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仪无辜地笑了笑，轻松地说道：“就是我们订婚结婚，还有小情侣会干的事啊。如果她不介意，到时婚礼，我还想请她当姐妹呢。”

  “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唐东泽嫌弃无比地看了李宣仪两眼，大步往室内走去。

  李宣仪忙追了上去，委屈巴巴地跟在他身后辩解：“我想她是做律师的人，对待感情肯定是很理性的，分手了，大家其实也可以做朋友的，不是吗？再说了，我是把她当好朋友，才想邀请她的呢！你想，她要是打进了我们的圈子，多认识些人，扩大人脉，对于她的事业一定会很有帮助。还有，她长得也好看，到时给我当姐妹，说不定你哪个兄弟就看上她了，到时我们也是成全了一段好姻缘呢，你说对——”

  “你闭嘴！”

  唐东泽恼怒地朝她吼道。

  “我就不！我和她做朋友，就是抬举她！帮助她！”

  李宣仪委屈无比，倔强地坚持自己的观点。

  “你滚！”

  唐东泽转身，神色严厉地对李宣仪喝道，进主卧后立刻将房门嘭的一声关住了。

  “唐东泽！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爸！”

  李宣仪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朝门上捶了两拳，这下身心都痛了，她更加是泪如雨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在一起后，这个她深爱的男人，以前的优雅包容和温柔体贴全没了，而且脾气还变得这么阴晴不定，还总爱挑她刺儿！就算是祖母过世了，但这都一个多月了，该有的悲伤也早就悲完了，八十多岁过世也算是寿终正寝，一个当孙子的，用得着这么沉痛么？！

  唐东泽坐在大床边上，从浴袍兜里拿出戒指盒。他打开盒子，怔怔地望着那枚刻着他和宋倾城名字的闪耀钻戒，深邃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忧伤和惆怅。

  和李宣仪订婚那日，董佳梦在幕后告诉他，李宣仪从董妍菲那里探知了宋倾城曾经主动流产并和他分手过一次的事情。

  她自从知晓这事情后，便每次都趁他不在医院时，跑到柳悦芸病房里，以他好朋友的身份陪老人家唠嗑，还想方设法地搞了很多老人家以前喜好的玩意儿拿到病房里哄她开心。

  柳悦芸知晓李宣仪的家庭背景和学历背景后，又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觉得这女娃娃出身不错，性格也好，长得也高挑漂亮，打心眼里生出了不少欢喜。从她谈及自己小孙子的神情来看，她也知道这姑娘很喜欢他，不然也不会天天不厌其烦地到床边来代替他尽孝。

  但想到宋倾城，柳悦芸便开始有些纠结了。她一辈子经历的事情很多，生生死死也看得很淡。唯独就是放不下自己小儿子的唯一孩子。她只盼着自己有生之年，可以见到他成家立室，有个贤良妻子和他相互扶持，在他危难之时可以做他强大的后盾，为他提供温暖的港湾。

  她并不介意宋倾城的小农民家庭出身，只要她人好，和小孙子两情相悦，那她是很支持他们在一起的。只是如今有了对比，她便得为小孙子考虑很现实长远的问题。

  李宣仪的父亲李和富，是小儿子的生前好友，自家企业做得也挺大，在本市商界深耕三十多年，人脉关系很强大，且只有李宣仪一个独生女，唐东泽如娶了他的宝贝女儿，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地扶持他的事业发展。

  如今这和平盛世，不比当年乱世，王侯将相的机遇不会再随时降落在任一人身上。现在这时代的社会阶层已经慢慢固化了，普通小百姓一辈子能够安稳轻松地生活着已经不容易，一朝翻身大富大贵的机会更是渺渺无期。原生家庭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只有强强联合、门当户对的婚姻，才能走得更长远。

  李宣仪和她父亲的殷勤，让她感受到了她家对唐东泽的诚意。那时，她便生出了要让唐东泽和宋倾城分手的念头。只是，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她也不想惹唐东泽不开心，更不想让他把她想成是干涉他婚姻自由的封建老顽固。

  那日，李宣仪和董妍菲一起来医院探望她，聊天时聊到董佳梦两个孩子的话题时，董妍菲无意中说出了宋倾城曾经怀孕但又狠心堕胎的事情时，她当时就气得浑身发抖，呼吸困难，病情急剧恶化。

  她一直以为宋倾城是个乖巧心善的好姑娘，断断不会做心狠手辣伤害他人的事情。谁曾想，她会这么狠心，不仅自作主张地打掉唐东泽的孩子，还经常抛烟雾弹制造谎言骗她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她难道不知道，唐东泽这么多年，最想要地就是一个完整热闹的家庭吗？这般三观不正自私自利的姑娘，她是决不允许她嫁给她最疼爱的小孙子的。

