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仇人相见
作者:甜糖暖阳      更新:2022-05-28 06:53      字数:3623
  这蒙古王爷进京的阵仗再大再华丽,我也没时间细看,一想到温恪在神武门外翘首以盼的模样,只好抱着那坛未开封的酒随蔺兰往外走,想着待会儿接到温恪后回临水小筑再喝。

  香楼一楼坐满了人,全都挤在靠街的窗边看热闹,门廊边因有御林军站立,反倒一个人也没有,我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撩起裙角走得飞快,仍在结账的蔺兰姑姑在我身后说道:“慢点儿。”

  我边回头边说道:“再慢太阳都要落山了,若是温恪丢了,我找谁去要人?”不料此时,门外疾奔进来两人,正好与我撞了个人仰马翻,绊在高高的门槛上,直接摔出了门外,我护酒心切,没让坛子朝地,摔倒的时候仍然紧紧把它抱在怀里,庆幸之余,只见与我撞到的其中一人‘哎哟啊呀’地站起身来,竟然是许久未见的石宛儿!

  自那夜她在樊园把我砸的头破血流之后,也不知是她心虚,还是被关起来了,总之我便很少见着她。

  没想到不见则已,一见就出事儿,我俩这是什么孽缘呐?

  “你白痴啊?走路不会看?”石宛儿气急败坏,一见是我更把眉头深锁,指着我便骂。

  我心里一堆事儿,哪有那个精力跟她计较,便抱着我的酒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没想到我的退步反而成了激怒她的导火索,她像个许久没炸过的炮竹一般挥舞着拳头便扑了过来,我哪防这一手,半坐起来却又被她压倒在地,怀里的酒坛子‘咕噜咕噜’地朝街心滚去。

  “乌雅七月,我跟你没完!”石宛儿的脸涨得通红,一副新仇旧恨一起算的架势:“你就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你有病吧!”我一手辖制住她挥过来的手,另一手扬起来避开她撞上来的头:“我不找你报仇就算了,你还蹬鼻子上脸?”

  她双手一齐掐住我的脖子,“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被关那么久?你这个野丫头故意的吧?害我被关,你就趁虚而入,抢走了十三爷!?”

  要不是场面过于暴力,我差点就被她这一番强词夺理的逻辑逗乐了,我捏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扭,趁她嗷嗷叫的时候一个翻身把她压到下面:“骂谁野丫头呢!再说了,十三阿哥是你的吗?什么叫抢啊?你还要不要脸?”

  她拼命挣扎,却被我将手紧紧地扣在胸前,手使不上力,竟张开嘴,一口咬住我的手腕。

  我‘啊’地一声疼得连心,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却刚好瞟到那坛子酒竟然避开蒙古马队的蹄子,呼啦啦地滚到了街心正中停住了。眼看大轿就到眼前,我生怕它被踢碎了,忙穿过混乱的人群朝酒坛子爬过去,好不容易摸到了酒坛子,却听到石宛儿撕心裂肺地大吼:“乌雅七月,你个胆小鬼,有本事别跑啊!”

  我抱着酒坛咬牙切齿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就在这一番纠缠之时,围观我们的人群竟比围观蒙古客人的还多,早已里三圈外三圈,还饶有兴趣地从中间自动让出一条道,刚好让我对着站在香楼门口的石宛儿,她一手叉着腰,另一手指着我,扯着嗓子地大骂:“你……才……不……要……脸!”

  我的忍耐已到达极限,只觉得火冒三丈,怒道:“你再多说一句,我今儿就把那日的仇给报了。”

  她气得跳起老高,下一瞬间却摘下腰间的玉佩不管不顾地朝我扔过来,我本能地抱起坛子来挡,‘噼啪’一声,坛子被砸得稀巴烂,浓香的桑落酒就这样把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在这深秋时分,把我身上的热气蒸腾为一阵阵白雾。

  我愣在当场,围观的人和吹号角的御林军们也全都呆住了,就连在两旁的蒙古女人们也吆喝住了马儿,抬起头来时,却发现不知从何处出现了无数把弓箭指着我,将我围在街心正中,就连骑马的女人们也掏出了马兜里的匕首,而那顶壮观的大轿,不歪不斜地刚好停在我面前。

  我冻得从头到脚都麻了,刚想抬手说‘误会’,却被轿旁一个骑马的壮汉喝声止住,他绷紧手中的弓箭,叽里呱啦地朝我吼起来。

  “好香的酒”,意料之外地从轿内传出了一记赞叹之声,“嘎鲁,本王说过多少次了,来到中原要讲汉话。”

  那人的声音清脆温柔,跟传说中的草原常胜骁骑大将军很有一段距离,但却特别有用,魁梧黧黑的壮汉立马听进去了,对着我重新讲了一遍:“你是什么人?竟敢惊撞王爷的轿子!?先吃我一箭!”

  “别别别,”我举起双手眯着眼睛喊道,“误会,都是误会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骑着马率人从城门边赶来的钱晋锡到了,他见是我,没忙着为我脱解,反而‘嘿嘿’地笑起来:“又是你?日子过腻了,竟然溜出来当起了刺客?”

