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颜快速跑到房间内，正当自己散开头发往外面走时，却是发现清颜后脚便进了屋。

  她将玉簪放在妆台，对着妆台前的自己愣了好几秒，看着不自觉挂着笑的自己，江念颜不禁掐了掐自己的手腕。

  终是清醒过来的她站了起来，正当自己准备去打盆水时，却发现娘早已站在门前看着她。

  “娘。”她愣了愣，看着对着自己莞尔一笑的娘，不禁有些慌张，“我这就先洗发，您先等等。”

  她却摇了摇头，“圆圆，娘帮你洗。”

  闻言，江念颜彻底顿在原地，欣喜溢于言表，她立马开始手忙脚乱地拿起水盆、椅子还有梳子来，殊不知，聂清颜早已走到她面前制止了她。

  清颜垂眸，直接按着她在椅子上，“你来这妆台，我帮你洗。”

  这下江念颜彻底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了，见她将水盆拿了出去，看向外头站着的两位侍女，吩咐道，“春花秋月，快去打热水。”

  “是，上神。”

  她又重新走了回来，从妆台拿起一把木梳，轻轻拿起她一根头发，细心帮她梳发。

  “娘，”江念颜十分好奇，“那俩侍女是你的仙侍？我可从未在峨眉山见过那两位女子。”

  清颜轻轻地‘嗯’了声，“也是娘的好友。”

  小姑娘轻笑起来，“真好。”

  闻言，她不禁挑起眉来，“圆圆觉得哪儿好了？”

  小姑娘垂下眼睫，“我们不在娘的身边，有这两好友陪着你，真好。”

  闻言，清颜不禁心头一紧，而后唇角漾出笑意来，“娘有你这个女儿也是，真好。”

  ……

  春花秋月很快将热水打了回来，将热水放在椅子上便悄然离场。

  清颜先是伸手进水中测了测温度，随即走到她的旁边，将她的长发撩至一旁，很是轻柔地将她的头发给梳好后缓缓放在水盆中，用泡泡轻轻帮她揉搓头发半刻，便再用清水将其洗净。

  闻着发间的桃花气息，念颜不禁夸赞起来，“这洗发水可真是香，像，像是祖母酿的桃花酿！”

  祖母……

  这一说，倒是让清颜想起了在寄人屋檐下时，热情招待她的曲荷，又忽的想起在她的产房前哭得喘不过气来的老太太……

  也不知，她后来怎么样了……

  清颜想事出神许久，而江念颜也并未发觉，只继续说道，“娘，我之前见小玉一直撒娇着让伯娘帮忙洗头，当时我可是羡慕极了，便想着有一日也有娘为我洗头……”

  “小玉？”她倒是从未听过这名字。

  江念颜解释道，“娘不知，大伯与伯娘生了一个女儿，名叫小玉。”

  她愣了愣，江豫知原来已然娶妻，甚至还生了个女儿么……

  清颜忽然觉得自己愚蠢极了，如今早就已过去二十几年，又怎可能不娶妻生子……

  “原来如此。”

  见母亲出神已久，她想了许久的话终是说出，“没关系的，娘，以后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我。”

  “祖母如何，祖父如何，家中人员情况如何都可以问我，我一直照顾着爹爹，我什么都知晓的。”

  清颜听后却是心头一紧，心中十分愧疚地道，“圆圆，娘很抱歉。”

  江念颜却是说道，“娘，你让我们出现在这个世上，便可以抵消任何的道歉了。”

  你让我们出现在这个世上，甚至拼尽性命让我们活在这个世上，已然是最伟大的。而她与兄长，也从来不会因此而难过。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母亲，是最最最最好的，最疼爱我们的母亲。

  而聂清颜却是计较在青岩山上的那些时日，她轻叹了声，解释道，“不是，娘没有让你们像那个小玉一样得到母亲的照顾和关爱，是娘的错……”

