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健哥与蔡青的血拼事件在孔老先生的调解下总算平息，有效避免了不可预见的流血冲突，现场恢复了祥和气氛。

  衙门里的一班官差也在庞捕头的命令下偃旗息鼓，从门口又往外撤出一段距离，因为没有蔡青的授意，所以并没有撤离私塾，只是在学堂门外驻守，以便随时听候蔡青差遣。连衙门一干官差都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唯命是从，可见这蔡青的确是个大有来头的小子。

  孔老先生既然来到了学堂，总不能立刻玩消失，为了感染小子们努力学习，孔老先生决定带病为大家上一堂课。

  小健哥见老师带病上课，自然也要假装劝说一下下，孔老先生自然也要凛然婉拒。

  师生之间互相唠叨两句，终于可以开课啦。

  讲课之初，孔老先生有意咳嗽好半天，如此才好让小子们铭记在心。

  连老师都带病授课，小子们还好意思胡闹吗。

  孔老先生先发表一段感人讲话，类似于以身作则带病也要上战场之类激励人心的段子。

  发言完毕，全体同学大飙眼泪。

  之后，集体高呼要向孔老师学习，私人恩怨一边玩去，于是小子们纷纷正身端坐，凝眉竖耳，决心耐心加专心地听老师讲一堂意义非凡的课。

  见小子们学习热情高涨，孔老先生心情大畅，身上的病也去了一半，便扬声开讲。

  因为前些日子生病耽搁了几日课程，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检查作业，老头儿挨个检查完毕，一一作了评点，接着就是检查每日的练字帖，之后才开始朗声授课，授课完毕就到了最后一节，便是让每位学子任选一首古诗背诵。

  这古诗朗诵是传统教学里的重要一环，先哲孔子不是说过嘛“不学诗，无以言。”，意思就是学不好朗诵诗词，就说不好话，可见这诵诗教育的重要性。

  古诗朗诵相当锤炼文化修养，出口成诗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人的才识水平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授业老师教出了一个好学生。所以孔老先生特别注重这个诵诗教育，每日授课完毕必要学仔们依次诵诗一首，以加强文辞历练。

  学堂里的古诗朗诵多选名人名作，意境高雅或能陶冶情操者是为首选，但是像一些大家喜闻乐见的情诗或是格调不高雅的民间小调，因为不适宜私塾学子年龄层次或是有伤风化，是在严禁诵读之列的。

  于是乎，小学仔们便摇头晃脑，之乎者也地依次朗诵起来。

  看到大家朗诵如醉如痴，跳蚤儿激情万丈，亢奋异常，还没轮到他，便踊跃举手急于表现自己，急急火火地对老师道：“老师，学生新学了一首好诗，等不及了，请允许我提前朗诵？”

  孔老先生见小子猴急模样，点头表示允许。

  跳蚤儿霍地窜起身来，小嘴一张，舔舔嘴唇，微闭双目，脸色呈迷醉之色，还未吟诗已提前进入美妙意境，这就动情地吟唱起来，只听：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小子一边动情地吟唱，一边手舞足蹈做着手势，仿若陶醉在云梦瑶池中，与那天宫仙女痴痴共舞。

  一首声情并茂的吟唱加忸怩作态的表演完毕，全场一片哑然。

  这诗词这腔调怎么听来不对味呀，什么投瓜呀、投桃呀、投李呀的，到最后还成好事了，搞什么呀？是不是送瓜送桃地泡妞呀，多半就是这么回事了。

  如此讲的话，这可是一首情色禁诗呀。

  吓！

  这小子竟敢犯这个忌讳，难道不知老头儿明令禁止吟唱情色诗词吗？

  大家都清楚老头儿性子，一贯严厉抵制清色，有人胆敢冒然犯忌，便会严惩不待。

  同学们都为跳蚤儿捏了把汗，唯恐他爆尝教鞭，忐忑不安地瞅着讲台上的老头儿，老头儿却神情安然，似乎若不在意的样子。

  孔老先生不仅没发怒，神态竟还有些反常，却见他手捋胡须，和颜悦色地面向跳蚤儿问话：“你这是，念得什么诗词呀？”

