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倾城！”

  董佳梦大声喊住了大步飒飒往前奔的宋倾城。

  “您还有事？”

  宋倾城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跑得有些气喘的董佳梦。

  “你，这种状态，自己能开车吗？”

  董佳梦看着宋倾城泪痕未干的苍白脸蛋，干咳了两声，内心关切表情却很傲娇，“算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没事，谢谢。”

  宋倾城故作轻松地抹了抹眼角泪珠，朝她露出平日里工作的营业性甜美微笑，对她挥了挥手，转身便往停车场走去了。

  董佳梦看着她那纤瘦单薄的倔强背影，眉头皱了皱，无奈地叹了口气，便转身往回走。

  病房里，等着她的，是一场至亲生命的告别。

  离开医院的宋倾城，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中大道游走飘荡。

  上午从家里出发时的喜悦和希盼，如今毫无预兆地被她最爱的男人残忍打碎，她的整颗心，好像也被他蹂碎了。她宁可他和她吵架辩论，也不要听他冷陌的只言片语。但不是事事都能如她所愿，人也一样。

  车里没有放歌。她就安安静静沉沉闷闷地握住方向盘，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靠着肌肉记忆驾驶着车辆前进。

  疫情之下的S市，在外行走和活动的人和车，都很是稀少，昔日繁华大都，如今萧条得像一座空城。疫情加剧，复工时间再度被推迟了。外地来S市务工的人们绝大部分还没有回来。

  临近黑夜时，宋倾城不知不觉地将车开到了律所大楼下。

  分手了，她都不知道要回哪里。九榕台么？那是他的房子。其他曾经住过的房子，那也是他的房子。和他在一起了，在他的保护和供养下，她竟然把独立给忘了，如今连个自己拥有的安身之处都找不到。

  好在，律所还有她的办公室，她可以去那里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所有的烦恼和颓丧，也会随着黑夜过去而过去，她还是会像以前遇到挫折一样，睡一觉就又会鸡血满身，积极地开启新生活。

  大楼入口原先的自动门被封住了，上面贴着《温馨提示》：为配合防控，本入口大门不予开放，请走侧门接受行程检查和温度测量，给您造成不便，还请多多谅解。

  她慢吞吞地绕步到侧门，两个物业保安看到神情萎靡的她，很是惊奇，问道：“你是哪个公司的？几楼的？”

  她懒洋洋地回答：“26楼，正晖所的。”

  “律师吗？叫什么名字？”

  “宋倾城。”

  “那拿出证件登记一下。”

  保安递给她一张来访人员登记表，并将一个口罩递给她，“进出记得带口罩。现在是特别时期。”

  “好，谢谢。”

  宋倾城领过口罩，低头开始仔细地填写自己的信息。这张表格里只登记了几个零零散散的来访人员，都是其他公司的，还没正晖所的。

  保安好奇地看着她，问道：“这么晚了，你过来是加班吗？”

  “对。”

  “现在这种情况，打官司的不多吧？”

  “希望不多。”

  宋倾城微微一笑，将填好的登记表交回给了保安，戴上口罩便往电梯走去。

  来到律所大门，除了廊道灯，黑漆漆的一片。宋倾城用指纹开了大门锁，进去之后看见大门安全锁上了她才走去自己办公室。

  在办公室的小小空间里，她打开灯，锁上门，拉上百叶窗，给自己营造了一个安全隐蔽的心灵休憩港。她疲倦地躺在沙发上，拉上小毯子，盖住了自己的脸，缓缓闭上眼睛，静静地让自己睡下去。

  这一夜，她没有安睡。她挂念的那个人，也没有。此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沉浸在至亲过世的悲痛以及对她的歉疚里。而她，以为一夜梦醒就可以消弥的沮丧和心痛，在此后很多个夜晚里，都曾再次出现她的睡前世界里。

  阴霾散去，春暖花开，草长莺飞，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疫情得控，人们终于有机会回到过往的轨道，到外地务工，回老家探亲，长期被按下暂停键的生活重新开始了运转。

  正晖律所，律师和助理们一如既往地忙忙碌碌。

  尧璐璐抱着一束颜色鲜艳的玫瑰花，哼着歌儿心情愉悦地到了办公室，放下包包后，便撸起袖子，悠哉悠哉地开始了她的插花活儿。

  她左手中指上戴着一颗闪亮亮的钻戒。今早，她男朋友向她求婚了，钻戒配玫瑰，诚挚的求婚话语，简单坚定的婚姻承诺，让她心花怒放幸福感爆棚。

  “老板，我今天中午想请你吃饭！”

  插花完毕，尧璐璐将自己的杰作和手指钻戒拍照发给了宋倾城，还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哟！喜事呀！恭喜恭喜！”

  宋倾城给她回了一段语音，语气里满满的欣喜祝福。

  “到时结婚，我要大红包哦！”尧璐璐给她回了一个撒娇表情。

  “哈哈，放心，一定有！”宋倾城仍是语音回过来，还夹着某导航的声音。

  “老板，你在开车的话，就不聊啦，我工作了哈！”

  “OK！”

  聊天结束后，尧璐璐开始了她一天的工作。在宋倾城大半年的细心调教和她的勤奋努力下，她虽然没过法考，但办案能力已经远超一般的律师助理了，独立和客户谈判及办理常见案的技能，已达十分熟练的水平。她计划着，今年一定要将法考给过了，明年跟宋倾城实习一年，后年就可把律师证给拿了，到时她就能真正地独立承办案件了！

  十字路口，红灯前。宋倾城看着手机尧璐璐的那张钻戒照片，不禁将手伸到了扶手盒里，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戒指盒。这盒子里，还装着当时唐东泽向她求婚时送她的钻戒。

  她今天去找他。一是把钻戒还给他，二是把唐宋要回来，三是写一张欠条给他。

  他送她的这钻戒，是高定的，价值八十多万。既然两人关系黄了，这钻戒太过贵重，她留着也没意思，避免日后清算麻烦，也避免睹物思情，她决定把它还给他。

  唐宋是他当时为安抚她丢猫咪的伤心，专门买来送她的金毛狗子，所有权毫无疑问归她所有。唐宋可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感情不仅深厚，而且也是她猫咪三傻的超级忠犬，她肯定是得要回来的。

  至于她写给他的欠条，是此前他以她的名义全款买一套房子。那套房子占用了她的购房资格，让他去办理过户他又不理她。为避免日后清算麻烦，也为了物尽其用，她便理所当然地以业主名义住进了那房子，但买房子的钱，她是要还给他的。那房子的市场价六百五十万，她便以此为本金并计算利息，每月还钱，收入高时她多还点，收入低时她少换点，总之会在十年内还清。

  这三件事，她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她只想这么做。去他家前，她给他发了信息，但他没有回她。

  自从分手后，他就没回过她信息，也没接过她电话。她也没见过他。

  她当时回九榕台去收拾她东西时，他也不在。一个星期后，她再次回去那儿找她遗忘的几本书时，她也如同女主人一样，可以毫无阻碍地进入那豪宅。但是，他还是不在。

  她当时就想，他是故意躲着她吧。直到她不经意地翻到李宣仪的朋友圈，她发了几张和他亲昵合影的豪宅背景照片，配文“好开心啊！今天搬进大宝宝的大宅子啦！Bonnie期待和各位小宝宝们一起来开大party哦！”

  她才觉得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他哪里是躲她，分明是不屑于回到这个他曾经和她一起居住过的房子罢了，哪怕这个房子价值五六千万，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处闲置资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