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倾城开车回了家，她准备下午在家办公。肠胃不好找医生复查之类的话语一向都是她用来推脱委托人饭局的说辞。

  回到家，她给自己煮了一份西红柿鲜菇肉丸面。美滋滋地吃饱后，她便下楼在小区花园里散步了二十分钟。

  “宋律师。”

  回家等电梯时，宋倾城听到了陈宇龙的喊声。

  她转头一看，他朝她微笑着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个腰细腿长的红色长发萝莉。

  她惊奇地望着他们，“这是，你女朋友？”

  “哈哈，你可别瞎说！”

  陈宇龙哈哈一笑，将萝莉推到前面，轻轻拍了拍她头顶，指着宋倾城说：“来，这是倾城姐姐，快打招呼！”

  萝莉腼腆地抿嘴一笑，朝宋倾城甜甜地喊道：“姐姐好！”

  宋倾城见这小妞可可爱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粉粉的脸蛋，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萝莉卷了卷自己的红色长发，眨了眨眼睛说：“我叫陈楚楚，今年十五岁。”

  她指了指陈宇龙说道：“喏，他是我大堂哥。”

  “哦，是妹妹呢！”

  宋倾城顿时了然，怪不得她怎么觉得这小姑娘精巧的眉眼鼻子和陈宇龙有些许相似呢，原来是有血缘关系。她看了看陈楚楚身上的奇装异服装扮，笑着问：“妹妹这是cosplay了哪个美少女战士？”

  “艾尔撒·舒卡勒托。”

  “谁？”

  “妖精的尾巴，妖精女王。”

  陈楚楚作了个挥剑的姿势，气势十足的说道。

  “搜嘎。”

  宋倾城微微一闪躲，看向陈宇龙，切入正题：“你找我有事？”

  陈宇龙笑着说：“我前天在停车场看到你，就估摸着你搬回来住了。我吃完饭刚在阳台上吹风，瞧见你在楼下散步，就想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只是打招呼这么简单吗？”

  宋倾城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呃……”

  陈宇龙顿了顿，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着陈楚楚说，“还真不只是打招呼。这小丫头遇到点法律纠纷，想请你帮忙解决一下。”

  “是吗？”

  宋倾城看向正低头玩头发的陈楚楚，“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纠纷？”

  她也挺好奇，今天是周三，这十五岁的小姑娘应该是上初三或高一的年纪，怎么就不上学呢？看她这装扮，莫不是辍学当网络主播了？跟经纪公司有纠纷？

  “事情有点复杂，我们出去找个咖啡店坐下，详细聊聊吧。”陈宇龙看了看手表，笑着问：“你不午睡吧？”

  “看在小美女的份上，今天可以不午休。”

  宋倾城伸手摸了摸陈楚楚的头发，眼里都是温柔的宠爱。她对这类长得可可爱爱的萝莉一向没啥自控力，每次都像看见自家猫咪一样，手痒痒地总想撸一把。

  “那走吧！”

  陈宇龙笑着想伸手去拉宋倾城的手，但手还没伸到她跟前就被她挑眉瞪了一眼，他瞬间就怂怂地将手收回了皮衣兜里，故作无事地喊着陈楚楚出发。

  宋倾城猜得确实不错。在咖啡馆里，陈宇龙详细地和她说起了陈楚楚与她经纪公司的合约纠纷。

  陈楚楚从小就喜欢动漫，也有绘画舞蹈方面的天赋，小小年纪就代表学校参加了不少美术绘画和舞蹈类的比赛，大大小小地也拿了不少奖项。但文化课成绩却不怎么样，这不，初三刚毕业，九年义务教育刚完成，她便不想去上学了。

  她不想上学，就想学电视上网络上那些小帅哥小美女们一样，想去参加选秀，想成为星光灿烂万人瞩目的idol。自己瞒着爸妈，悄悄地兜着所有零花钱压岁钱，和两三个志同道合的小姐妹，从老家坐高铁一起来到S市参加一宗idol养成的选秀节目。

  她本以为一定会入围，没想到大城市里长得好看，又会唱歌跳舞的小帅哥小美女太多了，她在老家的那点名气根本排不上位，第一轮比赛就被淘汰了。

  她又不敢回家，便和几个小姐妹一起在城中村合租了一间房子，暂且住着，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其他出名出头的发展机会。

