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听到白杉和你的对话，我发现我们都挺自以为是的，夏樊凭什么非得在你和我之间做选择呢？”肖雪泥看着远处，无意间瞥到正在跑道上奔跑的白杉，打趣道，“半路总会杀出个程咬金，比如白杉。”

  陆星辰顺着肖雪泥的目光望去，忽而笑了。

  真正不成熟、自以为是的人，应该是她吧。肖雪泥说得没错，夏樊凭什么非得选肖雪泥或者是她？而她们，为什么非得执着于夏樊？

  人生，从来不是单项选择题。

  肖雪泥说：“虽然你一直寻找的真相还没找到，但不管怎样，你和夏樊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了。星辰，别再让在乎你的人伤心了。”

  陆星辰听得出来，肖雪泥希望她与夏樊和解，但又有些不确定，肖雪泥是不是真的放下夏樊了。

  半晌后，肖雪泥忽然问：“你现在和白杉的关系，应该很僵吧？”

  陆星辰有些窘：“你说得很对，我不了解她。”

  “但你有没有觉得，白杉有时候挺像一个人的？”肖雪泥看着远处的白杉，若有所思。

  “谁？”

  “陶思。”

  陆星辰微怔，重新将目光投到操场上的白杉的身上。

  无论是白杉的长相，还是穿衣风格，都和她所认识的陶思大相径庭，就连平时说话方式和语气，白杉显然比陶思更成熟。

  若非要找出共同点，也并非没有。比如，白杉生气时的反应，和对肖雪泥趾高气昂的态度，以及……

  陆星辰忽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颤：“你有没有觉得，白杉的声音，和陶思很像？”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听见白杉说话的时候，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肖雪泥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她对我的态度，总让我想起陶思。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对高中那件事情耿耿于怀吧，也不知道陶思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陶思一直有和我联系。”陆星辰想起刚刚收到的那条短信，又说，“不过我没给她回过信，也没有回过消息……”

  “她和你联系？”肖雪泥大惊失色，困惑道，“你们的关系，好像也不好吧？”

  陆星辰摇头，说：“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是我。”

  “那她有没有和你说，她恨死我了？”肖雪泥想起那场意外，很愧疚，耸拉下眉眼，自问自答，“她怎么会不恨我呢？”

  “雪泥……”陆星辰顿了顿，低下眉眼，沉着声音道，“那场意外，如果你有错，我也是罪魁祸首。”

  一直以来，都是肖雪泥对那场意外耿耿于怀，陆星辰不是没有任何愧疚的感觉，只是她明白，若是她的愧疚被肖雪泥看到，那么肖雪泥一定会更难受。

  肖雪泥似乎没有听到陆星辰说什么一样，她抬头问陆星辰：“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个学校复读？或者，能不能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

  “我把她手机号给你吧。”

  陆星辰刚说完，肖雪泥又马上摇头，喃喃自语一般：“不行，我还是不打搅她了吧。也许，她并不需要我的道歉。”

  陆星辰能理解肖雪泥的心情，想要道歉却又害怕对方不愿原谅的心情。

  “你确定？”陆星辰问她。

  肖雪泥有些迟疑，半晌后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样，郑重其事地点头：“嗯。”

  陆星辰也不再劝，她尊重她。

  远处，蒋清正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停下来的时候弓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看看陆星辰，又看看肖雪泥，口无遮拦道：“我说你们俩不会是拉拉吧？体育课正上着，老师正看着呢，你们悠着点啊！”

  话末，两个女孩相视一笑，豁然开朗。

  所有不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蒋清手指向远处，无奈地对陆星辰说：“还笑？我的姑奶奶，该集合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陆星辰顺着蒋清手指的方向看，同学和老师的目光全都汇聚到她的身上，她恍然大悟，一边站起来，一边急急忙忙地对肖雪泥说：“我该走了！”

  “赶紧的！集合就准备下课了！别难舍难分了！”蒋清推搡着陆星辰离开。

  肖雪泥乐呵呵地笑着，目送陆星辰离开。

  也许是她眼尖，又或是白杉与众不同，她还是在那整齐的队列中瞥见了白杉。完成所有的体能测试的白杉依旧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一群脱去外套的学生中分外显眼。

