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恢复
作者:甜糖暖阳      更新:2022-05-28 06:55      字数:5210
  “你什么重点啊傻丫头,”他掰着我的头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不让我去看,一只手捏了捏我的下巴又说了一句:“再疼也不会有你疼。”

  “我……”很小声:“我不疼。”

  他的脸顿时有些阴沉,“不疼?那冷汗像水一样流?”

  “那不是冷汗……”我嘴硬,“那是下雨了……”

  “你他妈……”他咬着嘴唇想骂却突然气笑了,“在我面前不用逞强,我有没有说过这种话?”

  “说过,”我小声,“可我不想你太心疼我,你一心疼我就会做傻事,一做傻事自己就受伤,这还算好的,你昨天把当今圣上都打的鼻青脸肿了,下次怎么办?”

  他脸色逐渐回暖,咬着牙面有不忍,凑过来啄了一口我的嘴唇,轻声道:“不会有下次。”

  我抿着嘴唇慢慢回味他唇上莫名的甜丝丝,声音有点低,“对不起,我没保住……”

  他没让我把话说完就将我搂进了怀里,“是我的错,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我没保住你,也没保住他。”

  我眨眨眼睛不让自己哭,“还好没给他起名字,云木川的方嫂说如果孩子有了名字才没的,就会有怨念不离开,那实在太可怜了。”

  他先哭了,我能感觉到他胸前不正常的起伏和落在我头上点点滴滴的泪水,好一会他才开口,声音仍然正常,只是带了些沙哑,“你还信这个呢?”

  “原本不信的,现在有的没的乱信。”我说,“比如冷宫里那些离年教的女人,说她们疯疯癫癫吧,可她们胡乱用药竟然让我好转了,不信也不行。”

  他的手刚好停留在我背上留有‘不洁印记’的地方,他轻轻抚摸,“为这一个印记,她们救了你两次。”

  “嗯,”我叹,“这事儿吧,就是福祸难辨,胤礽那狗东西当初要知道有这样的结果,只怕自己先就上赶着去打这个印记了吧。”

  他笑了,“那他不被那些疯女人们煮着吃了才怪。”

  我咯咯笑起来,可也很疑惑:“紫禁城那种地方,为什么容得下这些疯子呢?”

  “世上所有的地方都有见不得光的东西,与其放出去不如藏起来,无形中也是一种平衡。”

  我贴近感受着他的心跳:“可她们太可怜了,一辈子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

  “宫里的女人,没有不可怜的。”他声音很低,应该是又想起敏贵妃娘娘来了吧,怪不得当年阿妈无论如何也不进宫,有了孩子才迫不得已去了陪都行宫待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后面的很多故事都不会发生,或许连我都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

  “你信他吗?”他突然问,一双眼睛出神地望着我,我们隔得很近,几乎呼吸相连,我看着他的表情,差不多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说我对你从来都不真心……”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我不想再听到那些胡话。”

  他轻轻把我的手拉开,“你是因为那是胡话不想听,还是因为觉得那胡话是真的所以不想听?”

  我愣住了,咬着嘴唇使劲摇头,“什么都不是,我不信,我不信那些。”

  他皱眉,轻轻揽去我的眼泪,“不想信还是不敢信,哭成这样?”

  然后没有停顿地说:“你听好了,这话我只说一遍,我承认他说的没有错,我以前,特别是小时候咱们刚认识那几年,我的确把你放在很多人后面,我喜欢你没错,但就是喜欢而已,你像个毛茸茸的小兔子一样让人抹不开眼睛,还很黏人,可在我眼中却没那么重要,我为了不跟四哥翻脸而冷落你,也为了查出额娘的死因故意利用你,甚至因为温恪的事情恨过你,但我要说的是,没有哪个人会莫名其妙地就爱另一个人爱的死去活来,如果有,那铁定是谎话无疑,戏本里说的那些一见钟情二见定终身的事儿你信吗?反正我不信,”他苦笑,“我信的是,等我某一天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你的影子洒满了我的人生,你的一颦一笑让我辗转反侧,你眉间微蹙,你大发脾气,你开怀大笑,你泪眼婆娑的样子彻彻底底地把我桎梏了起来,这些酸话我不太说也不喜欢说,但我想告诉你,我爱你,甚至比死去活来还要爱。”

  他的声音沉得不行,像鼓槌敲击下来后荡出的那一串串余音,我眨眨眼睛,眼泪还沾在睫毛上,忽闪忽闪的样子傻的不行。

  他亲了我一下,压低了声音道:“你跟在我后面跑的时候,只有那么一两年我想不起来回头,但后来你没发现我后脑勺长眼睛了么?总是忍不住想看你在干嘛,他那样说我,可是大写的冤枉。”

  “何况,”他歪了歪头,“我跟在后面找了你七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还不够你回本儿吗?”

