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了一个恬静充实的周末，周一的宋倾城，神清气爽。开着车去法院的路上，天高云淡，鸟语花香，满眼夏绿。一路上，伴随着车载音乐的旋律，她无拘无束地开了场四十多分钟的女司机个人演唱会。

  到了西城区法院，宋倾城一如既往地将车停在了法院附近的科技馆停车场，这儿位置宽敞收费便宜，保安大叔和蔼可亲。到了法院门口，她正好瞧见沈明媚和沈嘉嘉两姑侄正在当事人入口处排队安检。她上去打了个招呼，便先从律师专用通道进去了。三人汇合后，一起到了法院C栋二楼的诉前联调中心。

  诉前联调中心是法院为国家多元化解决矛盾纠纷的机制，将法院诉讼与人民调解、行政调解等非诉讼纠纷解决方式相衔接，以便能便利、快捷、低成本、高效能地化解社会矛盾，节约当事人诉讼成本的地方。西城法院的诉前联调中心率先在S市成立，调解队伍甚是庞大，调解成功率接近80%，有效地缓解了法院办案压力和社会矛盾，连续几年评为S市九个基层法院中的优秀标杆。

  沈明媚和杨志轩分家析产案件的调解员是林淑芬，年纪五十左右，由西城妇联派驻过。林淑芬核查了宋倾城她们三人的身份，领着她们去了三楼的家事调解中心的一个小型调解室，让她们先等一会，杨志轩还在路上。

  宋倾城看到沈明媚脸色颇为不好，想必是内心十分紧张。她安慰道：“阿姨，您不用怕。这里是法院，他不敢胡作非为的。”

  沈嘉嘉应声助威：“就是，杨志轩要是敢打你，立马让法官判他！”

  宋倾城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眼神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一瞟，笑着说：“沈医生，注意胎教呢！”

  沈嘉嘉这才想起腹中宝宝，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笑哈哈地说：“没事，这年头，孩子得有点狼性才能成大事！”

  “有道理。”宋倾城点了点头。她走到调解室门口，看见一男一女大摇大摆地往这边走来。男的高高瘦瘦，留着一把长头发，两耳戴了八个黑耳钉；女的长腿细腰，留着栗色长卷发，一张网红整容脸甚是招眼。这是杨志轩和他的女朋友谢芷优。

  “他们来了。”

  沈嘉嘉忙坐回沈明媚身旁，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宋倾城拿出案宗，摆在了调解桌上，仿若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保镖，淡然自若在站在两人身旁。

  杨志轩和谢芷优进来后，在林调解员的安排下，坐在了宋倾城三人对面。杨志轩自进门那一刻起，神情里的戾气便暴露无疑，时不时地扭脖子握拳头，全身散发着暴动气息，若不是有调解员在场，估计双方不是吵一场就是打一场。

  林调解员坐在调解桌的中间席，翻开卷宗，开始主持调解。

  “杨先生，你妈妈起诉你这边的资料，你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

  “你对她在诉状里提的诉讼请求和事实理由有没有不一样的看法？”

  “当然有！”

  “说来听听。”

  “我老爸死的早，也没留下什么财产，除了这套房子，再没其他值钱的东西。这套房子是他留给我这个杨家唯一香火的财产，所有权和处置权当然是归我所有！我现在要结婚，我钱不够，我要卖掉这房子有什么不妥！原告没有理由阻止我！人家的父母都是为自己孩子处处打算，她却好，平日骂我咒我就算了，现在还不要脸地闹到法院来，要赶我搬出自己的房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知道这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吧？”

  “我老爸和原告。”

  “那你怎么觉着你妈妈对这房子没有权利呢？”

  “她当然没有！我奶奶说了，这房子是我老爸婚前一个人全资买的，原告一分钱都没出！她一把年纪了，天天晚上出去跳舞，勾三搭四，问问小区里的人，哪个不知她舞伴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就这样，还对得起我爸？对得起我？把我老杨家脸往哪儿放呢？！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就这样，天天心向外，指不定哪天把我爸这房子送给哪个老头，指不定就送给老头的子子孙孙，到时，这房子还有我的份吗？！现在不卖掉，我是大傻子不成？！”

  “你、你、你胡说八道！”沈明媚气得眼泪直掉，指着杨志轩，痛心疾首地骂道：“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子？！”

  “杨志轩！你就是个大傻子！你这么说你妈，你还是个人吗？！”沈嘉嘉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坐在她对面嚣张不已的大表哥恨恨地骂道。

  “安静一下，今天请大家过来，不是为了吵架。”林调解员轻轻地拍了拍手掌，她声音慈和，气质可亲，自带一种降温镇静的磁场。

  “杨先生，你爸爸已经去世多年，你妈妈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这个道理，作为子女，应该要懂得。你晓得的吧？”

  杨志轩翘起二郎腿冷哼一声：“她爱找谁找谁去，但这房子，我绝对要卖掉！”

  “假如房子卖掉，这房款，你打算怎么分配呢？”

  “当然是我拿大头！”

  “那你有考虑过，你卖掉房子后，你妈妈住哪儿呢？”

  “她有退休工资，还担心租不起房子吗？”

  “这么说，你是坚持不同意搬出这房子，坚持要将房子卖掉？”

  “对！”

  林调解员脸色严肃，转头询问沈明媚的意见：“沈大姐，你的意见呢？”

  沈明媚听着儿子说的那些话，哀伤绝望地抹着眼泪，不想说一句话。沈嘉嘉搂住瘦小的姑姑，看了眼宋倾城，对调解员说道：“既然已经来到法院了，我们也不想搞那么麻烦，一切都听我们宋律师的。”

  林调解员看向宋倾城，微微皱了皱眉，问道：“宋律师，你这边的意见是？”

  宋倾城微微一笑，眼神锐利地扫视了杨志轩和谢芷优两眼，口齿清晰地说道：“我们的意见与起诉状一致。之所以答应过来调解，不是为了退让，而是考虑到家丑不外扬。若调解不成，判决书公开，他日人人都知道，谁是白眼狼，谁是不孝子。”

  杨志轩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指着宋倾城骂：“你丫拐弯抹角地骂谁呢！律师有什么了不起，信不信出了这门，我打得你连你妈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