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

  小健哥重又返回屋子，面带得意，冲着牛知府张口便叫：“世伯刚才臭骂‘大螃蟹’真过瘾，也给小侄出了一口恶气。吃里爬外的狗东西，早该杀杀他的气焰了。”

  牛知府只是掠须轻笑，举手之劳而已。

  小健哥却很兴奋，憋不住又将庞斜臭骂了一通，才算彻底过了瘾。

  如此，又过了一会。

  一边静坐的令狐长思目盯小儿，却是眉头直皱，想要出口训教顽劣小儿几句吧，怎奈久坐之下身体吃不消，只好起了身，摇着头走进了后堂。

  老爹去也，更可畅所欲言啦。

  小健哥一个蹦抢了老爹的座位坐好，伸个懒腰先，继续和老牛侃。

  忽地想起一个人来，正要向老牛打听呢，偏巧今日老牛不请自来，正可一问，于是又张嘴便叫：“世伯可还记得上次小侄和你提过的那个姓蔡的小子？”

  牛知府略作一想，脱口道：“是那个蔡青小子？”

  “就是这小子，世伯还记着呢。”

  “你说的人世伯忘不了。”

  老牛儿就是知心，还知人呢，小健哥满心欢喜，这就开问：“给庞斜背后撑腰的就是这小子蔡青，世伯有没有私下里给小侄打听一下这小子底细啊？”

  牛知府慢悠悠回道：“本大人调查过，这个蔡青如你所说，的确有点来头。”

  “是来头，还是猪头？”提起冤家对头蔡小子，小健哥不忘时时讥讽。

  “这小子，听说和江浙宣抚使董大人关系不一般。”

  闻此一声，小健哥双耳一抖：“宣抚使？

  好像听说过……这官不小！”

  牛知府点头：“宣抚使掌管地方一省或数省军政，权倾一方，可不是一般人物。”

  小健哥心波轻荡，明白了：“难怪小子蔡青这么牛逼，是因为攀上了这个大官。

  怪不得‘死螃蟹’也甘愿夹尾巴当狗，两只猴子骑在老虎身上，都他奶神气了。”

  骂一句先，鄙视一下，小健哥接着探问：“这宣抚使的官大，还是世伯你的官大啊？”

  从来没跟宣抚使打过交道，小健哥也有不懂的官，不懂就要求教，此乃求官之道。

  却听牛知府回道：“论官职我们是同级，但那宣抚使掌管数省军权，手握枪杆子，实际权力可是比世伯我大的多呀。”

  小健哥哧一下鼻孔：“就是枪杆里出政权喽，他奶的，有什么了不起，要比枪杆子，我也有枪，而且威力还不小呢……”

  方要做某种手势，忽见老爹从后堂探出头来，似乎听到了风声的样子，赶紧急刹车，不然又要被老爹训斥。

  直到老爹彻底没了影，小健哥这才压低嗓子道：“那蔡青小子不过傍上了宣抚使，又不是宣抚使，还不知道是什么货色呢，我才不怕他。”

  牛知府却想得更深：“能攀得上宣抚使的人，想来也不是寻常人等。你想这蔡青小小年龄怎能与那宣抚使攀上交情？依我估量，必定这蔡青家门与那宣抚使董大人也有些干系，说不定这小子的父亲更有来头，比那宣抚使还要大出一头呢，这小子不简单呀。”

  小健哥惊地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比一省的军队司令还要大的官，那是什么来头？

  牛知府却是神态镇静，淡然道：“这个蔡青小子具体是什么货色一时还没查清，不过有宣抚使董大人这座靠山，贤侄需要当心才是。”

  小健哥略一想，回道：“小侄自有分寸。”

  牛知府又道：“还有那个庞斜，被蔡青收买，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必定也得了董大人的庇护，咱们也不能轻易处置他。”

  小健哥点头：“世伯说的是。”

  说到庞斜，牛知府心里又来了气：“这庞斜最近有些骄纵轻狂目无长官，我全看在眼里，早就想教训他了。”

