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红月像血，徐子峰的披着血色的光。

  “阻止……顾纳秋？”

  式微缓缓地说，她的目光慢慢地凝聚在徐子峰严肃的脸颊上。

  对了，顾纳秋，在哪里？她已经杀了钱承，吴莹早已自尽于警局，她却没有看到顾纳秋的影子。

  “对，阻止顾纳秋，他应该拿着什么，哦，对，什么血莲——”徐子峰粗暴地擦了下脸上的血，“我被顾纳秋打晕了，当然，他肯定以为杀了我，所以就离开了——但一定没想到，我还能醒过来。”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想到与顾纳秋争斗的场面，虽然思维告诉他不要屈服，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仍然遗留在身体之中。

  顾纳秋所呈现的，根本就不是人类的力量。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彻底相信了结社的存在，也彻底相信了所谓的非自然力量。

  当时，他举着枪，顾纳秋就在他的射程之内。在那个距离，以他的经验，他绝对不会射偏。

  然而，他偏偏就射偏了。当那名为顾纳秋的恶魔扬起手时，他条件反射地向少年的腿部射出子弹，想要限制他的行动——空了。他甚至没有看清楚是什么阻挡了他的子弹，总之，子弹就像是碰到透明的屏障，忽然就停住了，然后近乎直线地落在了地上。

  强烈的身体反射让他在射击落空后，迅速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接着，他便听到巨大的、树木倒地的声音。他不知道顾纳秋是怎样做到的——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就像有一把刀劈过——泥土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裂隙，身后的树木也被劈断。

  就在这时，他看到顾纳秋一步一步，身体放松，毫无防备一般地向他走来。他的神情是冷淡的，冰凉的，浅色的眼睛在浅淡的月光下，就像是雪做的。

  也就在这时，顾纳秋轻轻一笑——那似乎是笑，又像是仅仅牵动了一下唇角。

  就在这时，他开口说了关于“宵祭”的内容。也就在他说完，终于与徐子峰咫尺之遥时，徐子峰再次开了枪。

  他以为这次不会中的，子弹却打中了他的肩膀。接着，他感觉到头部剧烈的疼痛，然后，黑暗彻底侵袭了他。

  他也没有想过，他还能再次醒来。

  “顾纳秋提到了‘宵祭’，他说，宵祭开始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徐子峰的心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凭借做刑警的记忆力和定力，他控制着情绪，复述当时顾纳秋所说，“他说，在无声的宵祭之中，世界将奏响无声的安魂曲，数百人的血与生命将会催生血莲，他将会捧着那花朵，奉献给莲池中的‘她’，撕裂这个世界……”徐子峰的额头上渗着汗珠，他的伤口渍了盐，本该更加疼痛，他却已全然无法顾及。“撕裂这个世界什么的，听着就很不对劲。而且他当时的语气，也很不正常。不过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在莲池旁中见到他……”

  ——顾纳秋。

  这三个字在式微的心中响起，她慢慢地站起来。

  她回想着经历的一切。她想起来了在帐篷中，钱承杯口的那朵莲花。

  刚才，她没有在钱承的周围再看到它……到哪里去了？

  “数百人的血与生命将会催生血莲，他将会捧着那花朵，奉献给莲池中的‘她’……”

  徐子峰的话语回荡在她的脑海之中。

  被……顾纳秋拿去了。

  式微望向莲池的方向。

  她刚走出几步，发现徐子峰跟上来了。

  式微摇摇头，“徐队长，您先在这休息吧。”

  她想起纳秋的真名。

  又想起以她对纳秋的认识，纳秋是不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放过徐子峰的。

  惟一有可能的，徐子峰是顾纳秋故意放过的，目的就是要他来给自己带话。

  但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谜题，就在前面等着她。

  见徐子峰摇摇头，仍然坚定地要跟着式微，式微冷静道，“徐队长，您在这里留下，一旦手机有信号了，便可以立刻报警。”见徐子峰还要再说话，式微道，“顾纳秋应该是故意放过你的。他让你给我带话，目的是让我去莲池找他。”

  徐子峰闻言脸上焦急神色更甚。“既然这样，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

  “其实，徐队，”式微的目光望进徐子峰的双眼，将手表从腕上取下，给徐子峰展示那道伤疤。伤疤常见隐藏在手表下，皮肤显得惨白。

  式微的目光中有着决意，显出一种令人信任的冷静，“我也有‘力量’。全力一搏，我未必不是对手。您过去了，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如果我与顾纳秋两败俱伤，或者其他情况，有可能信号消失的问题，能够解决，那时候还需要您来支援——”

  式微望着自己腕上的伤疤，缓缓地收拢了手掌。

  “现在，在这个学校中……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了。其他人都……死在所谓的‘宵祭’中了。”

  “所以‘宵祭’是？”

  “就是无尽的屠杀。”式微的眼睛里闪过一点泪光，很快就消失了。她有些意外，“学校中所有的人，都死在化妆舞会的帐篷中了……您过来的途中没有检查化妆舞会的帐篷吗？”

  帐篷……？对啊，他当时经过那些帐篷时，确实想要进去看的，但是……

  徐子峰冷静下来，重新回想与顾纳秋的交锋过程，发现了其中的违和之处。确实，以顾纳秋挥手间树木催折的能力，怎么会让他还有命在？在经过帐篷的时候，他怎么没有进去看？

  就像是被暗示了一样，将所有的不合理都淡化了……

  “这样更证明了顾纳秋对您进行了‘暗示’。”式微又想起了那被挂在铁丝网上，最后却什么都不记得的女生。“我怀疑他能在某种程度上，操纵人的精神。”

  徐子峰点点头。确实，他那昏了头的种种行为，这样就得到了解释。

  至于式微所说的……现在只有自己能帮她……其他人都死在宵祭中……

  徐子峰意识到，除了式微，其他的‘劝导’小组的成员，全部都死了。自然也包括那些他提前安排进化妆舞会的同事。

  愤怒和悲哀同时涌上徐子峰的心头。

  他几乎要咆哮，要哀嚎，头脑嗡嗡作响，眼睛也变得模糊，但他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

  “好，我知道了。”徐子峰哑着嗓子。“但起码，把这个带上。”

  他将手里紧握的手枪交给式微。

  “会用吗？”

  式微接过手枪，摇摇头，却说，“没关系。手枪在我这里的意义，并不是能开火。”

  她看向徐子峰，在里面看到了相同的决心。

  “做出这样残忍事情，我必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