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秋脸色苍白，琥珀色的瞳孔泛着湿意，整个人在阳光下闪着光。

  式微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甚至在一瞬间怀疑，他是否又被灵附身了。但以现在他们对外的关系，式微不适合露出关切的神色或行为。

  纳秋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终于还是欲言又止，猛然转身，一步步走远。

  阳光在他的身后留下了阴影，仿佛压抑着沸腾的灵魂。

  式微抿了抿唇，转过身，与顾纳秋背道而行。

  她需要按照约定，到尚食城中与刘童相见。

  ***

  “这里。”

  尚食城此时人正多，式微看了一圈，这时，刘童在靠窗的方向向她打招呼。

  式微走近。

  “就你一人？”

  毕竟，在画册小组中，除了刘童，应该还有两位同学。

  刘童的面前摆着极为简单的一碗素面。

  “嗯。”刘童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漆黑清澈的眼睛看起来很乖巧，右眼下的泪痣增添了这种无辜又无害的感觉，“解老师说，让我当组长全权负责。这不是赶进度嘛，他们两个周日不在学校。钱教授和解老师说，让我先和你聊聊，出个整个的设计风格也行。”

  “好的。”式微轻轻一笑，“我先去点餐。”

  她看似随意地将包放在桌面上，里面的一张卡片滑出来，露出抽象的莲花图案。

  ——那是结社的图案。

  刘童的眼睛迅速睁大，他很快掩饰性地低头喝了一口面汤。

  式微很快就回来了，她这次点了日式番茄乌冬面。

  “这个给你。是我做好的初版文字策划案。”

  刘童接过仔细地翻看着。

  策划案写得非常清楚，将崇德大学的历史分为古刹，改革，崇德三个部分，分别对应崇德500年前的寺庙时期的繁盛，之后的衰落，还有再次的繁盛。

  “具体文字内容还需要填充，但整体结构已经确定好了。”

  两人讨论完策划案后，沉默了一阵子后，刘童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这个图案……”他指向放在桌面上的那个抽象的莲花图案。

  “哦，这个，差点忘记说了，这是我在看一本关于崇德历史的书籍中发现的。”式微轻轻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刘童的表情。“我觉得这可能是很适合画册的元素，便临摹下来，想给你参考。”

  接着，式微又将当时讲给钱承和吴莹的，关于静流，天琛，还有明妃的哀婉故事又讲了一遍。

  “这样啊……”刘童眸光闪动，“我觉得……这样看来，莲花，似乎多少有点不详的意味……”

  “嗯……？”

  “你不是说，明妃最后就是被抛在莲花池深处的嘛。而且，我曾经做梦，梦到过染血的莲花。我觉得这寓意不好。”刘童观察式微的表情，“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

  “唔，没关系。”式微摇摇头，漫不经心的抛出线索，“其实，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你说你梦见过染血的莲花？我倒不是梦见，我是见过。”

  刘童疑惑地看向式微。

  式微面露忧伤，解释道，“我的好友，曹娟，她死时，身上就有片染血的莲花花瓣。”

  刘童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忙着去捡。

  “后来，我转学来了这个学校。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她对这个学校有很深的感情。我一直想看看，她最喜欢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在以前，我并不知道她喜欢莲花，但来了后，我便特意去这个学校的莲花池坐上一坐。”

  式微露出愈加悲伤和怀念的神色。

  刘童的表情变了。他收敛了腼腆和怯弱的神色，身上锋芒毕露，一下子像是变了一个人。

  “式微，”他将筷子放在一旁，“或许，不要因此就认为你的朋友喜欢莲花。或许，她只是不得不为之——染血的莲花，是不洁，也是不详，是欲望，也是罪孽。”

  “这是……什么意思？”

  式微看向他。

  “这世界上……”刘童看向她，“有很多不被祝福的爱恋，有很多悲伤和痛苦，也有很多……后悔的事情。很多时候……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在煎熬之中，也找不到别的路。”

  式微露出疑惑的表情。“找不到别的路？那找到的，是什么路？”

  “你听不懂……真是太好了。”刘童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道，“因为你和纳秋……嗯，还有安然，和解老师的事……我还担心是你们……”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转移了话题。

  “式微，你有看过我的网站吗？”

  式微配合地点点头。

  “解老师……”说出这个名字时，她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不好意思，以应和流言，“在群里发了你的网站链接。”

  “嗯，我网站首页的那幅画，《最后的蒙娜丽莎》，是送给我死去的姐姐的。”他轻声道，“我的姐姐是刘蕊，这么一说，你就知道了吧，就是和你的朋友曹娟一起自杀的其中一位。”

  刘童痛苦地闭上眼，一滴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滑落，落在面汤中，溅起一圈涟漪。

  “我应该早点为她画的。她央求过我很久的。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如今想想，以前我所关注、在意的那些小事，都是多么微不足道啊。”

  式微没有答话，在心里咀嚼着话语未竟的含义。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有什么机会呢？刘蕊已经死去了。难道是为刘蕊复仇，查明结社的底细？就和如舜要为思宁复仇，安然要为曹娟复仇一样？

  刘童擦干眼泪，收好初版文字策划案，微笑着说，“式微，我先走了，我会跟其他成员商量，尽快赶出一版草稿。”

  式微点点头，若有所思，“好的，我也尽快将具体内容补充完毕，到时候传给你。”

  刘童点点头，转身离开。

  ***

  刘童走后，式微挂心着今天顾纳秋的异样，就给他发了微信。

  纳秋只说想试试能不能再通过这次行为，得到结社邀请信。

  确实，只有纳秋没有收到信。式微放下心来。

  “纳秋，别急，现在结社中，已经有我，安然，还有如舜，一定很快就能查出点什么的。”

  纳秋回了一个笑脸。

  很快，傅之阳的电话又打过来。

  “式微，你周围有别人吗？我调查出了刘蕊的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