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苏琛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膝盖没入红色的花海，强烈的冲击将身下的花瓣碾成花泥。

  他咬紧牙关，喉咙中却还是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浑身痉挛，脖颈开始灼痛。刚开始只是微微的冰凉，接着，就像是被锐器直接插进来，在他的血肉中翻搅着。

  “呵……呵呵……”

  痛苦几乎模糊了他的意识，明妃仿佛快活，又仿佛叹息的笑声传入他的耳中。

  “这么久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设防呢。”明妃微笑着说，注视着他，眼睛里有着伪作的怜悯，“你以为，将肉身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吗？”

  明妃笑得浑身颤抖，那金色的锁链泠泠作响，因她的挣动留下痕迹。

  “你以为，我还是五百年前，那个没有同伴、孤身一人的我吗？就算在五百年前，没有人帮我，我都可以要了你的命。”明妃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冷冽起来。“而现在，我更可以要了你的命——但是，比起杀了你，我更要掌控你，折磨你，摧残你，直到让你见到，你所热爱的这个世间，被我化为无尽炼狱。”

  明妃的指尖亮起一点红光，随着她轻抬手指，在苏琛周围的一圈红莲慢慢腾在空中，彼此相触，拧成了一个花冠。

  “妾身一人之命，可抵世间凡所生灵。到了那时候，我会亲手杀了你。”

  明妃的声音流淌着苏琛从未听过的冰冷和恨意。

  那一圈围绕着苏琛的花冠也越来越紧密，渐渐地缩小了面积，以苏琛为中心收缩着。

  就在这时，苏琛身体的痉挛停止了。他抬起头，直视明妃，目光中充满杀意和嘲弄，哪里还有一丝痛苦？

  “你……”

  意识到情况不对，明妃不自觉出声，那些围绕着苏琛的花瓣就像被露水打湿，瑟瑟发抖。

  “我？”苏琛站起来，神情自若而阴沉，“通过对崇德大学的调查，我已猜到了，你必然有能够用‘术’的同伴。那么，我怎么能不有所防备呢？确实，我的‘术’曾以我的肉体为力量根源，现在，我找到了其他的燃料。肉体的死亡，即使削弱了我的力量，杀你，却是够的。”

  “……其他的……燃料？”

  明妃蹙眉，她勉强维持着指尖的位置，在两方力量冲击下，用来束缚苏琛行动的花冠剧烈地摇动着，不少碎花如红色的雪般纷纷扬扬落下。

  望着苏琛冷酷的、与前世重合的表情，一道闪电避开了明妃脑海中的迷雾，“好，不愧是假仁假义的天琛上师，你竟然用苏琛的‘灵’来做燃料，对‘自己’都这样毫不留情，毫不体恤，真是枉称爱怜世人！”

  “涤荡汝之罪孽，吾死万次亦不足惜。”

  苏琛的眼底曳过一丝冷光，在他周围的红莲，像是再承不住这暴虐，终在这一瞬间爆炸，化为漫天碎花，鲜红的粉末落了苏琛一身一脸，就像是红色的血痕。

  他猛地跃起，并指为刀，冲向明妃胸口。

  “杀了我，苏式微也别想活过今年。”

  面对着苏琛，明妃不避不躲，直视他的攻击。

  冰冷的指尖在触碰到明妃胸口瞬间停住了。

  苏琛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他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断续着发声。

  “这是怎么回事？微微……”

  “式微一人性命，不可抵这人间生灵。”

  “不……！你……你没有告诉过我……！”

  苏琛不再理会内心的声音，身体向前，手指也继续施力，指尖戳破了明妃的衣料和皮肤。

  “苏琛，你的女儿苏式微，如果不能和我融合的话，活不过今年。”

  明妃轻声道，对着面前“苏琛”内里的另一个灵魂，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你从来都没有好好照顾过她，难道不是一直问心有愧吗？现在，”明妃费力地将唇凑近，馨香的喘息萦绕着男人周身，“是你赎罪的时候了。”

  话音落，“苏琛”痛苦地哀嚎起来，手指划过明妃的胸膛，开始抓挠自己的胸腹。就在这时，原来碎裂地、委落在地的花的碎片，重新飘起，再次化做一条红莲的花冠，飞向“苏琛”，电光石火之间，紧紧地束缚在他的腰间。

  痛苦的呻吟戛然而止，“苏琛”的喉咙发出“啊啊”的声音，接着，他便委倒在地，在明妃的脚下失去了意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妃心满意足地大笑着，锁链哗啦作响，胸前被“苏琛”刚伤到的地方还留有奇怪的、裂缝般的痕迹。

  解名流倚在她腿旁，似乎感觉到腿部的震动，微微地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

  ***

  在月色下，钱承用纸巾擦干净脸上的血迹，来到化妆舞会的入口处。

  入口被设置的非常华丽，从入口向里看去，可以看到数个帐篷，帐篷外也有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们在穿梭。

  此次化妆舞会，没有设置主题，一般要求参与者自行准备衣物。当然，如果喜欢意外和刺激，也可以到入口旁边设置的帐篷中，从学生会为大家准备的礼物中选择。

  学生会准备的服装自然是先到先得，再加上崇德大学中，学生都比较富有，万一只剩下自己不喜欢的服装，就不好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去帐蓬中挑选服装的人非常少，这也导致看守那个帐篷的人，早就离开了岗位，到化妆舞会中享受酒与音乐的刺激。

  在这样渐渐松弛的气氛下，钱承很方便地混进了帐蓬之中。

  里面比他想象的要宽敞，由服饰和试衣两部分区域构成。当然，两部分之间的隔离，不过是临时建好的暗色布帘。布帘上面，写着“试衣室”的字样。

  在服饰区域，恐惧暗黑风格的吸血鬼，歌特风格的洛丽塔，古典风格的淑女裙帽，纯真风格的安琪儿，性感风格的露背礼裙……

  风格各异的服装秩序井然，一排排地按照风格悬挂着。

  化妆舞会的服饰并没有按照男女来区分——这也很容易理解，无论是男性穿女性服装，还是反过来，包括无明显性别倾向的设计，都能给舞会增添更多的趣味。当然，这种情况其实不常发生。女性还是更喜欢选择能显示女性特征的打扮，就像男性更愿意选择展示男性雄风的装扮一样。

  钱承迅速地浏览了数量众多的服饰，选择了一套淑女的长裙，搭上同色系的披肩，古典的欧式帽子。

  等他从试衣室出来，顺手拿起摆在帐篷接近入口处的半边镶珠面具，戴在脸上后，若不是仔细观察，见到他的人，恐怕都会觉得这是一位优雅而成熟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