  跳蚤儿还在亢奋中，喜滋滋回道：“回老师，学生念得是千古名句《木瓜》呀，您老没听过吗？”

  孔老先生故作不知：“奥，是木瓜呀。

  为师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听过这歪腔滥调的诗句，不知此诗出自何处呀？是何人所写呀？”

  跳蚤儿小手一摆，对老先生所言有些不满，纠正道：“老师此言差矣，此诗绝不是歪腔滥调之作，此诗出自名著《诗经.卫风》，乃是先秦古诗，千古绝唱，久负盛名的诗作呀，其中表达的思想意境很美妙呀。”

  孔老先生继续不明所以地求问：“是吗？你懂得还不少哩，那就是为师孤陋寡闻了？

  看来小儿对此诗情有独钟十分欣赏了，那你就给为师详细讲解一下这首千古绝唱古诗内中的美妙意境吧？”

  跳蚤儿乐呵呵点头，道一声：“是。”

  非常乐意与老师分享美妙诗章，扯开嗓门，便就眉飞色舞讲解道：“这首《木瓜》其实是一首爱情诗，却是讲得那男女寻欢作乐之事，生动描述了一场浪漫而又甜蜜、温馨而又醉人的相亲美事。

  略读此诗，便如置身春色满园的桃花源，那三月桃花热烈浓郁的香氛撩人心脾、惹人迷醉，其中描述的幽美意境不自然令人心驰神往，遐想翩翩。

  细品此诗，微闭双目，脑海仿佛重现昔日古人求爱画面——仲春之月，花草鲜妍，万物滋润，正是天地间阴阳二气调和最好的时候，此时年轻男女椿情萌动，纷纷聚集在一个风光明媚的地方。大家伙携手交往，互追伴侣，现场频频抛掷木瓜，追情逐乐，调弄得郎情妹愿，其乐融融哇。放眼看去，全场红男绿女打成一片火热，好不热闹的一派景象呀。

  这时，忽见一妙龄女郎将手中一木瓜向一位属意的男人抛去，男人敏捷地接瓜在手，双手捧紧木瓜，欣悦地揭下腰间佩玉回赠美人；又见一嫩白靓妹眉目含情向情郎投来一颗艳红玉桃，情郎心领意会，连忙揭下腰间皮带相赠佳人；恍忽间，又见远处一苗条美眉玉手轻捏一个李子，轻轻抛来……”

  跳蚤儿已经完全融入yy之中难以自拔，痴迷之态犹如练了大魔咒一般，浑不知人在天地间，只知世间桃花女。

  “住口！！！”

  只见一块惊堂木猛地拍下，随之就是孔老头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吼，犹如雷公震鼓，吓得众学仔差点掉裤子。

  跳蚤儿正陶醉在美妙中与那桃花源中桃花女起舞逐乐，逍遥快活。哪想天公不作美，当顶炸了个霹雳弹，顿时从梦中惊醒，拔地三尺窜向半空，不料用力过度，抽了脚底肉筋，落地之时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歪倒一边，跌了个仰八叉。

  孔老先生满脸怒气，大声斥：“好你个混小子，课堂之上公然颂扬有伤风化的清色文章，你还知不知羞耻？

  你……你小子心思不用在正道上，年纪轻轻却沉溺于男女清色之中，实乃一个劣根不净，不可教化之徒。”

  跳蚤儿爬起身来，揉着屁股，一脸委屈，却不肯认错，铮铮然辩解道：“老师，你的想法太过迂腐，年轻人搞点情媛之事很平常嘛，此乃人之本性呀。

  像我们这个生龙活虎的年龄，正是精力充沛体力旺盛好年华，不让我们想异性是做不到的，就算把我们锁在书房里死读书，满脑子也飘着异性的影子呀，如果不适当释放一下情感，只怕就此憋出病来啦。

