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课程紧，又因为讨论案件彻夜未眠，式微回到宿舍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春日的料峭清风轻轻吹拂，接受过多信息的兴奋劲过了后，熟悉的疲惫感便再次袭来。被风一吹，也只觉得更加困倦。

  她打了个哈欠，上了宿舍楼，在楼道里正好碰见起床洗漱的安然。

  昨天安然因为发烧没有上课，式微便简单的将情报的进展分享给了她，她深思片刻，开口道，“算我一个。”

  她的眼睛又深又亮。漂亮的杏眼还积攒着水光。没有编成的辫子略显凌乱地贴伏在汗湿的肩颈。

  但她的目光格外坚定。

  式微点了点头。她便知道，她也会要通过仪式，加入结社。

  与安然对话后，式微更是困得厉害，回到宿舍，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便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就在这时，她忽然意识到，绘画课上，伍艺云也没有来。本来想着上完选修课正好一起去与颜如舜会面……不过既然绘画课是选修课，偶尔不来上，倒也满正常的。这就是大学的青春生活吧。

  虽然笼罩着结社和血腥的阴影。

  ***

  式微是被纳秋的来电声吵醒的。纳秋提醒她，9点就是书法选修课了。

  在被吵醒之前，她又深陷在同样的梦里。漆黑的水，淹没她的口鼻，视野所及之处，只有漆黑，漆黑，漆黑，不，还是有几抹洁白的颜色，但那是什么呢？

  她正想仔细观察，纳秋的来电就在这时响起来了。

  “……嗯……纳秋？”式微半梦半醒间，声音稍稍的低沉，给人少见的迷糊感。

  “式微，我在想你是不是没醒，但因为接下来是书法选修课……”顾纳秋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他现在结巴的问题已经好很多了。毕竟，他并不是天生就结巴，很大程度是因为心理因素。当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释怀母亲之事，也就在某种程度上治疗了病症。

  听到书法选修课，式微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若是其他的课，连专业课都可以翘掉，毕竟她处于严重睡眠不足的状态。但是，书法课是解名流教授的，那么她不能放弃这次机会。而且，她加入结社的“仪式”，也与解名流有关。

  她还记得解名流面对她时，略显古怪的态度。

  式微挺着精神从床上爬下来，精心化了妆容，头发也细细打理好，穿上了一件漂亮的公主裙——这件裙子通体雪白，长度将将膝盖之上。泡泡袖显得她胳膊纤细，优雅的圆领衬托出精致的长颈和雪白的胸脯。

  崇德大学学校的制服并不是强制的，一般只有在活动之中——比如社团活动、校庆、演出等，才会要求相应穿上制服。但平时，学生穿什么学校并不管的。整体学校的风气还是十分开明。

  当然，也有特别喜欢穿制服的人，比如说吴莹辅导员。

  ——一番打扮的结果就是式微迟到了。

  而纳秋竟然一直等在她的宿舍下。当见到她的新装扮，虽然早有预料，但纳秋还是怔住了。

  他的目光从迎春花上转移到式微身上，浅色的瞳孔中浮现起点点光芒，如同细细星光。

  “啊，纳秋，抱歉，你还在等呀。”

  式微如常的话语打破了他们间的气氛。周围很多同学都难免不被式微吸引。无论男女，不时斜过目光，状似不经意的，或干脆大大方方地注视着她。她今天的打扮真得很亮眼，别有一番俏丽。

  再加上纳秋本来就是校园中的一道风景线，整个人站在那里如同一块易碎剔透的水晶。

  他本来的气质淡漠、沁凉，然而，当他站在式微身边，眼里却泛着柔和的光泽，珠光闪闪。

  似是一对璧人。他们的照片被好事者拍下并发在了论坛上，解名流的课程也自然迟到了。

  当苏式微出现在选修课上时，班级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这其中也包括解名流。

  他的目光放在式微身上，久久没有移开。直到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发出各种猜测。

  纳秋的目光在式微与解名流之间来回。他想起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式微。

  那时候，她撞进他的怀里——现在他会想，若是这样也不错。只可惜，实际上是他把她撞倒在地上，也没有拉她起来。

  那时候，他不过以为，她也只是在他生命中匆匆行过的过客，与旁人没有区别，只不过是长着一张比别人漂亮的面孔罢了。

  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与她，还有她的伙伴们建立起羁绊，而他，也会在意解名流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他想起昨天在画室上自己画的那幅画。在画室中，他并没有画完，他拿回到宿舍，准备慢慢完成。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情谊吧。令人温暖，令人愉悦，也令人嫉妒。

  ***

  “因为我们已经用了几堂课，做了用毛笔将铅笔轮廓填满的练习，而通过这些练习，你们对字的结构，特别是细微之处的笔锋都有了不错的体悟。从这节课开始，我们更换新的练习方式，将注意力重点放在字的结构上。”

  解名流重复讲解了一次本节课的任务。

  在刚见到式微的时候，他恍惚间又回到了水边，他知道，在水里，有女子的身体正慢慢地沉下去，甚至是，埋下去。

  “约定了。”在梦中也出现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他竟然不知不觉中，再次来到式微的桌边，半弯下腰，手掌包裹着式微的手，式微嫩白的胸颈落在视野方寸之中。

  周围已经一片寂静。解名流微不可察地停顿片刻，然后自然而然地放开式微的手，重复讲解了一次本节课的任务。

  就在这时，他才注意到今天苏式微与往常不同的盛装打扮。是要与谁约会吗？

  解名流维持着表面上的淡定，十分自然地继续说道，“所以，这次先用铅笔将字的骨骼勾勒出来。像这样。”

  他拾起一边的铅笔，在《行书千字文》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中的“荒”字上，按照书写的顺序，每个笔划的中间都画了一条线，再将铅笔线连在一起。

  “然后，用毛笔写的时候，就按照铅笔线形成的骨髂书写下去。”

  他在式微这里讲解完毕后，在纳秋那里也同样做了一次。

  式微低头听话地练习着。她的前置任务已经完成了。

  吸引解名流的注意。虽然，她直觉到，解名流并非因为她特别的打扮才做了出格的举动。

  顾纳秋抿着唇低头，不发一语，过于浓重的黑色将练习用的黄纸沁透，在抬锋的时候，他的笔重重按下。

  ***

  此时，在办公室中，吴莹传递着从陆加那里得来的讯息。

  “颜如舜与苏式微、顾纳秋在读书会办公室彻夜长谈。”

  另一边，钱承、式微的手机同时响起来。

  在校史画册内容与院歌填词交流群里，任怡瑶发送了她完成的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