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那么像，那么像，明知道不可能…但是那金衣，金发…那傲岸的王者之气…他到底是谁…

  胭岚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仿佛前面是充满诱惑的罂粟一般的伸出了手。想去摸前面那个人的脸。她很清楚这不是幻境，也很清楚他并没有回来，但这个人…

  枫玄翼微微皱眉看着失神将手伸向他脸颊的玄胭岚，不由得出了声，“无名。”

  低沉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胭岚的动作僵在了那里。是啊，如今的她，是无名。这个人不是他，这个人只是大燕的凌云王、只是她的主人而已。

  手垂了下来，眼睛也重新变回了黑色。“主人。”声音里没有了刚刚的感情和颤抖，再一次变回了守距的疏离。

  问他是谁？他很像某一个人么？一个对于她来说埋在心底的、再也回不来的人？那么他到底为什么在自己身边？因为自己很像？找一个替身么？为了一丝相像，不由得做到如此地步，那个人是有多大的荣耀，值得这个高傲女人如此的放低姿态，甚至不惜变为他人的奴仆？

  在胭岚放下手的时候，枫玄翼的心里，已经是心思百转。自己是替身么？这样的想法让枫玄翼心里有了一丝烦躁的情绪。这个女人把自己当什么！

  “有人和本王很像么。”冰冷的声音里，隐隐的夹杂着烦躁的怒火。

  胭岚在枫玄翼叫出无名的时候就已经回神了，如今自然是重新的恢复了冷静，自然听出了枫玄翼的怒火，想了想也大概明白了枫玄翼的想法。

  “是无名失神了，还请主人息怒。”这让她怎么回答。在她的心里没有人能够是那个人的替身，三界之中独一无二、无可替代。她要是真的去找一个和他有一丝相像的人去寄托情感，感觉都是对他的亵渎了。手不由得摸向了脖颈上的坠子，那雕刻着麒麟之形的两块玉石。已经找到第三块了不是么，这个圆要完成了，最后一块拼图到手的时候，他们就能真正团圆了。

  枫玄翼看着她没有说话。这个女人…“你到底为什么留在本王身边。”这句话再次问出了口。声音依旧是冷硬的。

  “主人很希望无名现在就死去么。”她当初说过，如果他猜不到，那么她死的时候会告诉他的。

  “如果本王命令你说呢，你说过会执行本王的任何命令。”枫玄翼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只是十分的不希望玄胭岚对他继续隐瞒。

  “胭岚在迷竹谷曾经问过主人一个问题，主人知道，对于玄氏一族来说，‘主人’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么？如今无名在回答主人的问题之前，希望主人能够想明白，‘主人’两个字，对于无名到底意味着什么。”胭岚并没有回答枫玄翼的问题，认他为主的理由再简单不过了。

  “主人，在无名看来，主人并没有做好成为无名主人的准备。当主人真的成为无名主人的那一天，主人自己会明白一切。到时候无名也不再需要解释任何事情了。”是的，对于胭岚来说，枫玄翼并没有做好成为自己主人的准备。

  作为她的主人的准备？这件事是从迷竹谷以来枫玄翼一直没有真正想透的，要说胭岚认他为主的原因，这大抵还有一些方向可以去想。但是这件事是枫玄翼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的。

  “无名不会对主人说谎，更不会欺骗。但是很多事情无名不能告诉主人，所以能够选择的只有隐瞒。”低沉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干脆。

  “无名现在唯一能够告诉主人的是，主人原本就是妖家真正要对付的人。但是，说句不恭敬的话，如果没有无名在这里，如果妖家真的正面与主人直接敌对，如果妖家不顾及现在四国之间的局势，如果不是妖家身上有一些束缚，主人早就沦为阶下囚，被妖家禁锢践踏了。妖家根本不是想要主人的命，而是想将主人彻底的践踏，永世的囚禁。”

  “而我是妖家要重点对付的人，无论是胭岚还是无名。但是我的本事不是妖家能够轻易对付的，所以妖家想要通过对付主人来对付我。妖家想要我死，死的越惨越好，因为妖家根本不敢让我活着，只要我活着，世间的变数就永远存在。”

