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于典雪区的《崇德寺发展史》和《莲泣》中，式微很快就迎来了周三。结束了上午的专业课后，下午迎来的便是钱承的古代文学和解名流的绘画选修课。

  式微自然不能错过。不仅如此，她与纳秋在尚食城吃过午饭后，纳秋也决定一起旁听古代文学。

  虽然古代文学是专业课，但偶尔也还会有其他专业的学生来蹭课。

  钱承一如既往，提前五分钟来到教室。式微环顾了教室一周，往常早早就来的任怡瑶，现在也还没到。

  课程继续庄子之旅。钱承将庄子的文学与老庄哲学联系在一起，甚至还联系了西方哲学的起源，米利都的泰勒士。思维开阔，不愧是人文学院极为出名的教授。

  若不是知晓他与自杀事件相关，式微也不得不承认他极有魅力。

  课程度过三分之一时，教室的后门被轻轻推开，一脸苍白的任怡瑶静悄悄走进教室。

  ——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原本不施粉黛的她，画了精心的裸妆。常梳的马尾也放下了，蓬松的发丝微卷着垂在肩上，明显精心打理过。双眼少了近视眼镜的遮挡，又黑又亮。嘴唇点了渐变的朱色，一点红从紧闭的唇缝向唇缘渲染，水润而诱惑。

  她仍然穿着学校的制服，但是在制服上，别了一个漂亮而华丽的胸针。膝盖长度的白色半筒袜，搭配着学院风的小皮鞋，也完全不是以前的风格。

  总之，原本的书卷气在新形象下荡然无存，凭添了一抹妩媚和矫贵。

  她虽然迟到了，却依然寻到往常最喜欢的座位，静静坐下。

  教室中不少同学都目不转睛——不仅是式微，大家都觉得她的变化太大了。

  或许，惟二不为所动的，一个是顾纳秋。他漠然的眼光从怡瑶方向滑过。因为他不是汉语言专业的，便低下头和式微看同一课本。翻开的页面上有着式微的字迹。

  另一个是钱承。他只是自然地对着任怡瑶微笑致意，仿佛她既没有迟到，也没有更换新造型。接着目光就从任怡瑶身上移开，如往常一般环顾着教室。

  任怡瑶轻轻咬了下唇。

  课程结束了，任怡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拿U盘出来。

  “钱教授，今天我没带U盘……课件能直接发我邮箱吗？我整理后再分享到班级邮箱里。”

  “当然，没问题。一直以来辛苦了。”

  怡瑶帮钱承收拾了桌面，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背景。

  式微走过去，跟她打招呼。

  “怡瑶，今天一起去图书馆吗？”

  “啊。”怡瑶似乎被打断了思绪，刚反应过来一般，垂下眼睛没有看式微，“今天还是不太行。式微先去吧。我这几天有点事。一会我就要离校了。”

  “这么忙呀？”式微心下觉得奇怪，“那等你有时间了，我将关于崇德大学历史书籍的笔记分享给你吧。”

  “好的，太谢谢了。”怡瑶似乎想笑，但还是有点勉强。她心里存着事，整个人像是藏匿在一团影子里。

  等怡瑶离开后，式微问道，“纳秋，下午4点你是有绘画课，对吧？”

  纳秋点点头。

  “我也没什么事，就一起去吧。而且，关于解名流，我还是很在意。”

  确实，那一日在楚萌萌的自杀现场，解名流也出现了，而且还是楚萌萌的前男友。除此之外，还有鲁印。

  这个神秘存在于大学中的结社，真是牵连甚广啊。

  两人慢悠悠一同走到教学楼4层。他们来得很早，画室中并没有学生。

  出乎意料的，解名流已经在了。

  而且，他正在架起的画板上，全神贯注地，用水彩画着什么。

  式微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忽然有一种奇怪地战栗感袭来。就像是在无数次的噩梦中，漆墨的水涌入鼻，口，耳，闻不见，吸不得，听不清。

  这种空无状态持续了几秒，直到解名流回过头，对上式微的眼。

  他静了片刻，“你们来得很早。课程还要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才开始。”

  式微没吭声。她的大脑依然空白，战栗的感觉沿着她的脊骨一路向下。

  “上一节课下课后，也没有什么事，就过来了，想先练习下。”

  在诡谲的气氛下，顾纳秋说了人生中最长的、不结巴的一句话。

  虽然很慢。

  式微终于缓过来了。并且因为纳秋的进步而惊喜。毕竟，纳秋的口吃，更多的是心理问题，而不是生理问题。

  “嗯，态度积极，值得表扬。”解名流真诚而温柔地夸奖后，转过身继续绘画。随着他扭头，小马尾调皮地划过空气。

  此时，式微才能去观察解名流画布上的水彩作品。

  那应该是一位古代女子。说是应该，因为女子穿着古代的衣裙，微微侧坐在莲花池旁。图案采用了经典的三角构图，颜色也十分热烈，虽然女子在观荷，但澎湃的张力扑面而来。

  这女子……是谁……？

  式微的脑海又空白起来。就像是一瞬间有无数的信息涌进来，大脑因无法承受而宕机。但细细去思索，又记不清到底接触了什么样的信息。

  三人之间的气氛再次沉默下来。纳秋寻了他的位置，将画布立起来，开始作画。

  式微因为并没有选修这节课，只是跟着纳秋来的，便站在他旁边，微微出神。

  纳秋的艺术天赋相当高。而比起在书法课的天赋，他的绘画算是很有水平了。解名流是个开明的教师，并不要求所有学生都按照统一进度学习。而考试通过与否，也重点在于取得了多大进步。也就是说，如果在学习这节课之前，学生连画笔都没摸过，那么，期末考试时，能将立体的椎体画好，便是优秀了。

  纳秋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绘画。因为口吃和能够看见“灵”，他没有朋友，绘画算是他派遣心绪的方式。所以，选修了绘画课后，解名流基本上是任他自由发展。

  此时，纳秋勾勒出几个熟悉的轮廓。那是式微，之阳，南晚，还有他。四个人在咖啡厅中，欢愉地谈笑。

  正当这时，画室门再次被推开了。离正式上课还有约半小时，进来的是一位熟悉的陌生人。

  这样说，是因为仅仅看过他的照片。

  是刘童。南晚说，凭借着美术水平，从视觉艺术学校转到崇德大学的学生。他是结伴自杀中，死者刘蕊的妹妹。曾向太古询问过童森森事件。也是以结社为中心的蜘蛛网上的一环。

  “解老师。”刘童进门后，尊敬地向解名流问好。他带着些画材，有些好奇地环顾室内。

  “你来了。”解名流站起身迎接他。

  渐渐地，陆陆续续学生变多了。到了上课的时间，画室满满当当，课程也要开始了。

  解名流走到最前，向大家介绍刘童。

  “这位是刘童同学，”他温和地说，“他刚从视觉艺术学校转学过来，还要协助我制作校庆画册，便也让他一起来上课了。刘童同学的绘画水平很不错，同学们可以多多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