  既想要落脚，便要解决生存问题。她在网上看到一家传媒公司的网络主播招聘信息，便去投了简历。

  招聘年龄都是要求十八周岁以上，由于她自己长得比较高，十五岁不到就已经一米六四，也很会化妆穿衣，她便在简历上虚报自己年龄是十九周岁。她提供的身份证复印件，也是将出生年月日PS修改过的。这传媒公司面试时，看她长得符合简历年纪，且才艺还挺多，便没有核实她的身份证原件，第二天就通知她来上班了。

  但入职后，传媒公司没和陈楚楚签劳动合同，而是签了一份网络直播合作协议。这份协议，甲方是传媒公司，乙方是陈楚楚，内容十分多，大大小小条款加起来有十页纸。总之一句话，甲方权利无限大，乙方义务无限大，一旦提前解约，乙方的违约金至少两百万元，是份十足的霸王合同。

  陈楚楚当时一看到那么多字的文件，脑子都快晕了，合同内容压根儿没看明白，她也不敢和人家讨价还价，面试官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就傻乎乎地就签了。

  总之她就认面试官说的：“保底工资五千到两万，包吃包住，住别墅单间，宿舍有WiFi，有空调，有洗衣机。还会买五险一金，没钱可借支，每日发放额外奖金。现在公司主播平均收入两万以上。直播时间每天就五六个小时。打酱油能坚持播的月入八千，认真播的月入一万，努力播的月入两万，卖力播的月入五万以上不封顶，条件好又拼命播的月入十万不是梦！”

  当时想到“月入十万不是梦”，陈楚楚差点兴奋得原形毕露，回到合租房里和姐妹们欢天喜地地喊了一晚上。

  但现实有点残忍。入职上班两个月后，她才发现，月入十万根本就是梦！干直播的太多了！就她所在的传媒公司，就有三百个网络主播呢！粉丝能破万的还不到三十个，能破十万的还不到二十个，能破百万的只有四个！

  而她的粉丝量只有零零散散的几百个，不管她怎么卖力地展示才艺，怎么想法设法地和人互动聊天，但就是不见涨粉。

  而这两个月拿到手的工资，合计起来也只有五六千元，所谓的每月保底五千到两万，根本就是骗人的大话！而所谓住别墅单间的居住环境，也是哄人的鬼话，公司给她们安排住的是六人一间的小公寓！公司承诺的会帮她们推广，会培养她们才艺等等，也一个都没实现！

  陈楚楚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她不想干了。她给当时面试她的HR发了一条短信，说太累了要回家休息，合同就终止算了，让HR把她当时交的五千元押金退给她。那五千元押金是她当时偷偷地找堂哥陈宇龙借的。

  HR不仅没同意她的要求，还将那份网络直播合作协议的违约条款提出来标黄给她看，一字一句地给她解读，警告她要是敢提前解约，那么就得向公司支付两百万元的违约金。

  陈楚楚当时怕极了，慌慌忙忙地找到陈宇龙，哭着小脸向他求助。

  陈宇龙一看那协议，就知道这套路和他此前所在的大龙鼎歌搞高利贷的手段差不多，背后老板多多少少是有些黑she会背景的。

  他便找人去查查了这家传媒公司的底，果不其然就是如此，而且这公司老板还是他以前认识的一个竞争对手，是本地某个拆迁土豪村村长的小儿子，经济实力还挺雄厚。他让陈楚楚不用怕，不想干了就不干，五千押金不要就不要了，走起法律程序来，那公司也讨不到好处，不用再去理会他们。

  堂哥这么一说，陈楚楚便放心了。她偷偷地将东西收拾好，搬出了传媒公司安排的公寓，住进了堂哥家。

  她闲着也是闲着，便自己和几个小姐妹，拍了不少搞怪有趣的动漫角色Cosplay小视频发到了几个短视频平台上。凭着颜值和才艺，以及创意，再加上更新勤快，几个月下来，她也渐渐小火起来，现在粉丝加起来也破十万了，而且还逐日增加。

  传媒公司发现她有点火了，便开始算旧账了，霸道地给她选择，要么回到公司给他们当主播，要么支付违约金两百万。她不理睬，传媒公司便派人跟踪她，并且天天给她发骚扰威胁短信，还找各种水军去各个平台投诉举报刷恶评，整得她的短视频号都被封了好几次。她都快被搞得抑郁了，小小年纪，头发都被气掉了不少。

