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嫩了点。

  H市经济开发区法院第八法庭，宋倾城望着裁判席上方的国徽走神几秒，低头看着被告律师提交的原告婚姻记录查询证据，下定决心后，她回答法官同意庭后调解。

  法槌敲响，庭审结束。

  “谢总，你还是撒谎了。”

  庭外，停车场，车内。宋倾城强忍怒气，犀利地盯着副驾驶上的谢文哲。

  谢文哲脸色涨红，神色羞愧。法庭上，被告律师提交的证据赤裸裸地击穿了他的谎言。他忘不了被告律师对他的犀利指控，也忘不了法官原本同情的神色瞬间转成鄙夷。他当初确实欺骗了宋倾城。他在与被告刘雪菲交往的六年里，他确实没有离婚。

  “……宋律师，不好意思。我当时以为我有没有离婚跟这案子没啥关系。”

  谢文哲犹豫了半天，还是选择了道歉。

  “你不仅没离婚，连房子一半的首付也不是你付的。”

  “刘雪菲父母将现金借给你，你再转给了刘雪菲付首付。”

  “而这笔借款，刘雪菲父母一直未向你主张返还，因为他们一直以为这钱是给你两结婚买婚房用的，相当于是赠与，是给你们两人的祝福。”

  “在这六年里，刘雪菲近乎一半的时间都在你公司上班，帮你打理一些杂事，你却从未给她支付过一点工资。”

  “你买车的钱，有一半是刷了她的信用卡。目前信用卡还没有完全还清。”

  “她在跟你交往之初，未发现你有家室，等发现你有家室后，你一直以尽快离婚为由留她在你身边，但你的离婚承诺在本案起诉后才完成。”

  “她现在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来源，但却要背负房贷和信用卡债务。”

  “六年前，她才二十三岁，如今已接近三十，她把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几乎都给了你。”

  “现在因为违背了一个无需遵守的忠诚承诺，被你告上法庭，要她将最后守护的一点财产和尊严也要剥夺。作为男人，我觉得你渣得与众不同！”

  “原告律师，我觉得你作为一个女人，为这样的男人代理，实在是有失职业道德！”

  宋倾城重述了一遍刘雪菲律师在庭上的发言，同时也觉得副驾驶上的男人确实渣得与众不同。作为他的律师，她确实羞愧。

  “这个案子，要想让法官支持我们的诉求，有两个重要的关键点，第一，这个房子的首付是不是全部或大部分由你支付，第二，你为刘雪菲买这个房子的目的是为了结婚而非维持非法关系。”

  “现在这种情况，想要胜诉，基本没戏。如果不调解，法官肯定会驳回诉讼请求，让你另行起诉解决你跟刘雪菲之间的债权债务关系。”

  谢文哲自知理亏，诚恳地望着宋倾城，“法官的调解方案，我会好好考虑一下。案子的事情，还是希望麻烦你继续办理。”

  宋倾城踩了油门，目视前方，语气风平浪静：“你放心，一码归一码。律师的职责，就是全力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你是我当事人，委托事项未完结前，我都会尽心服务。我只希望，我们之间，不要再有谎言。”

  “一定的！你放心！”

  谢文哲松了口气，信誓旦旦地承诺。

  回到整洁有序繁华靓丽的S市，谢文哲下车后，宋倾城才感觉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H市位于S市隔壁，多年来省政府一直扶持，无奈经济始终带不动，城市排位远远落后S市隔壁的其他兄弟城市。H市经济开发区法院，位于一个酷似S市城中村的地方，大概是财政吃紧，法院建设也甚是落后，逼格还比不上S市一个基层法院的派出法庭，还带点落后的欺生习气。宋倾城起初去立案还由于拒交证据原件被拒，据理力争后，立案庭庭长才同意立案。幸好，承办法官很资深，为保全双方颜面，热情地提出了调解方案，如能调解成功，这桩丑事日后也不必随着判决书公之于众，这对双方而言，都是件好事。

  “小城，上周你跟那个小赵见面聊得怎样啊？”

  晚饭后在小区里散步的宋倾城收到了师父禹峰的微信语音。

  小赵，大名赵烊烊，是禹峰一家法律顾问公司老板的独生子，一位乖巧懂事的富二代，他老爹一直想给他找个律师做老婆，觉得女律师聪明懂事识大体，有学识有才华，还能时刻为家族企业经营发展在法律风险上保驾护航。听师父说，小赵自小对老爹老妈的意愿一向遵从，小时候说留学就留学，长大后说相亲就相亲，说继承家业就继承家业。性格也挺好，在公司里毫无太子爷的架势，平易近人，随和可亲，也从不炫富，衣食住行十分平民。

  那天从祝王者学校出来后，宋倾城跟唐东泽说相亲，确有其事，对象就是这位小赵。

  宋倾城与小赵的见面，是在一家咖啡馆。她见到小赵的第一眼，便觉得这小奶狗不适合她。皮肤白皙，身材瘦长，带着又圆又大的黑框眼镜，气质与时下众多长相复制黏贴的小鲜肉明星差不多。

  小赵见到她时，眼神放光，没聊几句就很直白地说，她要比他之前约会过的那些女律师年轻好看，还说她长得像桥本环奈和新垣结衣，这两个都是他的女神。

  宋倾城不认识桥本环奈，她只认识新垣结衣，因为她主演了她最喜欢的一部严肃又搞笑的律政剧——《legal high》。

  于是宋倾城问小赵看过什么律政剧，小赵回答只看过《离婚律师》并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剧里那些五花八门的离婚案。

  宋倾城耐心地听他讲完，喝完一杯咖啡，给他递上一张名片，笑吟吟地说，如果以后他或亲朋好友要打离婚官司都可以找她，费用八折，如果他个人创业遇到啥法律问题也可以找她，她会帮他保密，并且绝不主动告诉他老爹他偷偷开了五家网红培训机构。

  小赵目瞪口呆。他瞒着家里开网红培训机构的事，只有他跟他合作伙伴知道！他感觉背后凉飕飕，第一次有了违逆老爹要他娶个女律师当老婆的想法……

  “师父，小赵挺好的。我们日后有可能会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浑身水珠的禹峰坐在泳池边上，擦了把脸上的水，看到手机屏幕上徒儿回的短信，他确信他这月老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