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舜根本就没有拉住她。

  她在外面等了很久，等到身体变得冰凉，心脏也逐渐沸腾起不安的情绪。

  苏式微终于出来了。她背着顾纳秋，“快，叫救护车——”

  颜如舜被吓了一跳，刚安稳下来的心又突突跳起来。条件反射式的拿起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大半夜，救护车驶进校园，多少会打草惊蛇——但现在式微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对，等等。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颜如舜冷静地观察后，“他看上去不太对劲。”

  “式微，冷静下。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式微被颜如舜摇了几下，勉强压下心口的焦虑。

  “怎么回事？”她也发现了违和之处。在白雾中跟着一只黑猫找到傅之阳时，他蜷在地上，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身体也冰冷的像块冰。

  但现在，他的体温明明是正常的！

  “之阳？之阳？”式微慌乱地喊着他的名字。没想到这样叫了几声之后，之阳真的睁开了眼睛。

  “式微？我……”彻骨的冰寒消失，身体也恢复了正常的体温。“刚刚是怎么回事？”

  此时，太阳正从东方升起。

  ***

  颜如舜取消了急救车，三人一起吃了早饭，一起来到了读书会的活动室。还好，这里有个沙发床。

  颜如舜将沙发床折叠开，让式微和之阳在上面睡了一觉。

  醒来后，式微打着哈欠，发现了之阳正在凝视着她。

  “没睡吗？”

  “已经醒了……对了，纳秋给你发了消息。”

  式微的脑子几乎无法运作，虽然经过了几小时的休息。但她还是打开手机，见到纳秋的消息：

  那边进展如何？

  式微回了信，纳秋才承认，原来他并不是有事，而是生病了，早上起来才退烧，还把室友吓了一跳。

  式微立刻明白，他昨天没有说出实情，是因为害怕耽误她查案，毕竟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现在过来？”

  问清了式微和之阳的状况，纳秋便出发了。

  式微见到纳秋时，不由得担心问道，“身体还好吗？如果难受的话，不参与讨论也可以，回头我把情报整理好发给你。”

  纳秋摇摇头。眼眶下的青色阴影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一看就知道一夜都折腾地不太舒服。“没关系了。”

  过了一会，安然也到了。他们连线了南晚，几人便开始分析新的情报。

  情报提供者主要是颜如舜。她先讲明了整个结社过程，包括阿撒托斯对吟诵挽歌，以及该隐失败的许愿。

  在其中，她提出了重要的几点，或许于案件有帮助。

  一个是对提尔身份的怀疑。她怀疑提尔通过声音认出了结社首领阿撒托斯的身份。在当晚结社的时候，阿撒托斯念了相当长的一段诗歌。

  “诗歌是《葬礼蓝调》。”颜如舜回忆着。“据说是诗人写给他的同性恋人的。”

  二是或许可以根据蜡烛火焰造成的烧伤，来进一步最终确认吴莹是否是伊德海拉。毕竟，在结社中，虽然有雾笼罩，但该隐夺回蜡烛时，很可能烧伤了伊德海拉的手心。

  “当时，我应该是听到了伊德海拉的痛呼。”

  三是关于许愿结成‘契约’的条件。虽然并不知道具体条件如何，但依据要加入结社，需要完成的前置‘仪式’，猜测是要和不被世人祝福的爱慕相关。

  最后，她提到了月亮。

  “昨天应该是阴天。起码我出发的时候，乌云蔽月。”颜如舜道。

  式微和之阳点了点头。确实，昨晚应该是阴天。

  纳秋若有所思……昨天是阴天吗？我是……真的生病了吗？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但是，在集会时，却有月光。”颜如舜回忆着昨夜月光照射下的佛台，还有跪在前面许愿的该隐。“我没有记错。很明亮的月光。难道是后来又晴天了？”

  式微否认了。“我一直在外面，一直是阴天。”

  安然说：“我昨天生病了，很早就睡了……但睡前，确实是阴天。”

