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正式开始后，教室里除了画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便鸦雀无声了。

  式微站在纳秋旁，看着纳秋在画布中，开始细画轮廓，并涂抹颜色。式微轻轻的微笑，之阳温暖的目光，南晚咬着棒棒糖凑到前面，纳秋轻轻抿着水色的唇。

  偶尔，式微的目光不经意间划过刘童。刘童正在专心致志地描绘着眼前的画布。

  其实，关于刘童，南晚提供了两个版本的照片，分属两个形象。一个是从视觉艺术学校中流出来的，当时，刘童还没有转学过来，头发染成了流行的奶奶灰色，整体用发胶竖起来，戴着一副滑落到鼻尖的墨镜，露出戴着蓝色美瞳的双眸。右眼角下有一滴泪痣。

  总之，整体看上去像是个非主流的颓废艺术少年。

  而现在的他，也是第二版照片，他穿着崇德大学的制服，头发染回成了黑色，软软而服帖地在脑后拢好，眼睛漆黑而清澈。

  正当这时，似乎发觉有人在注视他，刘童抬起头，对上式微的目光。

  他友善地笑了一下。

  式微若有所思。如太古所说，刘童也向他询问过童森森的事情，也就是说，刘童很可能也是为了结伴自杀事件而来。为了揭开他的姐姐，刘蕊死亡的真相。

  如果我是刘童，我会怎么做？

  ——加入读书会。

  式微猜测刘童也报名参加了读书会的考试，但并没有通过。而遇到与读书会成员同上一节课，他一定不会错过结识的机会。不过，今天伍艺云和陆加并没有来上绘画选修课，

  再加上校史画册的制作也会合作……

  看来，不用着急，很快就会熟识起来啊。

  果然，不出式微所料，很快刘童就以夸奖顾纳秋的画为借口，互相聊起来并交换了联系方式。

  “原来校史画册由你们策划呀。”刘童笑得温和，“那到时候我也一定要努力，好好尽一份力。”

  “目前还没有完成大体框架，说来有点惭愧……”式微真诚地道。确实，这几日她忙于对照《崇德寺发展史》与《莲泣》，力图还原其中的故事，对于校史画册的框架策划，她甚至还没有着手。而另一个策划者，任怡瑶，最近又总是请假，估计也没有什么进度吧。至于钱承，竟然也完全是一种放任自由的状态，从来没有询问过她们的进度，就好像对此有完全的信任和依赖一样。

  “不着急不着急，我们这也是刚开始，解老师和我也需要收集一些校庆元素，希望到时候能和校史丰富结合，做出完美的校史画册。”

  绘画选修课结束时，已经下午5点了。

  因为通过伍艺云约好了周三晚上去读书会的办公室与颜如舜见面，式微与纳秋简单地吃了些便餐。

  这时，伍艺云的微信也到了。她说身体不太舒服，就不参与晚上的会面了，但已经和颜如舜说明了情况。

  式微真切地关心了几句，伍艺云忙说，不用担心，不过是苦春罢了。

  确实，春色迫暮，难免不让人生出些倦怠的感慨。

  于是，式微便骑着一辆公共自行车——她没想到，纳秋竟然不会骑自行车。

  纳秋的脸上因为羞赧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式微将纳秋载在身后，暮春的风吹过来，将式微的发吹得四散飞扬，像调皮的蝴蝶一般，不断地软抚过纳秋的脸庞。

  她骑至社团活动室大楼下，将自行车停好。

  此时，已将近7点钟，式微仰头看向活动室的二楼，读书会的办公室所在处，对上一双淡漠而美丽的眼睛。

  颜如舜正坐在二楼的围栏上，洁白而瘦直的双腿交叉着，脚踝相贴，踮着脚尖。坠落的夕阳如同悬在她身后。

  与式微的视线相交，她水色的唇边曳过一丝笑意。

  怎么看，都很危险吧。式微在心中想着。颜如舜给她的感觉一直很复杂，就像是完美的领导者，但又充满着与世不容的矛盾。

  式微和纳秋来到了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开着，颜如舜从栏杆上轻巧跃下。

  她轻笑着走过来，“请坐。”

  在办公室用来接待客人的茶几上，已放好了三杯热茶。因为气温和暖，茶还袅袅冒着热气。

  式微和纳秋依次坐下。颜如舜也随之入座。式微才注意到，她的身上没有一丝香水气。

  “很久不见太古了，也有些怀念过去的日子。”

  颜如舜品了一口茶，望向照片墙上的照片。

  “那就是太古。”她遥遥指着一张照片，圆润的指甲上闪着光，“他十分有才华。其实，我一直以为她会读博士，走研究之路，出几本书什么的。却没想到，他运气不太好，总是遇到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她的语音低下去。

  “那次读书会组织了登山寻找灵感活动，太古却发现了一具尸体。他立刻报了警。”颜如舜淡淡地说道，“说来也奇怪，那次我虽然听到了太古惊吓的叫声，就立刻向声源处奔跑，但，无论我怎么加快脚步，却怎么也无法立刻赶到案发地点。其他的成员也是一样。等我们其他人赶到的时候，警察都已经开始清理现场了。”

  颜如舜的目光再次回到那面照片墙上。

  “这些，太古都和你们说过了吧。他算是惟一的真实现场发现者。后来，又发生了结伴自杀事件——想必你们也听说过了，三位女生牵着手在下着雨的半夜，从旧楼的楼顶上跳了下来。而其中一位，便是思宁。”

  她轻轻闭上眼睛。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思宁害怕的表情，她冰冷而毫不动摇的决定。最后，是思宁轻轻一声，“对不起。但，我会挽回你的。”

  之后，是冰雪消融后的理解，是凄然的苦春哀歌。

  “太古让我们转告你，”式微说，“他一直隐瞒的事情，就是在童森森的案件现场，有一片染血的莲花。”

  颜如舜的表情完全变了。在瞬间变得苍白。

  “果然，是染血的莲花么。”

  她起身来到照片墙，注视着那张照片。她的眼睛中的光与暗交织汇聚，如同漩涡将人吞没。

  “我一直在观察你们，苏式微。”她微微侧过头，“从追踪安然的踪迹开始。”她无视式微和纳秋剧烈变化的脸色，“还有傅之阳吧，那个摄影师，你们是一起的。”

  “我并没有给你们太古的详细信息，就算是你们向艺云打听，也不可能能知道太古的准确行程。

  “同时，我最近再次去了第十医院，听说事隔这么久，又有警官调查过了。还向我描述了调查者的样貌。至于是否有什么结论，他们并不知道。

  “第十医院，按照他们的描述，便是你们吧。其中，还有一位是警官。”

  式微和纳秋本来打算掩饰他们对于自杀事件和结社秘密的调查，想将一切推至对当时童森森自杀现场发现者是读书会的传闻上。但情况至此，也没必要隐瞒了。所以，他们没有反驳。

  “我想，既然我和你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你们有强大的调查网络，我有特殊的信息来源。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如就此合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