  唐东泽急匆匆地来到病床前时，她气息奄奄地抓住他的手，第一句话就是要他和宋倾城立刻分手，第二句话就是让他娶李宣仪为妻。

  唐东泽当时完全懵了。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位曾经那么喜爱宋倾城的奶奶，连问了三个“为什么”。

  病榻上的柳悦芸老泪纵横，她怜爱地抓住小孙子的手臂，枯哑着声音说：孩子，奶奶这是为你好，你一定要记得，敢杀自己孩子的女人，都是心狠自私的人，一定不能要！

  唐东泽听了这些话，既震惊又心痛。他总是急着要和宋倾城结婚，就是想赶在奶奶知道她曾经流产的事情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饭，便再也没有人可以拆散他们了。但还是迟了。

  他深知奶奶的脾性，虽然看着慈祥和蔼，但骨子里却是爱恨分明，厌恶欺骗，眼里容不得沙子。此前他一个堂姐由于婚内出轨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便自作主张地打胎了，老人家知晓后便大发雷霆，说堂姐再也不是她的孙女，五六年过去，哪怕病危都不让堂姐来见她。

  柳悦芸是经历过战乱的人，从来都很珍惜生命，最恨打打杀杀，更恨自家人不尊重和爱惜生命。宋倾城当初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让她很失望和痛恨。

  她这突如其来的病危，也和这脱不了关系，如果不是受刺激，说不定她还可以活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这也是唐东泽耿耿于怀的事情。

  他怨恨将宋倾城流产的事情披露给奶奶的李宣仪和董妍菲，也怨恨宋倾城当初任性决断的所作所为。

  纵然时间久了，可旧事重提，当初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而这旧事还让死神提前带走了他最在乎的亲人，让他彻底地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面对奶奶的遗言，面对宋倾城，他没有勇气再跨过心里的那道坎，再对宋倾城付以往日的真情和爱意，更加不能够兑现他曾经对她许下的种种诺言。

  他懦弱了，退缩了。

  在这一个多月里，哪怕他很想念很想见她，他也不敢接她电话回她微信，更不敢去见她。他害怕自己一看到她的面容，一听到她的声音，他就会控制不住地要违逆奶奶的遗言。

  那时，他甚至跪在了柳悦芸病床前，绞尽脑汁地替宋倾城说尽了好话，甚至连她已经怀孕的谎言也编了出来，只是希望奶奶能原谅她，收回那句让他娶李宣仪的遗言。但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柳悦芸说，如果他不答应，她就死不瞑目。

  老人家的执念，让他感到无力又无助。他瘫软地坐在床边，捂着脸拼命地忍着眼泪。

  直到宋倾城进来，他见到她那张总能让他轻松欢愉的脸，他压抑的情绪才彻底释放。但释放过后，他变理智冷静了，他遵从了奶奶的遗言，当着一屋子亲朋好友的面，狠心地甩了她。

  今天见到她，他才知道自己是那么地容易破防，她的一言一行，都会深深地触动他。

  他想把他自己所拥有的都拿来弥补她。

  但在她眼里，他已经是个没有任何担当的渣男。她眼睛里对他的嫌弃和厌恶，是那么的真实和明显。

  此刻，坐在床边的他，感受到了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挫败、无力和虚空。

  ————

  “你以后大名叫宋必胜，小名叫胜胜，晓得吧，胜胜？”

  把唐宋带回家后，宋倾城给它收拾好狗窝后，她便盘腿坐在狗窝前，捏着它柔软的大耳朵，开始一板一眼地给它改名字。

  “汪！汪！”

  胜胜似有所悟，歪着大脑袋朝主人轻轻地叫了两声，完了还热情地往她脸蛋上舔大舌头。

  “哟，你这口水，啧啧，真臭。”

  宋倾城皱着眉头，略显嫌弃地将胜胜的大脑袋挪开了。胜胜有点委屈地朝她呜呜了两声。

  这撒娇的模样把她逗乐了，她

  温柔地摸了摸它脖子，“胜胜要乖，以后就靠你保护我啦，守门守机灵一点，不许坏人进来，懂吧？”

  “汪！汪汪！”

  “乖宝宝！”

  教育好狗子后，宋倾城站起身，走到阳台，依靠在栏杆上，眺望远方的城际高速。华灯初上，车流如水，忙碌匆忙的都市人，每日奔波来往，所求是否都能最终达成所愿？

  她转身看向屋内。眼神迷茫几秒后又释然清明了。

  人最初都是光溜溜地来，终局也都会是光溜溜地去。

  人生匆匆，最重要的是经历和体验的过程，走到终局能得到什么，又有什么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