  而且你还教导我们说：‘孔子曰：食色性也，人之色……色……铯欲存焉。’连孔子他老人家都曰了，这吃饭和性都是人的欲望，没啥区别嘛，我们年轻人想想女人又有何伤风化之处呢？”

  好个跳蚤儿，色胆包天，胆敢和老师大讲男女之道，竟还把老师气得够呛，口才很不错嘛，有点似我小健哥的神勇风采。小健哥越看越叫爽，越看越觉这哥们跳蚤儿智斗老先生就是自己小健哥智斗老先生的翻版。

  听到最后，忽觉跳蚤儿话有纰漏，向前探探头，双手做喇叭状，搞了个通话动作，面向跳蚤儿，悄声纠正道：“哥们，说错啦，‘食色性也’乃是老孟说得，老孔说得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

  小健哥古文修养还不赖，孔孟之言还是分得清，这一点要强过跳蚤儿。

  跳蚤儿耳听哥们悄语，及时将错话改正了过来，脸色更加坦然了。

  课堂之上大谈男女情事，言语粗鄙不堪，毫无羞耻之感，简直就是没修养的小痞子所为。孔老先生被跳蚤儿气得够呛，听了跳蚤儿的一番色理学说，肚皮又鼓又涨，简直要炸了肺，怒不可遏喝道：“放肆，你这个放荡小儿，……一派胡言乱语……”实在不知该当怎么出言教训这个小铯鬼才好。

  跳蚤儿自觉所言有理，继续振振有词大讲道理：“老师，你要了解我们年轻人的心态嘛，您不是说过，教书育人应因材施教吗？根据每个人的兴趣爱好实行个性教育，才能发掘深藏的特长优点吗。

  你说小儿我好铯，小儿承认就是，好铯疯流就是小儿的特长，但小儿好铯疯流也未必是坏事呀，科学证明人越疯流好铯越能激发智力潜能，自古以来才子多疯流呀，你像晋之潘安子、汉之司马相如、唐之伯虎儿、我朝之才子柳永仔……哪一个不是好铯疯流才子，老师不该对此有成见，应该因势利导……”

  孔老先生一拍桌子，气得胡子都炸起来了，怒斥道：“无知小儿，你……还敢顶嘴……”

  跳蚤儿见老师怒发冲冠，青脸变紫呈猪肝色，其势如食人猛狮，从来没见过斯斯文文的老先生变得如此狰狞，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看来自己的疯流才子理论很不得老师胃口，反而彻底把老师给激怒了。

  但他生性刁顽，好强争胜，出口肆意无忌，就爱和别人斗嘴，正欲再和老师细论一番道理，孔老先生猛地抄起桌上戒尺，指向西面墙壁一副书联，厉声道：“混小子，给我看清楚，学堂十六字训言是怎么写的，你还有没有把为师放在眼里。”

  只见西面宽阔的墙壁上垂挂着一副四尺来长长联，上面浓墨重书：尊师、重道、礼义、廉耻八个醒目大字。东面墙壁上亦对称挂有一副同等尺寸的长联，上书：戒骄、戒躁、自省、自悟。两联合一正是学堂十六字戒言学训。

  除此，在房门两侧还挂有一对短副对联，上写：一片无情竹，不打书不读；父母若溺你，不必送来读。

  看着这些个书联，跳蚤儿挠挠头，不得其解道：“老师，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呀……”有点想不通，不知老先生为何让自己看长联。

  孔老先生见他神色轻浮，仍未有悔罪之意，还以为这小子故意装傻，憋着一肚子气又要发作。

  这当儿，一直在旁看热闹的蔡青霍地从座位上立起身来。

  表现自己的时刻降临了，蔡青挺身而出，假装替老师出气，手指跳蚤儿，抢先一声呵斥：“十六字学训里首当其冲的就是尊师重道，小儿蔑视学训，公然顶撞师长，已是犯了对师长大不敬之罪，竟然还装疯卖傻胡搅蛮缠，简直就是没教养刁顽之徒。”

