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从没在一起谈何分开
作者:山水湄湄      更新:2022-05-31 15:59      字数:3907
  “蔓可!蔓可!”霍普特忧心如焚,将不省人事的余蔓可抱起,冲下台阶,在旁边找了一间空置的休息室,把她小心地放在床上。

  “医生,快去叫神庙医生!”

  余蔓可一直昏迷着,滴水不进,霍普特守在门外,一夜没有合眼。

  余蔓可凄厉的喊叫,仿佛在他耳边回响,放开我,我要陪他一起!

  一起什么,一起跳楼一起殉情吗?

  他们的关系绝不一般,否则蔓可不会痛苦得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

  霍普特再无办法说服自己相信,这是徒弟对师父该有的感情。

  霍普特坐到了第二天天明,太阳升起,高悬在空中又渐渐西沉,转眼已是黄昏,余蔓可还在昏睡。

  “吃点东西吧。”

  普塔莫斯给霍普特端来了食物。

  阿蒙曼奈尔出了事,但卡尔纳克的祈祷仪式不会因此取消,第三先知尤斯蒙斯代理大祭司的职责,陪同图坦卡蒙完成了祭礼,身为第二先知的普塔莫斯,选择的却是第一时间赶来照顾余蔓可,霍普特知道这一定不是因为自己的面子,师父一定知晓什么内情,不愿告诉自己罢了。

  虽然毫无胃口,霍普特还是喝了两口酒粥,他不能倒下,蔓可还需要人照顾。

  普塔莫斯开口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还是不肯说吗,大祭司坠亡前,观星台上除了他只有你和诺芙蕾。”

  霍普特回忆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祭司大人突然就想把诺芙蕾推下去摔死,诺芙蕾挣扎的时候,把他推了下去。”

  “绝不可能。”

  普塔莫斯不信,一个父亲会把自己深爱的女儿推下去。

  也不信,一个女儿会把自己深爱的父亲推下去。

  普塔莫斯难掩悲痛,“大祭司大人去世了,整个祭司团都沉浸在悲伤中,但是偌大的卡尔纳克神庙不能没有人管理,大祭司之位,我势在必得。”

  普塔莫斯表面低调不露锋芒,此时终于展现了他深藏的野心。

  候选人有两个,一个是普塔莫斯,一个是统领蒙图神庙的尤斯蒙斯,两位资历深厚、德高望重的顶级祭司都有资格争夺大祭司的宝座。

  “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和克罗西斯狄亚忒见面了。”

  “师父,我知道了。”霍普特应了一声。

  狄亚忒是尤斯蒙斯的得意门生,普塔莫斯和尤斯蒙斯素来面和心不和,分属不同阵营,霍普特和狄亚忒之所以能维持友谊,是因为他们各自的师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在大祭司的任命正式下达前,为了避嫌,他们两个的确不应该再见面了。

  里面的人突然咳嗽了一声,是余蔓可醒了。

  霍普特的眼睛顿时像久雨的阴天突然放晴,射出一道亮光,霍普特立刻起身,可不知想到了什么,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普塔莫斯用眼神鼓励他,“进去吧。”

  余蔓可歪着脑袋靠在枕头上,表情呆滞恍惚,像是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见霍普特进来,她努力汇聚起瞳孔中一点光,动了动裂口的嘴唇,“霍普特,大祭司大人呢?”

  霍普特尽量说得委婉,“大人已经回到阿蒙神的怀抱了。”

  余蔓可扇动了一下睫毛,像是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一种极致的痛钻入骨髓,仿佛把她打碎重组,余蔓可嘴巴一瘪,两行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哪里有生还的可能呢。

  一个深爱父亲的女儿,不可能对父亲的死装得无动于衷。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霍普特还是问了出来,因为熬夜的缘故,他的眼眶里布满了血丝,“你爱他是不是?”

  “我没有。”余蔓可不愿让霍普特误会她对爱情不忠,她这辈子只爱过他一个男人。

  “如果你不是爱他,那就只能是另外一种关系了。”

  余蔓可昏睡的时候,脑子一刻不停像演电影一样,反复回放着爸爸跳下去前说的话,和他的每一个动作表情,余蔓可瞬间明白了阿蒙曼奈尔的用心。

  爸爸用他的死亡做了最后一个局。

  让霍普特看着,好像是自己亲手杀死了他,杀死了霍普特的杀母仇人,为他报了仇,来平息霍普特的愤怒。

  这就是她的爸爸,用生命来爱她的爸爸。

  爸爸教了她一个办法,就是极力撇清自己和他的关系。

  是的,她大可以把所有的恶事都推到爸爸身上,用爸爸的牺牲换取自己的爱情。

  但她如果真的这么做了,还配当一个女儿吗,还配当一个人吗!如果连承认自己身世的勇气都没有,那她真的太自私太软弱了,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余蔓可缓缓说出了那个答案,“他是我爸,我最爱的父亲,他是给了我生命的人......”

  “什么!”

