,但他还是一如往昔的小心谨慎,还是依旧喜欢替别人着想,卢琛儿心头猛然触动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像是安慰,又像是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一般,“我没事,确实受了点小伤,但早就痊愈了,对了,笃谦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知道闱试要改革,还看到了县衙在贴寻人启事,就想着赶紧来寻你了,只可惜现如今朝堂的人又不会帮我,我只好来找赵靖前辈帮忙。”

  马清玄见卢琛儿和宋笃谦自相见之后便开始无休无止的互相关心,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语,尤其是看到宋笃谦那关切的眼神和卢琛儿那温柔的神情,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家伙,搞得自己像是一个外人似的,他宋笃谦才是正宫是吧?

  呃,不对,这样形容似乎有些欠妥,但……但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对自己的女人,就是不行!

  马清玄想到这里,不顾在场所有人的神情,一把将正在和宋笃谦叙旧的卢琛儿扯了过来,“哈哈哈。”马清玄开始掩饰似的尬笑,“赵前辈好,山初道长也在呢?”

  “嗯,来快些坐下,你们俩来的正好,正巧赶上了午膳时间,快来尝尝我的手艺。”赵靖前辈站在亭中,将筷子分给每个人。

  几个人便一同坐下开始用膳,席间,宋笃谦说了自己在廉州城的事情,更说了卢琛儿的这一切计划也都在山初道长的卜算之内,自己起初半信半疑,没成想竟然如此神奇。

  “那是,南山的得意门生,哪里会错?”赵靖前辈一边夹菜,一边笑。

  “不敢不敢,我只是一位初入道门的稚子,怎能担当得起‘得意门生’这几个字,赵前辈还是莫要过誉。”山初道长确实悟性奇佳,同入南山,甚至比他修行时间久的,这修习的步伐却也比不上他的一半。

  “能入南山的,又有几个凡人。”马清玄道,“不过,山初道长竟然还没回去,这确实有些意外。”

  “对啊,山初道长不是说先回南山了吗?”卢琛儿好奇的问。

  “我确实该回去了,只不过,师父吩咐我的事情,我还没有完成,不过……”山初道长说到这里,故意将话语停顿了一下,他看着面前的宋笃谦,又悠悠的补充道:“不过,我想应该快到时机了。”

  “哦对了,琛儿,那你接下来和清玄可有什么打算?”赵靖前辈自然知道山初道长所言是何意,只是宋笃谦这种状态,似乎还需要些时日,为了避免这气氛走向尴尬的节点,他迅速调转了话题。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啊。”卢琛儿勉强一笑,“我肯定是继续找图腾啊。”

  “还差一块,倒是容易。”山初道长很反常的将话语接了过去。

  “哦?”赵靖好奇的侧过脸问,“莫非,你算到最后一块在哪里了?”

  “我哪里还需要算啊。”山初道长笑道,“玄武图腾就在我师父的卧房,我早就见了百八十来回了……”

  “这……”卢琛儿闻言十分惊奇,“真的吗?只不过,这……这也没办法讨要啊。”

  “没必要讨要。”山初道长拿出手帕擦了擦嘴,“你寻图腾不是为了寻那盏八卦琉璃灯吗?”

  “是。”卢琛儿点点头。

  “嗯,八卦琉璃灯的所在地,不是也在南山吗?”山初道长道:“只不过,琉璃灯我是真没见过,甚至都没听师兄师父提及,只是偶然一次在阁内的一本古籍上面看到了有关于这盏灯的传说。”

  “哦~”赵靖意味深长道:“你的意思是让琛儿随你去南山,带着三块图腾,自然而然的与另外一块放置在一起,刚好顺道再寻一下那盏八卦琉璃灯?”

  “嗯,不然你早晚也得来南山。”山初道长道:“图腾好说,灯可就得费事了,到时候看看祖师爷肯不肯出面相助吧。”

  “听起来,倒是很容易啊。”马清玄一脸落寞,说这些话虽然语气中含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难过。

  是啊,图腾一齐,灯便能寻到了,若是灯寻到了,卢琛儿离开他的时日便更近一步了。

  说来也是悲哀,自己生母去世的真相究竟还是没查到,现如今,自己值得珍惜的女子也要回家,马清玄一时之间盯着自己身前的饭菜发愣,他不敢想象,若是卢琛儿真的离开自己,那一日,自己究竟该如何继续生存下去……

  可自己没有理由留下她不是么,她要回的,也是她的家呀。

  “那就这么说定了吧!”卢琛儿道,“只不过,我还得回永州一趟,跟奶奶说一声,顺道也得带上冯先生。”

  “跟奶奶讲一声,我可以理解,但为何还要带上冯信知?”马清玄讲出这句话时,似乎有些恼火了,难不成她对冯信知,还有情?

  “一直以来,都没告诉大伙,冯先生其实和我是一个地方来的,你们可以理解为,我和他是老乡。”卢琛儿笑笑,“所以这灯,他也一直在寻,现如今有了线索,我自然也要告诉他一声,这南山,也定是要和他一起去的。”

  “原来是这样。”马清玄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是很满意。

  “怪不得信知也是如此的自在随心,不贪图功名利禄,原来,他和你这个小丫头是老乡啊。”

  赵靖笑笑,真想不通能培养出这种不畏强权的人才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可真想去瞧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