  陈宇龙工作也忙，没顾得上这堂妹的烦恼。这不，昨天早上发现她房间似乎很久都没动了，他便敲门去看看怎么回事，一推开门便看到她伏倒在梳妆台上，手腕上割了一道伤口，在不停地流血。他被这场景吓了一跳，赶紧叫醒她，一边给她止血一边教训她不懂得自爱。

  送到医院检查了一下，幸好发现及时，流血不是很多，还算没造成大的伤害。

  他也替她发愁。他自己是准备改邪归正了的，不想再像以前那样，遇事就以暴制暴，便也没找以前那些兄弟帮忙。他想着还是找律师替这堂妹解决问题，看看有没有用。没用的话，他再动用以前那些关系。

  “所以，你看，楚楚这麻烦怎么破？”

  陈宇龙微微笑望着正在喝咖啡的宋倾城，瞧见她嘴角的白色小泡沫，他特想伸手指去帮她抹掉。

  “这事很容易。”

  宋倾城舔了舔小泡沫，望向正愁眉苦脸搅拌着果汁的陈楚楚。

  “怎么破？”陈宇龙顿时兴奋起来。

  “她是未成年人，没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签署的超出她认知范围内的文件，如果她父母不追认，对她都不会产生约束力。”宋倾城悠悠然地说道。

  陈宇龙眼神发光：“那也就是说，如果我叔我婶给这传媒公司发一份不确认合同效力的通知，那两百万违约金就不用赔了？”

  “对！”宋倾城微微一笑，“五千押金也得给她退回来。”

  “那太好了！”

  陈宇龙双手一拍，拉了拉脸色兴奋起来的陈楚楚，“快，谢谢姐姐！一条建议就给你赚了两百万呢！”

  “谢谢姐姐！”陈楚楚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但看到堂哥一脸兴奋，她就知道自己的麻烦肯定能解决，便也跟着高兴起来。

  “可是——”陈宇龙突然皱眉道，不安地看着宋倾城，“他们会不会告我妹诈骗？毕竟她假报了年龄改了身份证。别到时整个刑事犯罪啊？”

  宋倾城笑了：“放心吧，你妹还不够十六周岁，即便是真的诈骗了，也不会承担刑事责任。”

  “那可太好啦！”

  陈宇龙一拍手掌，没几秒又忧愁起来，继续问：“他们要是不善罢甘休，继续骚扰，怎么办？”

  宋倾城挑了挑眉，手掌往桌上一拍，义正言辞地说：“他们要是敢胡作非为，那我们就得多管齐下，先去检察院控告他们非法雇佣童工，再去公安控告他们寻衅滋事，如果他们骚扰情节恶劣，还可以去扫hei除e办举报他们是hei恶势力。总之，他若过火，那我们便要准备好分量十足的灭火器，必要时刻，也可以把他们炉灶都给端了，看他们到时还上哪儿生火造势去！”

  “……”

  陈宇龙和陈楚楚被她这正义无比的气势给震到了，都愣神了几秒，随即拍掌陈赞不已，“好！非常好！”

  宋倾城自觉戏有点多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气势收敛起来，端起咖啡，优哉游哉地喝了起来。

  “我刚刚听你说，我们，我们的，有点心动，怎么办？”

  回家的路上，陈宇龙走近宋倾城，笑着低头朝她耳边轻声说道。

  “心动有什么用？”

  宋倾城白了他一眼，随即往前迈了一大步，转身笑眯眯地望着他：“和律师聊天可不是免费的，法律咨询，我收费五千元一小时，和你们两聊了一个半小时，老乡老同学的，我就优惠一点，六千元就OK，你记得等下转微信发我哦。”

  说罢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飒飒地回自己家去了。

  “哥，做律师，这么赚钱的吗？”

  陈楚楚满脸羡慕地望着宋倾城那潇洒的背影，仰头望向她一脸懵逼的堂哥。

  “是啊！”

  陈宇龙幽幽地叹了口气，神情忧伤地打开手机微信给宋倾城转了八千元过去，“喝杯咖啡就能赚钱，连老同学都不放过，真是黑心啊！”

  “那我不做主播啦！”

  陈楚楚一把扯下自己的长发头套摔到地上，露出了自己的本色蘑菇头，作了个美少女挥剑的姿势，雄心壮志地大声喊道：“我也要做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