  如果她在他们回春陵时便去同他们团聚地话，应该也能弥补多少吧……

  或许也会实现圆圆的愿望，在看到小玉有母亲帮着洗头时回来对自己撒娇要求帮忙，也不会羡慕别人有娘疼，而她却是没有。

  她到底是错过了儿女多少，才让他们如此缺母爱呢……

  不过也不晚，她如今也能好好弥补。

  “不是的，娘，娘没错……”江念颜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了。

  正当她思考着该说些怎样的话来安慰娘，却听母亲淡淡一笑，将她浸湿的头发用干毛巾擦干，边揉搓着边道，“所以啊，娘想好好补偿你与你哥哥。”

  好好补偿么……

  江念颜却是不禁眼眶一红，今日不仅知晓父亲还活着，甚至母亲也还活着时，她总觉得自己是身处于梦中，可手腕上火辣辣的疼却是提醒她，这一切的一切皆是真实。

  她一向坚强，学着哥哥的性子，心中有委屈却是不敢哭出来，可是，当自己知道自己有靠山时，却是不禁想哭。

  耳中听到轻轻的抽噎声，清颜不禁蹙起眉来，转头一看却是见江念颜泪流满面。

  她帮着江念颜擦着眼泪，担忧道，“怎么还哭了呢？”

  她却是破涕为笑，“我太开心了。”

  今日不仅与娘相认，娘还帮自己洗头，自己怎么可能不开心？如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虽满是泪痕，眼眸却是挂满着笑，她不禁失神。

  目光落在站立于后处、为自己擦干头发的女子，只见她眉目柔和，一双乌黑有神的双眸带着笑意，如三月拂过静谧湖水的春风。

  江念颜不禁想，若是当哥哥也感受到母亲的爱，会不会也会像自己一样觉得是一场梦般，觉得总是虚幻，永远都不是现实……

  今日父亲当众让他向母亲下跪，平日里在父亲面前面不改色的他，今日却是莫名也红了眼眶，她想着，估计也是感受到了母亲的爱，所以也是开心地哭罢。

  她转过头，紧紧抱住聂清颜的腰，深吸一口气，闻着母亲身上的桃花香，不禁感慨道，“娘身上，有桃花的味道。”

  毛巾掉落在妆台上，她无奈地拿起，继续帮圆圆擦着，“圆圆喜欢桃花？”

  “可喜欢了！不过，我最爱的，还是祖母的桃花酿。”

  她这话倒是逗笑了聂清颜，揉了揉江念颜的头，道，“你啊，就跟我以前一样，特别爱吃桃花酒。”

  “是么？”江念颜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那难怪爹爹从来不管我偷喝。”

  她一愣，而后弹了下江念颜的额头，“你啊，还是得少喝些！女孩子家家若是在外喝醉了定是要吃亏！”

  江念颜抬起头，即使额头被弹了一遭，却还是笑得开怀，“知道了！”

  ……

  抱了许久，等到聂清颜都觉得圆圆都快要睡着了，却听见怀里的人闷闷嘟囔着，“娘如今能和爹长相厮守，我们也很开心。”

  娘如今能和爹长相厮守，我们也很开心……

  以后，爹再也不会一个人挑灯睡不着，不会一个人偷偷抱着画像哭，也不会一个人孤独终老了。

  如今爹娘能再次团聚，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知晓这些年江浊是怎样过来的，又听到圆圆说这些话，聂清颜觉得愧疚极了，他明明想多陪陪自己，却是只相陪一月左右便又要让他离开……

  聂清颜抿着唇，喃喃道，“娘，也十分开心。”

  她忽然拉起圆圆的手，顿了许久，才说道，“圆圆，你愿不愿意跟娘回去？”

  江念颜不明所以，“娘要去哪儿？”

  “我身为上神，自是不能在这峨眉山久留，圆圆，若你想跟兄长一起待在峨眉山的话，娘也不勉强，若……”

  她忽然勾起唇角，笑道，“圆圆愿意。”

  她怎么可能不愿意，身边终于有自己心心念念的亲人，她又怎么不愿意……

  还未说完便听到她答应，聂清颜终是舒心地笑了起来，拿起梳子帮着她梳头，“行，娘跟你梳头。”

  “好。”江念颜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哥哥愿不愿意？”

  一提团团，清颜手中动作一顿，而后垂下眸来，“你哥哥是不会愿意的。”

