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一奇，不知她是在为哪件事情道歉。

  “你是想说打我的事，”尽管在意，但他的言语上依旧冷淡，像是漠不关己般问，“还是——”

  “陆缙的事。”不想，她却坦然地先说出了口，“小曼发现你在青楼面前时，我原想在她面前做做样子就回去，没想到碰上了陆缙。

  大概官场上又会被传些流言蜚语吧……这种事，只能交给你去应付了。”

  “我会看着办的。”

  还好，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娘子，倒知道考虑他的面子。

  玄甫嘴角虽挂起了笑，却并不表露痕迹，话语中还是带着几分疏远。再将视线投到书上，才赫然发现这本《诗经》竟被自己拿反了。

  他一愣，庆幸现下自己是背对着她坐的。

  他用身体挡着，将书本合上后倒了过来，再以背面朝上地随手朝桌上一扔，随后站起身来，一副准备拿衣服，去浴房洗漱的样子。

  “林玄甫，”不想，她却在这时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来，只见她起身来，眼中阴郁且愤然不平，神色欲言又止。

  她这模样，难道说……

  “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陆家的吗？”她眉头一皱，分明是心中有气，“他现在难道……难道连他也开始留恋这些风月场所了？”

  果然，她又提到了陆缙。

  她还把他当作无所不知了不成？竟连旧情人的事，都往他面前问。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玄甫刚有所好转的心情，又沉入海底，因此没好气地道。

  听完这番话，她眼底一沉，默然了片刻，才皱着眉，面带几分反感地道：“难道你们男人，都是这么花心吗？”

  “可别把我们林府的男人牵扯进来。”他见她生气的模样，心里也是一堵，莫名泛起一种赌气的心思，冷漠地道，

  “别人的事儿我不清楚，反正我每次去青楼，找的可都是同一个女子。”

  话说完后，他下意识地向她瞟了一眼。

  只见她的双肩略沉，点点头，不知是否因自己态度不太好，她神色竟怅然地道：“你说得对，陆缙的事，牵扯你们干嘛。”

  玄甫见状，心底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泛起一丝后悔。

  不错，他又何必因自己的争风吃醋，出言伤她呢？更何况，自己明知她喜欢陆缙，能走到这一步，不都是出于要保护陆缙和她娘吗？

  她原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方才所为，也未免太过小心眼。

  “我……我先去洗澡了。”

  事已至此，他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或是宽慰。

  最后，他只是扔下这一句。

  自己脑子偶尔抽风，倒无大碍，只是这种事不能有下次了。尘埃落定后，她始终是要离开的。

  跟她喜欢的陆缙一起。

  另外一边，在陆府，陆缙也是酒至深夜，才回到家。

  “缙儿，”不想，在这夜色下，娘亲却披着披风，等候在他屋前。

  “娘，您找我有事？”酒力不是太好的陆缙，还是保持着清醒。

  “是啊，”陆母叹了一声，带着忧心的神色问，“我听说你这几日，不仅开始忙着应酬、交友了，还……去了青楼？”

  “娘，您就别担心了。”大概在娘的眼中，自己还应该是乖孩子的模样，

  “这次去青楼只是孙大人、左大人他们把饭局设在那里，他们几个的性子，您应该也是听说过的。

  所以我不过是陪同而已，吃顿饭这就回来了，您儿子还是听话的，不用担心。”

  陆母适才舒了口气，陪他走近屋内，边走边道：“你这孩子，害我吓了一跳。对了，你那两位世伯家的女儿，她们的画像你看了吗？你喜欢哪一个？”

  提及此事，陆缙心下还是浮起一丝黯然。

  “您呢？”他一边点上烛火，一边翻开羊皮做的地图，没有抬头，“你喜欢哪一个？”

  “我是比较看得上那位陶姑娘，相貌秀气，个子更高些，听说性子也蛮乖巧的……当然了，那位姜姑娘也不错，此事最终还是要你拿注意的。你呢，更喜欢哪位姑娘？”

  “那就陶姑娘吧，”陆缙轻描淡写地道，却并没有在意，“既然您喜欢的话，就由您帮我做主吧。”

  “缙儿，”或许是娘亲以为他在说气话，因此急道，“婚姻之事，非同小可。为娘的再不讲理，那也不过是为了你好呀，不是不听你的意见……”

  看来娘亲还是没懂，现下的节骨眼上，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陆缙暂且放下手中的地图来，“自古以来，这种事本就可由长辈们帮忙决定，家中的妻子，你们看着合适就行了。

  更何况，孩儿的眼光也不怎么样……所以，我是说真的。

  孩儿当下的要务，是辅佐爷爷和哥哥，保护边塞安全，以及扩展实力，歼除朝中奸恶，巩固大唐江山。

  跟朝廷和黎民百姓比起来，这种无关紧要的家事，就劳烦您去安排吧。只要是安分守己，不危害我陆家的女子就行。”

  “缙儿，”陆母似是为难地看了他一眼，“你当真要如此？”

  “有何不可呢？”陆缙宽慰着娘亲，这条路也是他选的，娘亲实在没必要感到伤心，

  “以前都是孩儿不懂事，让您、大哥还有爷爷操心了。现在，我也该为陆家和朝廷做些什么了。”

  “好。”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声洪亮而沉稳的赞赏声。

  只见陆太尉欣慰地走进来，笑道：“我陆家的男儿，岂有无志气之理？儿媳妇，缙儿现在肯努力了，你又何必忧心忡忡的？你去准备点醒酒汤来，给缙儿清醒清醒。”

  “是。”陆母仍是担心地看了陆缙一眼，这才离开了房间。

  等她离开后，陆太尉才走到陆缙桌前坐下：

  “缙儿，我想问问你的看法。现在泰王和林府两家正走得近，朝中的局势于陆家不利，若泰王府要造反，恐怕林府也会助力一把。

  要想单靠陆家的军队扳倒他们，我虽然也有把握，但一则陆家和泰王府，共同掌控朝中近八成军权，两家互相残杀，定使大唐元气大损；

  二则，我担心泰王急功近利，勾结敌国，篡夺皇位。当然，如今乌途国衰退，暂时还未得到他们勾结其他国的消息。不到万不得已，我想泰王也不会轻易引狼入室，否则，到时候大权还指不定落到谁头上。

  我就想听听你的心思，你觉得我们陆家应当怎么做，才能击垮泰王府，又保得住大唐的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