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

  在活动室中，式微梳理着之阳查到的信息。

  之阳按照南晚给的线索，实地走访了刘童父母家，以及后来刘童与刘蕊独自租住的小区。

  故事很悲哀，在某种意义上，也很俗套。

  刘童母亲生了一男一女，作为本就普通的家庭，贫困成为了压倒良知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刘蕊和刘童幼年时，刘父投资失败，刘母本来就一直是家庭妇女，出去找工作也屡屡碰壁。

  刘父开始酗酒，并将怒火发泄在刘蕊身上。邻居都可怜家里的孩子，还报了警。然而，刘蕊却一直不肯配合。这样几次，邻居也只能叹息了。

  更没想到，不久刘父竟然沾染上了网上赌博，本就贫穷的家庭欠下了高利贷。干脆要让刘蕊去做陪酒甚至是更进一步的生意，为家里筹款。甚至连刘母都涕泪涟涟地哀求。

  刘蕊心灰意冷，和弟弟出去租住了。在这期间，刘蕊凭借优异的成绩获得补贴，进入了崇德大学。弟弟却没有和她进入一个大学——虽然他完全可以凭借艺术天赋也进入相同大学。

  还有一个重要消息，就是有一位邻居掺杂着厌恶和怜悯的表情，道，“他们家人，没一个正常的……”那人的神色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事情，又因为想到什么而叹息，“也是，这样的家庭，把孩子的性格都扭曲了吧……”

  原来，有一天她外出散步，因为要找跑丢的小狗，目睹了刘童和刘蕊像情侣一般，牵手，拥抱，亲吻，争吵，分手。

  “你是我姐！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们不能这样！除了这个，其他的，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

  “我不想管其他的！弟弟，你说，是谁在那个男人喝醉打人的时候一直护着你？是懦弱的妈妈吗？是我，是我啊！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哭泣的女子歇斯底里地抓住少年的手，疯了一般地撞向他的嘴唇。

  少年愣住了，慌乱之中挣脱开女子的桎梏，转头就跑，在过程中还结结实实地跌了个跟头。但他立刻就四肢并用地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了。

  剩下的女子被他挣脱间推倒在地上，神经质一般地笑着。

  “都是疯子……”邻居被吓到也不找狗了。那一天，就在刘蕊死前一个月左右。

  如血的残阳落入室内，风从落地窗中吹进来，呜咽地像是在叹息。

  纳秋，如舜，安然，都陷入了沉默。

  看来，刘童很可能就是提尔。而阿撒托斯所说的……

  很快就要许愿的提尔……

  “我们要加快脚步了。”颜如舜望向天边的夕阳。无限美的夕阳，临近黄昏的脚步。

  “要赶在那个该死的结社之前。”安然咬着嘴唇，“如果提尔许愿了，我们就晚了。他很可能也会因此而死。”

  “嗯……”式微点点头，“我在这方面和他交流会比较多。最近正在一起做画册。我尽快完善细节，再找刘童谈一次，打听下他现在的想法和愿望。”

  “而且，其实有一点奇怪……”颜如舜望着渐落的太阳，“刘蕊已经死了。刘童又能许什么愿望呢？总不会，让她死而复生吧……”

  安然也摇摇头，“这样的愿望，算是符合‘契约’的吗？”

  式微心中生起不安。神思恍惚之间，她想起了第一次参加结社时的那个声音。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是谁在和她对话？

  纳秋摩挲着手指，不经意的望向式微。虽然他与式微坐得那么近，但这一望，却像是隔着遥远的峡谷星河。

  ***

  刘童取出那幅《最后的蒙娜丽莎》。

  这幅漂亮的油画中的少女，正在对他微微笑着。

  如同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一般，那微笑也是多层次的、多维度的。

  搭配着丰腴的体态，赤裸的胸脯，妩媚的眉眼，蜷曲的长发，这幅《最后的蒙娜丽莎》有种难以细说的娇美。

  这是刘童迄今为止，为好的作品。也是最具争议的作品。

  自他挂上网站后，就不断有人来问价，想要高价购买。

  他全部都拒绝了。

  这或许也将是他的最后一部作品。

  在他的身旁，有瓣洁白的莲花，正漂浮在血红色的液体之上。

  ***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林深陷在棕红色的沙发里，一边吟诗，一边慢慢饮着红酒。

  落阳从巨大的落地窗散落，红黄相间的家具搭配上暖融融的红光，显得温暖而舒适。

  他忽然有点无聊。

  新小说以校园校能力为题材，怡瑶倒是给他提供了不少点子。可是写起来，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或者是因为上一部小说《影子》属于惊悚黑暗风格，倒还跟他的气质有些相像，至于这个热血少年传说……某种程度上，和他的气质迥然不同。

  不过他也没想再联系任怡瑶。毕竟，干干净净的分离才是他的风格。

  他将红酒杯放下，来到酒红色的钢琴前，闭眼弹起曲子来。

  不知不觉中，他用了任怡瑶的歌词。

  “心欲与天比高

  不愿递出凡庸的情书

  骄傲地呼唤

  灵犀之光

  ……

  狂风暴雨

  无垠哀伤

  你的眸光灿亮

  祝福这坎坷带来

  ……

  梦无穷，愿无穷

  霄汉翱翔

  梦无穷，愿无穷

  穿透微光

  ……”

  没想到，他弹唱的这段视频，当晚就在网上爆火，上了热搜高位。

  次日，他脸色阴沉地接过一系列电话，又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就有人来给他家排查一遍，在客厅隐秘角落，发现了一个偷拍摄像头。

  他不能找警察，重金委托了专业侦探调查。

  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安下的摄像头？

  要不是因为弹唱视频的暴露，他根本不知道有人在监视他……

  到底都拍到了什么……但为什么是弹唱视频暴露？应该拍到了更劲暴的画面才是……

  愤怒、恐惧、惊慌，种种感觉像在他心里拧成数根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