  我失声哭了起来,从出事到现在,终于彻底卸下周身的防备,从内到外都松了一口气,那些不安的难过的伤心的委屈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出口,发泄似的前赴后继涌出来,化作不顾形象的眼泪和哭声。

  他慌了,捧着我的脸替我擦不断线的眼泪,哄道:“我哪里说错了?”

  我挂着满面泪水往他怀里钻,蹭得他轻薄的底衣瞬间湿了个透,哽咽道:“有一句话说错了。”

  “什么?”

  “我不要你这话只讲一遍,我要你多讲几遍。”

  他愣了一下笑了,“你这抓重点和逻辑的思路一直有问题。”

  “有就有吧,反正你都移不开眼睛了……”我在他怀里拱,带着得意小声道:“我都那么重要了,还怕什么?”

  “嘿!”他气笑了,“忒膨胀了是吧?”

  我也笑,笑着笑着腹部突然疼了起来,没忍住‘嘶’了一声。他脸色立刻就变了,半坐起身:“哪儿疼?”

  我皱着眉缓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把疼痛压了下去,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身上的衣裳已被冷汗浸湿了,力气也像瞬间被抽走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他心疼坏了,咬着牙齿忍了一会儿,俯下身来圈住我:“别怕,哥哥在这儿。”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疼的是他不是我一样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我想抬起手来揽住他却没有力气,挣扎了一会儿带着些喘儿轻声道:“你说我弱成这样了,以后还能生孩子吗?”

  他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道:“不生了,我不想要孩子。”

  我撅着嘴有些失望,从出事到现在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听他这么说看来没戏。

  “能,怎么不能,”方文苏的声音骤然在帘外响起,“又没伤到根本,气血一恢复,想要几个能要几个。”

  我顿时红透了脸庞,紧张地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不知道方文苏什么时候进来的,那些傻话被他听去了多少?

  莘夕哥哥倒是很淡然没什么感觉,他稍稍直起身来,在我唇上亲了一下,“你别让我害怕。”

  我还在消化他这句莫名其妙的撒娇是什么意思,就见他起身掀开了帘子,问方文苏找药的事情。

  那味有神奇作用的紫色汤药果然就是紫苏,方文苏又掺了好些味其他的药,然后熬成汤让我喝下去,我一看见他就想起姐姐,腹部的疼痛随着汤药的洗涤是减轻了不少,但揪心的担忧却实在缓解不了,可莘夕哥哥还不让我过问,只要我一开口问,他的脸色就很难看,他嘴上不说,可心里应该是怪我的,首先我没把苏秀水还活着的事情跟他说,而后又不顾及孩子的命去为苏秀水求情,何止是把他放在了姐姐后面,把自己和孩子都排在了最后,连我自己都说不过去,何论他人?

  连着两天喝了大概七八碗药汤,我的脸上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血色,靠在窗边听萨梅念蔺兰姑姑从青海带回来的信,她们现在住在青海的汗府,被舅舅当作上宾对待,吃穿不愁,但阿爸的咳疾一直不见好,看遍了青海的汉医和藏医却没什么效果,这几日由杜自芳陪着去了塔尔寺小住,信的最后蔺兰姑姑狠狠地诉说了一番对我们的思念,惹得萨梅边念边抹眼泪。

  “姑姑竟然去了鸣沙山,”萨梅还含着眼泪,却手舞足蹈,“我从小在边西长大都没去过,她竟然去了!羡慕啊。”

  我回味半晌交代,“你去找苏爷爷开个方子寄回去给姑姑,让阿爸照着用药。”

  萨梅连连点头,出门前不忘问一句,“公主你说咱啥时候能去鸣沙山?”

  我没回答她,却在琢磨另一个事儿,昨天钱晋锡来看我,说那日在琉璃殿外面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传出去了些,被改编成了各个版本,说的最多的就是‘达瓦公主因爱生恨想要杀胤礽,怂恿他人放火烧街,事发后紧抱怡亲王大腿试图上位自保,当今皇上为了怡亲王只好隐瞒真相’,好一出穷凶极恶玩弄男人的好戏!我听了之后除了赞叹这些人脑洞大以外,一个字都评价不了。

  除此之外,胤礽利用舆论哗然的机会找了好些谏官满天乱飞唾沫,试图打压皇位还不稳的胤禛,莘夕哥哥的风评一时也跌到了谷里,甚至当年我勾引胤礽,不仅陪睡陪玩,还找人陷害他的事情也被好事之徒翻了出来大做文章,一时间闹翻了天,胤礽反而成为了含冤十多年的受害者!加之他的儿子死在火中,成了最有力的受害证明。

  我捂着脑袋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人证物证,当年说不清的事如今照样证明不了。唯一有利的一点是胤礽不知道放火烧街的那个女人正是被他伤害致死的苏秀水,胤禛说的对,要把他彻底除之而后快的唯一办法就是翻案。

  “琢磨什么呢?”莘夕哥哥温热的手心轻轻在我后脑勺拂了一下,随后坐到我对面的一张方凳上。

  我抓住他的手往眼前拉,“外面下雪呢?”