  几人都沉默了。

  接着，式微和之阳分别补充了关于结社外的浓雾的情报。

  而他们所说的身处浓雾之中的感觉，则完全不同。

  之阳描述：“那雾冰冷，整个人在里面呆久了，就像是在极地一般。我当时差点以为我会被冻死在里面。在最后晕过去之前，我只觉得都出现了极寒反应，眼前出现了一只……怎么说呢，带着笑脸的黑猫。”

  式微描述：“那雾凉丝丝的，但是很遮挡视觉。稍微远一点就看不清楚了。倒幸好有只黑猫出现……我一直跟着它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就看到了之阳倒在地上……”

  “这样看来，这些雾对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效果……顺便一提，我也见到了黑猫。我见到的黑猫只是一直领着我向前走，直到见到旧楼的大门，再引我到6层的集会地点。”颜如舜总结道，“我进雾的时候，也就是觉得变冷，还有周围都看不太清了。并没有见到进来找我的之阳。我想，这个雾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通过致幻作用，防止彼此相见。旧楼前只有那么一小片的地方，但因为有了雾，导致进入的人不断在其中徘徊，或者是因为雾的原因，产生其他的致幻反应。”

  “那么，我觉得极冷，像是在冰原中，也是致幻反应了？”

  “……应该是。”式微想了想，“这种致幻反应也作用在我身上。在雾中背起你的时候，就像背着一坨冰。但一离开雾，你的身体又重新变得温热而柔软了。当时，我太着急了，要不是颜如舜提醒我，可能真的是要把急救车叫进来了……”

  她的脸色很苍白。再次回忆起那时的情景，那种揪心的感觉依然存留着。

  傅之阳心疼地叹息着，抱住了苏式微。

  顾纳秋垂下眼睛，看自己洁白无瑕，空无一物的掌心。

  “不过，既然这白雾这么厉害，想必是超自然力量了……”南晚一口咬碎嘴中剩下的一点棒棒糖残渣，“我们……行吗？要是知道我们调查这件事，会不会被恶魔杀个一干二净啊……”

  确实，根据昨天的实地调查，证明了非自然力量的存在，结社比想象中还要危险。

  “放心，不会这样的。”这次，回话的是纳秋。他的结巴已经好很多了，只要慢慢说话，很少重复字眼。

  他将当初与式微初见时，关于‘灵’的概念，再次向其他人进行了说明。

  “因为有执念，所以在肉体死亡后，会留下能量，也就是‘灵’。这种灵是普通的灵，虽然会日夜徘徊，但不会被人类双眼所见，也无法与现实社会再做交互。但怨念不一样，怨念留下的能量非常巨大，会形成‘噩灵’。噩灵是很难形成的，但是一旦形成了，在特定条件下它们会显形，还能附身到特定的人身上，更有甚者，进化成‘亡灵’，拥有人类无法匹敌的力量。”

  “……可是这样一说，不是更可怕了？这‘灵’实在是太恐怖了……”安然还是第一次听到纳秋能看到‘灵’，若是平时听到，准会觉得又惊讶又好奇，但当自身卷入其中时，恐惧替代其他感觉，成为最鲜明的感触。

  纳秋点点头，又摇摇头。“‘灵’确实恐怖，但若要杀人，也不可能没有条件的，或许，也就是结社的‘契约’。否则，一加入结社就会没命了，也不可能活这么久。”

  颜如舜点了点头，“确实，结社中，只有许过愿的成员才会死。”

  纳秋继续补充，“正因为如此，根据烧伤痕迹去确认吴莹与伊德海拉的身份，才有可能。如果‘灵’真的全知全能，是没有办法的。”

  确实，如果‘灵’无所不能，那么，一定就可以直接修复它的仆人的伤口。

  “不论‘灵’的代言人是结社首领，还是伊德海拉，或者两者都是，只要仔细调查，抽丝剥茧，总有一天，我们总会找到真相。”

  有两簇火焰在颜如舜的眼底燃烧着，无论前路如何，她绝不退缩。

  为了让‘它’或是‘他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