  “本王从来不记得自己招惹过妖家。”如果玄胭岚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这不是主人在世二十五年间发生的事，而是主人出生的时候就注定的，从主人拥有‘枫玄翼’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被注定的。就像…”就像他生来注定注定是她的主人一样。

  “就像什么？”虽然胭岚最后两个字的声音极低，但是枫玄翼还是依稀的听见了。

  “妖家视我和主人为眼中钉，要非得说原因，我留在主人身边对付妖家比较方便也算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吧。”胭岚并没有把就像后面的内容说下去。

  “无名之所以认主人为主，并不是因为主人与谁是否相像，更不是想要得到些什么。当初无名发誓的时候说过，会以性命为守护，生死相随永不相负。无名希望主人不要再追问原因了，主人只要知道无名会永远守护主人就可以了。因为妖家不应该是主人的敌人。这不是属于大燕凌云王枫玄翼的劫数。”

  “主人，主人真的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谁么…”最后这句话，胭岚幽幽地说了出来。仿佛石子，在枫玄翼的心湖上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良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终先开口的是枫玄翼。

  “今天进宫，怎么样了。”公事公办的口吻，好像没有进行过刚才的谈话。

  “无名相信皇上已经知道了无名在凌云王府。王妃那里没有异样，太后没有一丝刁难，只是好像和穆贵嫔笔谈了一些什么。”胭岚的声音也变回了平常的样子。

  “好像？”她很少这样不明确的报告。

  “穆贵嫔屏蔽了左右，无名只是隐约听到了书写或者描画的声音。”

  胭岚送枫玄翼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看着枫玄翼墨色的衣摆消失在修竹之后，胭岚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样的日子总会结束，不是么。当清风吹散迷雾，一切都会重来，当谜底揭开，真相公诸于世的时候，一切也同时结束。她希望枫玄翼这一世永远都不要知道他自己是谁，永远不要知道玄胭岚是谁，她希望能够以无名之名守护在他身边，久一点、更久一点。只要能这样简简单单的守护，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的幸福。

  两年多了，这是枫玄翼第一次看见胭岚失神的样子。见过她凶残的虐杀，见过她审讯时毫无人性的手段，这是属于一只狼的血性。但是这样的失神还是第一次，这个女人真的神秘至极。

  枫玄翼一样想着她刚刚说的话，他真的知道自己是谁么。很明显，玄胭岚应该是知道的，自己是谁？指的是他的身世吗？他很肯定自己是父皇的儿子，毕竟他和父皇很像。那么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从主人出生的时候就注定的，从主人拥有‘枫玄翼’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被注定的。”

  胭岚的话再一次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了起来。从他出生？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怎么了吗？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老国师起的，也知道枫玄析因为自己改名字的事，虽然是无意间听到的，但是很明显的，父皇和母妃不愿意自己知道这些。他的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枫玄翼…枫…玄翼……

  手中的密信被烧成了灰烬，胭岚的目光注视在那燃起的火焰上。夜已经很深了，一个月的最后，月亮只剩下细细的弯钩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上。

  从那天和枫玄翼交谈过之后，枫玄翼似乎很在意他自己名字的来历，各方的查找着。因为老国师早就去世了，所以并不好查找，但是这“早就”不过也才二十年，要想查到什么还是比较容易的。因此胭岚这些天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斩断枫玄翼的所有线索和消息。

  他太过聪慧了，所以一丝一毫都不能让他知道。虽然其实也没有什么太重要的线索，但是为了预防万一，还是什么都不能够让枫玄翼查到。

  枫玄翼自然不会知道，如今活着的人里面真真正正知道真相的只有胭岚和妖家。妖家都不能算是完全的清楚一切，毕竟这些事都由胭岚而起，她完完全全的参与了起因和经过，参与了事态发展的每一步，如今在等待最后的结果。当年的老国师只是一个传话的人，告诉了大燕先皇一点因果，但是无论如何先皇都不可能知道真正的真相，他知道的不过是真相映射的影子罢了。