  肖雪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那一刻，她也觉得白杉是在看着她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带着点儿不满，又像是不屑。

  ***

  后来的几天，陆星辰又陆陆续续收到陶思的短信。有抱怨自己没有遇到一个知心的朋友的，也有打趣自己不想考清北大学了的，还有问她和夏樊的近况的……在那么多短信里，陶思唯独没有提到肖雪泥。

  陆星辰坐在学校食堂里，周围嘈杂的人声和餐盘撞击在一起发出的声响混合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背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里那一行字：如果你和夏樊在一起了，我好像考清北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陆星辰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哪怕她没有和夏樊走到一起，她依然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着一种罪恶感，害怕自己的言行会影响到另一个人的前途。

  手机铃声在这一刻响起，来电显示是苏话。

  陆星辰犹豫着，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苏话，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呀？你这丫头，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苏话不满地责骂道。

  “我……最近挺忙的，给忘了。”陆星辰随便找了个理由安慰苏话，“我真不是故意的。”

  “再忙能有高三忙？”苏话哼道，“你可别欺负我没念过大学！”

  要说学业忙，的确是胡扯，不打电话回家，其实就是故意的。

  陆星辰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刻意疏离苏话，只觉得每次想起苏话，想回家，都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以前，她一直认为苏话是她最亲近的人，但经过上一次回家之后，她总觉得有些东西变了，具体是什么东西，她也不清楚。

  “对不起。”陆星辰机械地道歉，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谁知苏话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起来：“我和你开玩笑呢！还真以为我生气啦？你这孩子，就是凡事太较真了。”

  陆星辰暗自叹气，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没等到陆星辰说话，苏话迫不及待地问：“你最近怎么样？忙得都忘记给家里打电话了，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陆星辰斩钉截铁地否认，打心里抵触苏话聊起这个话题。

  苏话又问：“还真没有呀？你拒绝了那个叫夏樊的男孩子？”

  “苏话，咱们能不能不提他？”陆星辰的语气里藏着一丝丝的倦怠。

  哪知苏话止不住好奇的心，继续说：“你们闹矛盾了？”

  陆星辰烦得不想再说一句话，索性沉默。

  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她比现在更讨厌一个人的八卦和好奇心。

  苏话得不到陆星辰的回应，就当她是默认了，她长叹一声：“闹矛盾就矛盾吧，你们本来就不合适，趁早让你打消这个念头也挺好。他若是不来找你，你也别去找他了，长痛不如短痛，何况小孩子家家的恋爱，都不长久，你妈妈和他妈妈又是……”

  “苏话！”陆星辰飞快打断苏话的话，斩钉截铁道，“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妈妈的死，和汪如阿姨没有任何关系。”

  “嗯，我记得你和我说过。”苏话声音低低的，显得特别无奈，“我就是担心，会不会另有隐情？只凭一个校长的三言两语，就能证明她的清白了吗？”

  陆星辰暗暗咬牙，她不明白，苏话在执着什么。

  难道妈妈的死，和汪如阿姨没有关系，不是很好吗？至少证明了爸爸还是那个最爱她和妈妈的爸爸。

  面对苏话的疑问，陆星辰有些累，她不想再探讨任何，说：“我这边还有点儿事，先挂了。”

  “你可要记住我的话，你和那个男孩子真的不合……”

  苏话还没有说完，陆星辰就匆匆把电话挂了。

  她失望地把手机放回到桌面，终于明白，这才是她不想回家不想打电话给苏话的真正原因。可她不愿意面对，就好像不面对，她与苏话，都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最亲的人，岂会置她于不顾，岂会把心偏向另外一个人？

  新短信在这一刻钻进手机，陆星辰迟疑了一会儿，才闷闷不乐地打开看。

  陶思说，真希望你和夏樊不要那么快在一起。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从四面八方汹涌袭来，红了眼圈。

  即使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和那个男孩保持距离，也逃不过来自别人的担心与不安。仿佛全世界，都在反对她和夏樊在一起。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承受这一切？凭什么别人想要的，她就要理所当然地退让？

  心头的委屈紧逼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泪滑落的一瞬间，她飞快地抬起手擦去。她突然很想妈妈，如果妈妈还在，一定会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对她说，星辰，想要什么，就努力去争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