  “刺客!”一语惊到了那个叫‘嘎鲁’的壮汉,他怒目圆睁,握住箭尾的右手‘呼啦啦’刷到了底。

  我仿佛听到了绷紧后的箭弦在空气中发出的‘嗡嗡’声,围观的人群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本能地闭上眼睛,却在下一秒从四面八方听到好几声‘住手’,接着便有一人挡在了我面前,我睁开眼睛,入眼的竟是石宛儿鹅黄色的衣裙,她的身子如筛糠般抖个不停,双手试探地伸到半空中,却又畏畏缩缩地放了下来,哆哆嗦嗦道:“我们闹着玩的,钱大少,这种时候你开什么玩笑?”

  “哟”,钱晋锡冷笑道:“准你们开玩笑,就不许我了?你们两个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惊撞小王爷。”

  “我们闹着玩的……不小心……”,石宛儿紧张得嗫喏道,哪还有半分平日的盛气凌人。

  钱晋锡收了笑容,清了清嗓子对着轿内说道:“小王爷,只是两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平时在这京城就弄鬼掉猴,搞得鸡飞狗跳,这次想来也是无心冲撞,就饶了吧。”他斜睨着眼睛看我们俩一眼,嘴角扬起得逞的笑意,回过头去狠狠地补了一刀:“但若是小王爷受了惊吓,想要怎么处置她们,也悉听尊便。”

  我翻了个白眼,钱晋锡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存在感,石宛儿则被吓得惊慌失措,没命地拨弄裙带,好好的翠绿排穗,愣是被她蹂躏得没了样子。

  “你认识她?”轿内的达布小王爷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

  “嗯?”钱晋锡没反应过来,“哪个?”

  沉吟半晌,小王爷悠悠道:“算了,走吧。”

  到底是故作高冷,还是惜字如金,这神秘的小王爷真是好奇怪。

  石宛儿如同得了大赦一般,破天荒地抓住我的手就跑,还不忘交待钱晋锡一句:“千万别给我爷爷知道。”

  石宛儿把我拖出包围圈的时候,我已冻得无法说话,只会颤抖,可她却拉着我如同逃命一般往都统府的方向跑。

  “姑姑……蔺兰姑姑呢?”我抖动得如同筛糠般挣扎着要往回走。

  “你要死,也别死在我手上!”她拦住我,“你以为我想管你吗?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我放任你乱跑,明日你冻死街头,摆明了是想拉我下水!”

  “我要去接……接……”我瑟瑟发抖,想推开她,却连一句话都已经说不完整了。

  而我能再次开口说话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宛儿把我带回了都统府,我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中时,热气一点点地将我体内的寒冷驱散,这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真是吓死本小姐了,那只钢箭离我只有那么一寸,天呐,爷爷总是说战场上如何如何紧张激烈,果真所言非虚呐”,宛儿站在屏风外面反复踱步,已经自言自语了半个时辰还歇不下来,“……再怎么样,你也吱个声啊!”她从屏风后面探进头来,紧皱着眉头的脸庞激动得红扑扑的。

  我慢悠悠地从浴盆里直起身来,重重地呼出了一口寒气,哆嗦着道:“我要去接温恪……”

  她翻了翻白眼,一副想不到你憋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的表情。

  “钱晋锡这个白痴,关键时刻给本小姐掉链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还有那个小王爷,不就是从鸟不拉屎的旮旯里来的嘛,神气什么……”她越发来了劲儿,干脆不搭理我,自顾自地一个个数落起来,“完颜也是,不想看见她的时候总叽里咕噜地在我耳边烦得要死,要她的时候偏偏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我紧咬着嘴唇,直接从浴盆里爬起来,套上丫鬟送过来的一套素白棉服,还有一件水红色的袍子,那棉服和袍子都是事先用熏香蒸过的,不仅满鼻馥郁,而且暖和的不得了,我终于从湿透的狼狈中缓过神来。

  “诶诶诶”,宛儿一把拉住我要开门的手:“我在说话呢!真是没礼貌。”

  我推开她的手,“你自己说吧,我要去找温恪。”

  “八公主那么大的人了,你还怕她丢了啊?何况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婆子要一打有吧?不会个个都傻呀,你不去接她,难不成她自己找不到谦府的大门往哪开?”

  “温恪不谙世事,很少出宫,连路往哪边走她都不知道,何况……”我咽下了后面的话,何况温恪最近情绪低落,极为厌世,万一她找个借口支开那些丫鬟婆子,真的去寻那种平民的生活……我越想越不对劲,喃喃道:“要真的丢了,你和我还有命吗?”

  “喂喂喂,别扯上我。”她使劲摆手。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能耽误到现在吗?”我火冒三丈。

  宛儿毫无察觉,她撅了撅嘴,理直气壮道:“谁让你惹我生气?”

  我差点被她的话噎死,根本无法忍受她大小姐脾气的理所当然,转身欲走,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似乎也感觉到今天的事闹得有些过火,连忙说道:“你家姑姑丢了,完颜也丢了,我们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