  其实不用江浊问，她也能知道，她的团团是不会愿意同自己回去的。

  他志在正道，志在苍生，清颜晓得的，也替他骄傲。

  江念颜迷惑了，“为什么？”

  不应该啊，江思清在知晓爹爹死后可是后悔莫及，就从未想过要去弥补？

  她道，“圆圆，你哥哥的梦想便是在这峨眉山，娘不该掐断他的梦想。”

  她应该做的便是让他放手去做，只要时不时地给自己寄一封信，让自己得知他的近况就好。

  闻言，江念颜却是十分鄙夷，“什么梦想，呸，我看他就是怕面对爹，所以才不敢回去。”

  本就一胎生，又怎不知自己孪生哥哥的心思？他就是自己过不去这三年的不管不问这一关，就是心中有愧，所以不敢去面对罢。

  真是怂极了。

  而聂清颜却是说道，“不管是害怕你爹爹还好，还是为了大义正道也好，娘也不该去强求他。”

  江念颜有些觉得可惜，甚至有些心疼，“那娘就不会觉得难受么？”

  “会啊。”清颜神色淡淡，明明心里压抑得很却又是格外坦然，“但娘想着，圆圆也会陪在我身边，那就足够了。”

  ……

  *

  江念颜跟着爹娘回到了青岩山，见着自己一直来的地方忽然有一小木屋时，她不禁觉得诧异，“我上次跟爹爹来的时候，倒是从未看见有这一屋子……”

  江浊看了聂清颜一眼，叹了声，似是在抱怨，“这是因为你娘用了障眼法，不让我们瞧见她在这。”

  “那既然我们瞧不见娘在这，那为何爹爹你知道娘在这里？”江念颜满脸疑惑，“而且还每半月来一次？”

  “我起初还以为是程旭爷爷与爹爹是亲人，所以才日日来此，却没想到爹爹是来看娘的。”

  “……”

  的确旁边立起的两座石碑会让人浮想联翩，可是……

  江浊敲了下她脑袋，“程旭是你娘的师父，这屋子也是师父的屋子，自是也要多多来此。”

  虽借口蹩脚了些，但也的确是事实。

  从峨眉山回来后，面前的桃花早已稀疏，清颜呆呆看着满地腐烂的桃花看出了神，而后垂下眸去。

  江浊看了她一眼，随即对着江念颜道，“圆圆，你先进去将你的东西整理好，爹和娘聊些事再进来。”

  江念颜自是知晓如今倒不能多留于此，便立马带着行囊跑了进去。

  见圆圆走进屋中，清颜才表露出难过的情绪来，她看了江浊一眼，有些委屈地问，“你是不是要走了？”

  江浊牵着她的手，而后将其放在脸颊，“是。”

  见她眉头都要皱成麻花，江浊不禁笑了出来，“不是夫人说要我守护苍生么？”

  也的确是她说的，可她也未说她舍得啊。

  聂清颜撇了撇嘴，委屈道，“可我也舍不得啊……”

  江浊轻挑眉梢，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他将清颜搂进怀，“那既然夫人不愿意我去的话，那我便不去了。”

  “诶，”聂清颜立马推开，“还是得去。”

  这下，轮到江浊委屈地撇撇嘴，“我也舍不得，为何夫人却是要强求呢？”

  “……”聂清颜完全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就是在挖坑给自己跳。

  她叹了声，“我是希望，并没有强求，阿浊。我不希望三界开战，不希望生灵涂炭。”

  所以，即使自己心中再舍不得他，心中再愧疚，她也会让他去先太平三界，而不是在这与她甜蜜说爱。

  她不想再看到上次仙魔大战的惨像了……

  聂清颜抿着唇，定定地看着他，“等事情忙完了，我好好弥补你。”

  江浊痞笑道，“弥补我什么？”

  “自是弥补你这几十年的等待，”她环着他的腰，眼神十分认真，“江浊，我也会照顾好孩子，等你回家。”

  这一刻的悸动，犹如沾了胶的藤蔓，缓缓往他身上爬，直到后来很久很久，都难以忘怀……

  他不禁眸中带着一丝水润，嘴角微勾起，轻轻笑道，“好。那你一定要在家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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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如今剧情排序有些乱，小可爱们建议过三天后再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