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加发丝上的水珠滴落在艺云的脸颊上。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视着他。

  反而是陆加先感觉退缩了。他的笑意消失了，默默地移开身体，但顺手将伍艺云的手机从兜里掏出来。

  他站在离床几步远，翻看着伍艺云的手机。

  伍艺云从床上坐起来，表情冷淡地看着他，像是对他已经完全地、彻底地失望。

  “把手机还我。”

  “嗯……密码，还是一样呢。”陆加不理会，悠哉悠哉的翻着手机。在信息中，他找到了目标。

  “艺云，我是鲁印。我有吴莹与陆加，吴莹与钱承存在不正当关系的证据。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一小时后，我们在学校停车场见个面吧。”

  发信时间昨晚——

  鲁印……是那个辅导员啊。似乎和吴莹关系还可以……塑料姐妹花啊。

  “还给我。”艺云站起来去抢手机，陆加灵敏地一边闪躲，一边继续翻查着手机，笑着说，“别急嘛，我还没有看完呢。”

  他的态度就仿佛他们还在恋情之中。那时候，他们也会这样互相抢着东西嬉戏。

  过往的记忆再次倾泻而来，艺云咬住嘴唇，直直地看着他。陆加注视着她，恍然间，慢慢停止了躲闪的动作。

  艺云成功的拿到了手机，低头查看界面。

  “——你还没有改密码啊。”他又重复了一次，话语脱口而出时，他才意识到嗓音的干涩。“呃，还有，没想到竟然是鲁印给你发了消息。她好像表面上和吴莹关系不错呢。”

  鲁印既然可以背叛吴莹，自然也可以背叛你。这是他的未竟之意。

  艺云检查过手机后，良久，她冷静地说道，“其实，我并没有见到鲁印。我只是失去了冷静，才拿没有证据的事来试探你，妄想伤害你。这不像，也不应该是我会做出来的事。”

  两行眼泪从她冰冷的眼睛中流下来。她仰视着陆加，强装平静的面具终还是被痛苦打破。

  “你让我失去了自我。自从和你恋爱之后，我一直都疑神疑鬼，而在你甩了我之后，我不仅在公众场合与别的女生争吵，今天还做了这样丢脸的事情。”

  艺云擦干净眼泪。

  “现在，这样看着你，我真的不知道，也想问我自己：我到底为什么会爱上你这样的人。一直在心里将你美化，一直为你找借口，结果却让自己变得如此糟糕。”

  她攥紧手机，仰视着他，眼睛里有陆加从未见过的神采。

  “陆加，现在，我看不起你。”

  她一字一顿，又道。

  “再见了，不，是再也不见。”

  伍艺云转身，快步离开房间，房门关上了，那响声连着伍艺云刚才说的话语，像是遥远时空中刺耳而沉重的钟声，又像是近在咫尺的鞭笞和荆棘，激荡着陆加的灵魂。

  房间陷入一片沉默，许久，一声轻轻的“呵”从陆加唇间逸出。

  他重重跌在床上，像是无聊一般拿起手机随便刷着。忽然，他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

  陆加收到了校内的通告。

  解名流死了。死于彩排事故。目前正在调查之中……而他死亡的那天，正是他找兄弟帮吴莹殴打话剧原来的彩排演员……

  陆加坐了起来。这难道会是巧合吗？

  ——不。

  而怡瑶说，鲁印联系她却并没有赴约……

  一种不祥的感觉降临在陆加心头。他和吴莹保持肉体关系很久了，他虽然并不关心她具体是什么样的人，但在不经意间，他能感受到吴莹对生命的淡漠。

  若这一切都是吴莹故意设计的，为的就是除掉解名流……

  那么，知道吴莹秘密的鲁印，会安全吗？

  更进一步说，被分享了这个信息的艺云……会不会正处在危险之中？

  陆加沉默地站起来，脸上蒙上一层阴翳。

  他在辅导员公开资料中找到鲁印的电话，立刻打了过去。

  ——关机了。

  不祥的预感更加浓重。他立刻打电话给鲁印负责班级的朋友。因为时间还早，朋友很久才接了电话。结果得到了更坏的消息——鲁印这几天请假在家。

  陆加坐不住了。他不理朋友焦急的情绪，问出鲁印的地址，在朋友嘟嘟努努的抱怨声中，穿好衣服，迎着晨曦出发了。

  ***

  鲁印住的地方离崇德大学并不远。她住在石庙区的老小区中。这小区陆加再熟悉不过了。

  毕竟，这可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呢。

  他到小区时，时间还很早，但不少人都出来晨起散步了。这小区里的人都睡得早，起得晚。

  “呀，是加仔呀。好久没见啦。啥时候来婆婆这里吃饭。”

  “加哥！你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他一路见到不少熟人：

  小区的居民都很纯朴善良，他的母亲因为偷情，被他父亲在他面前亲手杀掉，又跳楼自杀，让大家都很同情照顾陆加。

  陆加回应的时候没走心，根据得到的地址，一直到了鲁印的门口。过程中遇到了谁，怎么回应的，是全无印象。

  他先尝试按了门铃，显然，门铃坏了，并没有声响。接着，他开始梆梆地敲起门来。

  没人回应，倒是邻居探出头来。那是一个老妇人，“谁呀，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啊，是小陆呀。这怎么啦？”

  “辛奶奶，”陆加露出一副焦急的神情，“我们辅导员发烧了，可是现在她不开门，是不是晕过去了……”

  “这还得了！”辛奶奶着急了，“这家姑娘平时挺照顾我的，等下，我去拿她家的备用钥匙。”

  话都没说完，她就急匆匆往屋里赶。接着是拉抽屉的声音，很快，她就拿着一串钥匙走出来了。

  辛奶奶从钥匙中找出一只圆形的钥匙，插进鲁印家门的锁孔。

  “这姑娘有时候工作长时间不在家，我就帮她照顾下家里的花花草草什么的……”

  随着钥匙扭动，“咔嗒”一声，门开了。

  一股奇怪的味道从门内直直扑过来。那是一种混合着腐败气息的腥甜，夹杂在冷凝的麻辣香气之中。

  虽然是白日，天色澄亮得很，陆加抬起头来，注意到室内的白炽灯仍然亮着。

  他再往里望去，视野内空无一人。他按捺住内心的不安，踏进门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