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从睡梦中醒来，解名流猛地睁开眼睛。

  阳光从办公室的窗户射进来。他却像是才刚刚找回自己的意识。

  因为，他不知道，他以前都做了什么。就好像是被控制一样，他做了很多奇怪的、并非出自他意愿的事。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他正准备给楚萌萌发短信。在发送框中，他已经打出：

  “结束了。”

  但是就在要发送的时候，他好像突然醒过来了一样，浑身一激灵。他为什么要发这样的短信？之所以这样疑惑，是因为一切都没有逻辑。无论是他同意与楚萌萌交往，还是突然要发出的带有分手含义的短信。

  要知道，在他同意与楚萌萌交往前，她做了十分让他厌恶的事情。

  正当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解名流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位年轻的男人。他们拿出证件，礼貌地询问道。

  “您好，是解老师吗？我们是警察。关于楚萌萌的事情，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下。”

  “楚萌萌？她怎么了吗？”

  解名流点点头，表示愿意合作。

  两名警察对视了一眼。

  “今天晌午，楚萌萌从教学楼跳下来，自杀身亡了。”一位警察公事公办地说，“她留下了遗书，基本确认是自杀了，所以不要担心，我们来这里只是多了解一些情况。”

  解名流一惊。

  “遗书？”

  警察将拍摄的照片拿出来给他看。是一张浅粉色的纸，他认出那是楚萌萌最喜欢、也最常用的信纸。上面的字迹，也完全是属于她的。

  “想要的已经短暂得到了。没有什么再值得留恋的。这就是我无悔的一生。”

  看着她的决别信，忽然，脑海里浮现出上次见她的情景。

  那时候她笑着问他，“真的不行吗？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不行，要等你再长大一点。”

  “那我怕是等不到了。”

  她紧紧地抱着他，笑容甜蜜又悲伤。

  “我不在的时候，你会回忆起我吗？应该是不会的吧。毕竟，这都是许愿的力量啊。等到你清醒，这些不合常理的一切，都会被抹掉的。只有这样，秘密结社才是安全的。”

  她罕见地叹了一口气。但很快竟甜甜地笑了。

  “真好，就连我现在对你说的话，你也会一并忘记的吧。”

  然而，楚萌萌说错了。她说的话，解名流不仅记得，还记得一清二楚。不仅是话语，还有她的语气和表情。

  但，为什么当时却没有觉得奇怪呢？无论是自己的异常举动，还是楚萌萌话语中奇怪的名词：许愿、秘密结社是什么？

  他跟警察详细地说明了情况，本以为警察会因此而怀疑他，毕竟当时听到的时候没有及时说，却没想到警察只是记录了一下，就结束了问询。

  等警察走了后，解名流越想越不对劲，根据警察的说辞，决定去楚萌萌的死亡现场看一下。

  ***

  “他竟然有记忆吗？”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穿着学校的制服站在树林中，阳光被树冠分割成光斑，在她皎好的身体上跳跃着。“好了，我知道了。”

  她挂断手机。望着天空。看来，还要多注意才行……还是要利用那个人……才可以吧。

  过了一会，有踩着树叶的沙沙的脚步声。她等的人到了。是个年轻的男学生。

  “这次怎么这么久才来。”女子的声音变得甜蜜，她主动贴上去，引着男生来到一棵极为粗壮的树后，更加粘腻地与他交融在一起。

  男生喘着粗气，渐入佳境的时候，她用诱惑地声音问道，“苏式微，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我没跟踪她。”男生不耐烦地说，他用一只手堵上她的嘴，“我不想管了。很无聊。”

  她舔着他的掌心，迫使他松开手掌，像一尾人鱼一样紧紧地缠住他。“你难道不舒服吗？真得舍得放弃……和我的这种感觉吗？”

  男生沉默了，回应她的是更加热烈的喘息。

  “我知道……你对心理系的那个女生认真了。但是，别忘了，你有……病症啊。”

  男生终于回抱了她。她笑了，她掏出男生的手机，递给他。并拿出自己的手机。

  “那么，就赶紧想办法让苏式微知道，楚萌萌自杀的事吧。我也有事要通知呢。”

  ***

  “竟然……真的死了。”挂着“吴莹”和“鲁印”名牌的辅导员的办公室中，鲁印正坐立不安，不断地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手指甲。

  她收到了消息。视觉艺术学校的楚萌萌，晌午的时候直接从那么高的琴房打开落地窗翻下栏杆跳下来，当场就摔死了。

  “真的……死了。”她越想越慌。当知道这个校园中的传说结社时，她并没当一回事。她只是想整治一下楚萌萌——毕竟，她对解老师那么不尊重，让解老师多了那么多烦恼。

  她真的没想到，传说是真的。

  她坐立难安，终于决定去死亡现场看一下。

  ***

  沉浸在书本中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式微几乎已经完全投入在《崇德寺发展史》之中了。这部历史书籍考据完善，语言生动，非常有吸引力。书中并没有完全按照年代来划分，而是以几位高僧为主角，以纪传体的方式书写那段充满智慧的故事。若是将这与描写上师与明妃的《莲花鸣泣之时》相对应，或许能找到《莲花鸣泣之时》中上师的原型……

  式微正在思索着，忽然，手机振动起来。与她一同读书的任怡瑶抬起头，式微不好意思地表示歉意，拿起手机划开信息。

  她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任怡瑶关切地问。

  “我有些事，要出去一下。”式微说，“实在抱歉……”

  “没事的，尽管去吧，反正这么多书，也不急着一天两天就确定下来。”任怡瑶好脾气地说。

  式微谢过后，就将书放到原位。刚才的消息是伍艺云发过来的。按照陆加的要求监视楚萌萌的人忽然传讯，说楚萌萌自杀了。

  式微走出图书馆，给之阳打了个电话。由于要担任校庆的摄影师，之阳已经有了崇德大学的工作证。虽然崇德大学也并不封闭，时常有人来参观这所百年学府，但有了证件，多少方便些。

  恰好今天之阳拿着曹娟破译好的笔记本过来，接到了式微的电话，也是一惊。便约定好一同在楚萌萌自杀身亡的地点见面。她接着打纳秋的电话，刚开始打不通，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原来因为下午没有课，他在宿舍睡着了。听到楚萌萌自杀的事，他也很惊讶，决定也去现场看看，是否与发生在崇德大学的自杀事件有关。

  ***

  落地窗的阳光散进办公室，一切黑暗都无从遁形。

  男人一下下抚摸着女子的头发，就像是在抚摸一只听话的猫咪。

  “都通知好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就是……他竟然有记忆。”

  “我会注意的。至于校长那里，这几天还需要你再去一次。”

  女子咬着嘴唇，不吭声。

  “乖一点。伊德海拉。”

  男子安抚而温和地说道。

  女子像是被他的神情迷惑了，终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