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店里的人并不是很多。

  老板娘从后厨里走出来，熟练地问道。

  “长山啊，今天要吃点什么。”

  洪长山把手放在桌下，微笑道。

  “伯母，一份炒年糕就好，老样子。”

  老板娘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马上回后厨忙活了起来，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很快，炒年糕就被端上了桌。

  “长山啊，慢慢吃不用急，不够再和我说。”

  比起筷子，洪长山更加熟练地拿起了一旁的勺子。即便如此，他也得克制住自己的手，才不会让他颤抖得那样明显。

  洪长山没有去看老板娘的眼睛，只是低着头道了声谢谢。

  生病的人总是异常敏感的。哪怕他知道老板娘是为了他好，可在听到那句慢慢吃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被赤裸裸地展示在人前。

  揭去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别人的善意被他曲解，他也是很痛苦的。他不是不喜欢善意，他只是不喜欢现在的自己罢了。

  他才三十多岁，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可以有更好的明天。

  老板娘睿智的眼睛微微闪了一下，笑了笑就离开了。

  洪长山是个好孩子，是个好人，但是人世总是喜欢多给好人磨难。

  老板娘是希望自己可以多给洪长山一些安慰和支持的，但是当她感觉到洪长山外露的自我厌弃后，她就知道自己这么做，或许早就错了。

  洪长山要的，只是一份平常心的对待。

  哪怕他给自己选在了一个视线效果不太好的角落，他也希望其他人可以用平常心来对待他。

  就好像他还是从前那个洪长山，那个没有病魔困扰的洪长山。

  洪长山捏紧了勺子，像幼儿园小朋友吃饭一样，笨拙地伸向了盘子里的年糕。

  一口一口，速度放得极缓。

  因为只有这样，他手上的震颤才看的不那么清楚，他才会好受一些。

  他是知道自己内心的矛盾的，一直都知道。

  一方面，他很想好好活下去。另一方面，他又真的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他知道，这只是命运和他开的一个玩笑。但他有时还是会坏心地想，为什么要承受这个玩笑的人是他，为什么其他人不可以。

  后面想想就又算了。这样的痛苦，还是不要有太多人遭受了。

  自己淋过雨，就总想着给其他淋雨之人撑伞。而他在这样的日子里盘桓苦撑，自然也明白其中的不易。

  这样的日子啊……谁也不想的。

  同样的想法，同样的思想斗争每天都在他的脑子里展开。好在，最后他总是占一点上风的，要不然……

  早该撑不住了。

  洪长山吃年糕的速度实在是很慢，慢到年糕已经完全冷去，慢到学校的学生们都已经放学了。

  不过，老板娘并没有去主动为洪长山加热年糕，只是做着自己要做的事情罢了。

  她想，如果需要的话，洪长山肯定会叫她的。

  而且这会让洪长山更舒服不是吗，那就可以了。

  也许是店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让洪长山有些烦躁，他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