  他任由我抓着他的手,撩起眼睛来扫了一眼窗外,‘嗯’了一声,“怎么了?”

  “那你的手这么热?”我歪头奇怪道。

  他愣了一下,笑了笑,“洗过了才进来的,怕不小心碰到你让你着凉。”

  我心里热乎得想掉眼泪,好一会儿了才抿了抿唇:“我又不是水做的,哪就那么碰不得摸不得的?”

  他挑了挑眉,“我碰得摸得,别人可不行。”

  “我……”我扔了他的手:“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他点点头,舔了舔嘴唇,上身微微往前倾,手肘搭在膝盖上,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月儿,有个事儿我想跟你说。”

  我有些紧张,立马坐直了身子,“胤禵杀人了?”

  他眨眨眼睛明显被我的跳跃思维搅乱了计划,“胤禵……为什么要杀人?”

  原来不是,我拍拍胸口,乾清宫外石宛儿打得我流产的事情这几日也是热点话题,完颜蝶参与其中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人人都说花岸府与石府同气连枝,真真的兄弟情深,给胤禵气得跳脚,原本胤禵就烦她烦得不行,看在弘春的面子上没和她计较,再来这么一出,我是真怕胤禵失控,那看来没有……

  “胤禵倒是不杀人,可他要休妻。”莘夕哥哥懒洋洋地带了一句,又把我惊得浑身一颤。

  休妻这个事儿吧,听来是给人自由,实则就是把人往绝路上逼,比那些打入冷宫置之不理或者滥用私刑幽禁关押之类的恐怖多了,至少死在冷宫里或者死在私刑中都能扛着名分入祖坟,可休妻不同,在这个礼教森严名誉重过一切的中原,没了名分被赶回娘家是世上最惨的事儿了,特别是皇族,基本没有活着拿到休书的人,一碗毒酒一条横梁了结此生都是常态,所以现在时兴送休书的时候顺便送毒酒或白绫过去,仿佛是默认的结局了。

  “你别那个表情,”莘夕哥哥摸了一下我的脸,正色道:“如果他不是十四弟的妻子,我……”他没说完,脸上已经染上了一层寒霜,冷气森然。

  “哥哥,”我握住他的手,像是安慰他却更像是安慰自己:“别理了,自有老天惩罚她。”

  他轻轻叹气,反手握住我的手:“那石宛儿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咽了咽唾沫,低下头去很小声的说:“她的儿子被姐姐烧死了,我哪里有底气找她的麻烦。”

  他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往前一把拽着我的手腕拖入怀里紧紧地搂着,却什么也不说。

  他又在心疼我,或是生我的气,或是生石宛儿的气,总之他心跳的厉害,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不喜欢说话,我都摸出规律来了。

  好一会儿他才短叹一声,声音平静:“我今儿来找你,是为了苏秀水的事儿,你确定要翻案吗?”

  我‘啊’了一声,后知后觉:“你见过……皇上了?”

  “嗯,”他明显不想多说,“他说你要翻案。”

  “不是我要……”我很无奈,“可如果这是救姐姐的唯一办法,我愿意试一试。”

  “苏秀水呢?她愿意吗?”

  “她说……愿意。”我轻声,姐姐泪涕涟涟的样子挥之不去。

  “好,”他松开我,“两个事儿,要想翻案,证人和证据一样不能少。”

  我眨眨眼睛,认真地听着。

  “胤礽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位傻太子了,没了皇阿玛护佑他反而更狡猾,就算我们打出苏秀水这张牌,他也能装傻充愣,没有用的,现在舆论一边倒,就连大哥八哥九哥和十哥都公开支持他,很容易被他倒打一耙。”

  “那怎么办?”我深知。

  他偏头一笑,凌厉的眼神衬得那笑容多了几分狠辣,“当年你输在哪里?”

  我咬着嘴唇细细回想,不能说的原因,无法解释的印记和重臣的伪证,一个比一个坚挺的理由让我输的万劫不复。

  “现在翻案和当年有一点大不同,”他看向窗外,“皇阿玛过世了。”

  我拧眉思索了一会儿,“可德妃娘娘在啊,还有那些老臣。”

  他笑了笑,真可谓一笑倾人城的淡然,似乎这世上的事儿尽在掌握中,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好德妃娘娘仍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