  跳蚤儿抬头望了望墙壁上的长联，这才想起还有学训这么回事，读书两年多了这两幅对联还真没正儿八经看过，看不看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自己行为自律就是了，挂个长联不过就是搞搞形式嘛，自觉心里头压根儿就没有不尊重师长的想法，而蔡小子却满口煽风点火，这不是有意搞打击报复么，心里头既恼怒又来气。

  正要开口分辨，蔡青面向老先生，双手一揖，凛然道：“老师，这小儿公然扰乱课堂纪律，对老师您大不敬，态度极端恶劣，且无丝毫悔改之意，对此刁顽不化之徒，老师切不可心慈手软，一定要给于严惩，不然何以维护课堂纪律。”

  孔老先生略一犹豫，点头道：“不打不成教。”

  扭头面向跳蚤儿，喝一声：“你给我过来。”

  跳蚤儿来不及反驳，听到老师严厉的口气，只好垂首乖乖走了过去。

  孔老先生厉声道：“跪下。”

  跳蚤儿不服，抬头道：“老师，我冤枉呀……”

  申辩无用，只好无奈跪倒在地。

  孔老先生令他伸出手掌受罚，接着抄起案桌上的一柄戒尺“啪啪啪”就是三尺子，直打得跳蚤儿手掌钻心痛，“嗷嗷”叫个不停。

  孔老先生一边厉声训斥，一边又是狠抽三戒尺。

  这跳蚤儿本是官宦世家子弟，一身娇贵之躯，生得是细皮嫩肉，哪里受得这般苦，痛得鼻涕都流出来了。

  蔡青在旁幸灾乐祸阴笑不止，满脸都是快意。

  这小子一句谗言就让兄弟受尽苦头，实在是太可恶了，小健哥几个哥们看到蔡青得意的模样，心里都是恨得咬牙切齿，暗里发誓一定要收拾了这混蛋替兄弟跳蚤儿出气。

  孔老先生一连抽了十戒尺，跳蚤儿手掌都抽肿了。

  跳蚤儿捂着红肿的手掌，越想越来气，扭头看向蔡青，愤恨地瞪了一眼，碍着老师的面子不便发作，只能低声泄愤：“操伱妈蛋，日后小爷让你血债血还，非把你收拾了。”

  那料蔡青颇是阴毒，忽地又立起身来，诬告道：“老师，这小子满嘴恶语恐吓同学，请求再给予重重严惩，惩罚太轻，不足以让他记住教训。”

  日呀！接连搅舌头整人，实在是个卑鄙小人，全场都骚动起来。这解解恨也就罢了，还把人往死里整，真他马的不是玩意。

  小健哥和众学仔无不极尽鄙视，恨不得上前给他几耳光，先让他记住教训。

  跳蚤儿再也受不了这个气，暴跳而起，手指蔡青，破口大骂：“你这个人渣，背后里搅舌头，还是不是男人，有种的出去单挑。”

  一看形势又要火拼，孔老先生连忙发话：“金飞，要注意言辞，不可一口污言秽语。”

  那料跳蚤儿脑门冒火，火爆脾气冲上来任谁也劝不住，指着蔡青鼻子就是连声大骂。

  蔡青故意找茬，目的就是诱跳蚤儿上套，时机已到，立时面露狰狞，狠狠道：“金飞，你在课堂之上恶言恐吓同学，还公然顶撞老师，太过猖狂，不可饶恕。

  对于你这个刁蛮顽劣小儿，不严惩不能扬威，老师手软下不了手，那就让我替老师教训你。”

  跳蚤儿毫不畏惧，跳起老高，撸起袖子：“有胆你就来。”

  只听蔡青猛地一声大喝：“庞捕头，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