  霍普特知道这是剩下的唯一可能,但余蔓可说出真相的时候,他还是惊呆了,“你不是来自三千年后吗。”

  余蔓可解释道,“我的母亲是一位时空穿越者,二十多年前她来到这里,和我父亲相爱了,她怀孕后就又离开了,她在三千年后生下了我,我来到埃及就是为了寻找我的父亲。”

  “为什么要瞒我,”霍普特嗓音沉沉,“这些话你从来没说过。”

  “对不起,霍普特。”

  霍普特心脏猛地向下坠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因为你父亲真的害死了我的姆特吗,这件事你也参与了吗,你知道多少。”

  余蔓可以为霍普特会愤怒,可此时的霍普特极致冷漠,余蔓可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霍普特,哪怕他打她骂她,都不会让她这么慌张恐惧,余蔓可有一种很强的第六感,自己恐怕要永远失去他了。

  一整天没有喝水了,余蔓可嗓音沙哑得不像样子,说话像是用小刀割嗓子,使劲浑身挽回这段感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罗茜阿姨就在那个房间里,我也是那天冲进去才看到她的,霍普特,我和我爸爸都没有想要伤害她。”

  余蔓可还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她不敢告诉霍普特,她本来有机会阻止爸爸放火,她本来有机会救下罗茜,是她的心存侥幸才导致了悲剧最终发生。

  “霍普特,原谅我们,好不好?”

  余蔓可话说得又没底气又绝望,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霍普特,她会原谅一个杀死自己母亲的人吗,肯定是不容易的呀。

  “我不会原谅他,你没有什么错,我不会迁怒你,只是我没办法接受你这样身份的转变。”

  余蔓可早就该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只是痴心妄想,以为对霍普特足够好,等到秘密暴露的那一天,霍普特会心软,会因为不舍得自己而选择留下。

  “霍普特,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和我爸爸,”余蔓可抬手擦了擦眼泪,口是心非到,“也许我就不该爱你吧,结果让自己陷进去了,我就应该听我爸爸的,早点离开你。”

  霍普特扭头望着她,“难道你不爱我,我的姆特就不会被他杀死了吗!!”

  余蔓可蓦地自嘲地干笑了两声,霍普特都不在乎自己,怎么会在乎自己爱不爱他呢。

  从见到霍普特的第一面前,她一直温柔一直微笑一直淑女,不想给他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余蔓可第一次发了狂,和他吵,“你从一进来,就一直在质问指责抱怨发泄,我爸爸走了,你有安慰过我一个字吗!!”

  失去至亲的悲痛如巨浪将她吞没,余蔓可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霍普特心中是恨的,恨阿蒙曼奈尔夺走了母亲的性命,让他的余生再也见不到母亲,但看到她的眼泪时,他的怨恨竟然被神奇地抹去了几分。

  看她难过,他何尝不难过,他好像是没有安慰她,可能的确是他没有顾忌她的感受吧,但她就不能理解他知道真相后的惊愕和无措吗,霍普特一时语塞,“我.....”

  “他死了你很开心是不是!你恨不得他去死对不对,啊啊啊......!”余蔓可癫狂地手舞足蹈握拳捶打他。

  霍普特一只大手攥住她两个手腕,她真的好瘦啊,皓腕似乎一掰就折了,霍普特的心一阵乱颤,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余蔓可直勾勾地望着他,“我没有给你机会吗?这么久都是我在主动,你给过我回应吗!我知道了我就是贱,单相思,一味的讨好你,反而让你觉得我就该这样无止境地给你付出,活该给你当备胎!”

  余蔓可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霍普特才知道原来她对自己早已积攒了这么多的不满,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阿伊和法老的矛盾不可调和,夹在他们中间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唯一能让他展露笑颜,就是在余蔓可身边的时候,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霍普特觉得他最后一丝能呼吸的空气都被夺走了。

  “蔓可,我从没有这么想过。爱的前提是真诚,你对我坦诚了吗,你瞒了我这么久,你心里藏着这么大一件事,还能在我身边说说笑笑,回想起来那些日子我就觉得很可怕。”

  霍普特也不停歇地说了一长段话,像针一样戳进了余蔓可心里,让她所有赖以生存的美好回忆都变成泡影不复存在了。

  原来,这半年的陪伴,还有那次梦幻的现代之旅,她给他买的新衣服,携手走过的冰湖,吃过的冰淇淋和小吃,赢得的毛绒玩具,她给他谈的吉他唱的情歌,一起看的猫和老鼠,都是可怕的啊。

  余蔓可心口窒息般疼痛,“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走你的大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就分开吧,不对,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余蔓可冷冷笑着,满眼只剩凄凉哀伤。

  霍普特震惊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退缩得这么快,这就是她标榜坚不可摧的爱情,一击就碎,那晚她向姆特承诺会爱他到老,他真的相信了,霍普特心如刀割,气恼地吼,“诺芙蕾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余蔓可睁着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像是累极了倦极了,无力地摆了摆手,“断了吧,我放过你,你也饶了我吧,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霍普特被她轰走了。

  余蔓可趴在床上,抿紧嘴巴,十个指甲蹂躏着床单,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砸,没有发出声音,却比嚎啕大哭还要痛苦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