  对狗东西，小健哥同感，咒一声：“变狗的东西，没有好下场。”

  牛知府蔑然道：“这个人不过就是一只看门狗而已，即便有靠山在，想要办他也不难。”

  小健哥连忙问：“世伯有什么妙招，不如先给他点颜色瞧瞧，叫他再狗仗人势。”

  牛知府阴笑道：“颜色有，本大人且先责令他速速破案，若是抓不到贼，那时候就有颜色给他瞧了。”

  小健哥蔑嘴道：“这‘死螃蟹'定准会阳奉阴违，我家丢了宝贝，他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还指望他抓贼?不过世伯这招简单有效，对付狗东西最好不过。”

  “到时候，办事不力，本官随便给他扣一顶帽子，就让狗东西吃不了兜着走。”

  “嘿嘿！”

  小健哥得意地奸笑起来，好似亲眼看到了庞斜吃尽了苦头，然后趴在地上舔屎。

  牛知府捋着疏须，暗藏心机，不再言语。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甚欢。

  这时，令狐长思忽然从后堂里走了出来，约莫也听到了一二，迎面便道：“你们刚才说得蔡什么青……是何人啊？好像我儿和此人有点纠葛？”

  想来老爹并没有歇息，躲在后堂偷听呢。

  小健哥连忙从座位上跳起来，恭敬地给老父让了座，才道：“父亲大人，请恕孩儿隐瞒不报，前些日私塾里发生了一件不快之事，孩儿生怕父亲听后生气，所以没有及时禀告，还请父亲见谅则个。”

  令狐长思重又坐好，诘问道：“顽劣小儿，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般遮遮掩掩，速速说来。”

  令狐长思料定这个调皮捣蛋的儿子不会干什么好事，心里念挂，厉声发问。

  “其实这件事不是孩儿的错，是那蔡青小子无理取闹……”

  “这么说，还是你的道理了，看看你这嬉皮顽劣的样子。”儿子话只说了一半，令狐长思就有些耐不住了，出口打断。

  小健哥舔舔舌尖，正要添油加醋大说一通，那料老爹对自己向来有成见，只好摆正姿态端正面孔，将前些日私塾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禀报。

  令狐长思听罢，脸色有了些缓和，捻须思虑一会，仰首：“所说属实？”

  竟还有点不信任，顽儿向来七分假三分真，只怕所说大有水分。

  “孩儿所说句句属实，孩儿与那蔡青小子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他却找上门来有意和我作对，害得同学们都受了牵连，还把跳蚤儿当众痛打一顿哩，都把姜老先生气坏了，那日学堂发生的事小伙伴们都是亲眼目睹，不信老爹去问啊。”

  小健哥正义凛然地说着，不由地老爹不信了。

  只听小健哥声音越加激扬：“这姓蔡的小子气焰嚣张，太欺负人了，还带来衙门庞捕头想把我们都抓去坐牢呢。

  孩儿斗他不过，差点……被尿憋死，还差点被赶出学堂哩，这书看来以后怕也念不成啦。”小健哥一边愤声哭诉，一边涕泪横流，说一句偷瞅老爹一眼，如果借此机会退学休读最妙不过。

  那料令狐长思霍然变色，厉声训斥：“胡说，就因为和别人吵了一架就不读书了，我看你小子是想找借口。”

  小儿伎俩岂能忽悠老爹。

  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小健哥赶紧缩缩脑袋，吐吐舌头。

  令狐长思稍作平息，想了一想，缓了口气：“如果所言属实，这件事也不完全是我儿之过，那蔡青小子做法的确有些过分。

  若要理论，他的底细，且调查清楚再说。”

  老爹还是通情达理的，小健哥连忙应声：“这小子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孩儿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太有必要弄清他的底细搞搞他，孩儿一定想办法查清他的身份。”

  话方毕，忽听屋外有家丁使劲喊起了号子：“有客到。”

  这么大的声，来客大都不一般，令狐长思连忙起身出外相迎，小健哥赶紧尾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