  这个秘密一定是要好好守护的，枫玄翼绝对不能知晓一丝一毫，他只要做好凌云王就足够了，其他的阴暗事交给自己就行了。

  枫玄翼应该察觉到了吧，察觉到他派人查找的线索被全部斩断了吧。这样想着，胭岚离开了青竹阁，向枫玄翼所在的熙晖院走了过去。虽然很晚了，但是等待密信的他一定还没有休息，但是，他等待的密信刚刚在自己的手里化为灰烬了。那些得到这些消息写下密信的影卫的记忆已经被全部修改，滴水不露，十分完美。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完美吧，枫玄翼一定会怀疑什么。

  这样禁忌的真相，知道的人全部是要死的。枫玄翼手里的影卫养成的并不容易，还是不要无意义的消耗的好。所以消除记忆是最好的选择。

  熙晖院门口的影卫自然是看到了胭岚，并没有什么询问，抬手行礼就放她进去了。毕竟无名的身份如今已经根本不需要通报了。

  走到枫玄翼书房的门口，胭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像呼吸都停止了。也没有敲门，只是在影卫看不到的地方静静的听着，她很肯定，枫玄翼和影惜都不会发现她。

  “…殿下的意思是消息是被人截断的？”随风的声音。

  “应该是，不，可以说是肯定是。有人不希望本王知道真相。”枫玄翼冰冷的声音里面夹杂着怒火。什么消息都没有，连无关痛痒的消息都没有，影卫的表现也很奇怪。

  “皇帝么？”随风问道。

  “从那些影卫什么都不知道来看，不像是皇帝，再说皇帝应该也不知道真相。那些影卫就像是被人抹去了记忆一般…”说到这里，枫玄翼突然停住了。抹去记忆…

  “那是妖家么？”随风再一次问道。

  “要是妖家还好，本王怕这后面的手是无名。”抹除记忆，玄胭岚一样办得到。虽然当初他希望他能够抹除慕容晟和虺染霜的记忆的时候她说过不保险，但是从留下影卫生命的角度来看，动手的人应该就是她吧！

  胭岚听着枫玄翼的话，真是玲珑心思。这么快就想到了，还真不愧是她的主人啊。但是她依旧没有发出声音，继续听着。

  “无名？可是她为什么…无名对殿下的忠心应该是不容怀疑的。”随风的声音里倒是没有一丝怀疑的味道。

  “你们还真是都这么相信她，看来这王府里面，她收买的人心不少啊。”这一点让枫玄翼有一点恼火。随风、影惜、冷炙还有吴嬷嬷和管家，他们眼里的无名姑娘是他忠诚的手下吧。

  胭岚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有了一些苦涩和酸疼的感觉。

  “殿下…”这下随风终于是有了一点不知所措的感觉了。他从未觉得玄胭岚收买人心，虽然她平时那么的冷漠疏离，可是始终给人一种她根本不屑说谎的感觉。而且她对于殿下的忠心没有人会去怀疑吧。

  “她肯定知道真相，但是她不希望本王知道。”这一点，枫玄翼是肯定的。

  “你和冷炙给本王看好她，这件事本王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不是她最好。”枫玄翼叹了口气，要真的是她，他会让她后悔的。

  看来她的主人真的准备去碰那禁忌的盒子了啊。

  “主人在想，要是线索真的是无名斩断的话，一定要让无名后悔的，对不对。”胭岚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无名！”开口的是随风，她听到了多少？

  枫玄翼眯了眯眼睛，这个女人！

  “那么，说好不对本王说谎的你来告诉本王，那些消息是不是你截断的。”枫玄翼的声音有些冷硬。

  “是。所有的消息都是无名截断的，所有影卫的记忆也是无名修改的。早知道就不会做的这么完美，反而让主人怀疑了。但是主人，主人想要去打开那禁忌的盒子，去看里面应该尘封的秘密无名是不会答应的。”

  枫玄翼站了起来，看不清他的动作，断渊剑已经出鞘，直指胭岚的咽喉。剑气激出，刺破了胭岚的皮肤，鲜血流了下来，在纯白的衣领上那样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