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倒是自己猜错了。

  “我亲娘早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我爹才将他的小妾扶正。”沈菡菡又气鼓鼓地道，

  “有后娘就能有半个后爹，小时候不懂事，吃了她不少的亏，我爹只要枕边风一吹，就站在她那边。

  现在我长大了，她还要把我往火坑里推，让我嫁给那个黑虎寨的二当家。

  你是不知道，他都三十多岁了，只比我爹小几年。他们寨里之前的几个夫人，都是想打就打，想骂便骂，别提多可怜了。

  既然她不给我一条活路，那我也顾不上那么多，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正好，她死了我也算有孝在身，就不用嫁给谁了。”

  听完这话，杨昀才默默点头。

  这种勾心斗角，在宫中实属不少。但以父皇的雄才大略，决计还不会是被女人操纵的昏庸之人。孰是孰非，他还是看得透彻的。

  因此，虽然这些年自己不被父皇器重，和亲一类也实属常事，但好歹自己和其他兄弟姐妹，在宫之时，倒也没遭受这般大的委屈。

  “那现在怎么办？”杨昀问道，“那丫鬟已经发现了破绽，要是她中毒了，你爹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那……”

  沈菡菡显然是没考虑到这层，抿了抿唇道，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我也管不着了。大不了他将我打一顿，反正他又不可能真的打死我。何况就算打死了，还有我后娘当我垫背呢。

  你也别磨叽了，把衣服快点换下来，不然你的伤口会化脓的。”

  “哦。”杨昀点点头，这才想起这等要事来。

  待换上干净衣服，杨昀的确发现她给的这身，的确是过于宽松了些。将肩上的包扎取下来，发现伤口的确是渗出些血来。

  “你……换好了没有。”门外，传来她试探的声音。

  到底还是个姑娘家，此番询问中不免有些犹豫。

  “换好了，”杨昀看着紧闭的房门道，“你进来吧。”

  沈菡菡打开房门，手中也拿着几个药瓶和包扎的白布进来。

  “你坐在那儿吧，”她环视一圈，把视线落到一旁的椅子上，“我给你重新上药。”

  “有劳了。”

  杨昀也不再有顾忌，而是直接坐了下去。

  她走过来，特意多点了一盏蜡烛，将它放得近一些。之后又打量了伤口两眼，似是有几分不便下手一般，最后还是决定从清洗开始。

  “如果怕的话，”他询问道，“要不我自己试试？”

  “我连投毒都不怕，还怕你这个箭伤吗？”

  没想，沈菡菡却“噗嗤”一笑，

  “我小时候喜欢到处疯玩儿，经常擦伤、摔伤的，回来后都是自己上药。只是你这伤势比我那些可严重多了，我不过怕自己不知轻重，伤到你而已。”

  “你自己上药？”习惯被人伺候的杨昀，疑惑却在此处，“你家丫鬟不来伺候你吗？”

  她好歹也是个寨主的女儿，连她后娘都有丫鬟，难道这等事情还要亲为？

  “我们这里是贼窝，丫鬟总共也不过就四五个，哪里比得上山下的大户人家？”

  她叹了口气道，

  “更何况这些丫鬟也审时度势，见我后娘有儿有女，自然都成了她的人。以前她也让一个丫鬟来伺候我的，说是照顾，实际上还不是监视我，方便她在背地里使坏。

  后来等我明白了，就将那丫鬟赶出去了。所以除了洗衣吃饭以外，这方房子的所有事情，都是我自己在打理。”

  这姑娘虽遭此不幸，但好在还懂得保护自己。

  聊完此处，一时间周边便安静下来，两人之间暂时没有了其他话题。

  再加上沈菡菡正在认真替他处理着伤势，他也不便让她分心，去提及她的家事。

  无聊之际，杨昀下意识将目光转向这间卧房的布置上来，打量片刻后，又最终将视线放回沈菡菡的脸上。

  她出门之后，换的是一件红底嵌着白纹的衣裳，很是衬她白净的肤色。

  烛火下，柔黄的光线照在她的脸庞上，映出她此刻认真的神色。灵动的眸子流转，更显得机敏朝气。烛光摇曳，杨昀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唇上。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水中，她给他度气时的场景。

  ————

  冰凉的触感恍然尚在唇间，此刻再细看，霎时，竟令他有几分意乱起来。

  这是个危险的念头。

  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挨得太近了。

  杨昀赶紧将目光转向别处，不敢再看。

  “行了，”良久，她才直起身来，收拾着桌上的瓶瓶罐罐，“已经给你包扎好了。”

  “谢谢。”

  他这才敢将目光收回来，低头一看自己伤口的位置，包扎竟比之前的还要规整得多。

  “今晚的事，你可不准告诉别人。”末了，她再次提醒。

  “我还不想死在你这儿呢。”

  临走之前，沈菡菡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袍给他，又望了好一阵风后，才让他趁着夜色，从房中逃脱出去。

  等杨昀回到住处，发现周咏仍是睡得酣熟。

  然而，他没想到，仅仅两天过后，他就看到了黑虎寨的那个二当家。经过两天的相处，他发现这些山贼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杀人如麻，大多都只是干的些劫财的勾当，因此有些还是能打交道的。

  这天下午，杨昀和周咏二人吃完午饭后，便伙同两个山贼，站在寨子大门一侧看热闹。

  黑虎寨的人，就骑了高头大马，出现在寨子门口。

  “你看，”旁边的一个年轻山贼，偷偷对他俩说道，“走在第二个的，就是我们寨未来的姑爷。”

  杨昀顺势朝那黑虎寨二当家看去，只见他果然已三十有余，大肚便便，脸上还有一道几寸长的刀疤。他虽是浓眉大眼，但眼袋浮起，并不怎么好看，甚至眼眸中还透出一股凶恶的阴险劲儿来。

  看到此人这般模样，杨昀不由想起那晚沈菡菡告诉他的，他打女眷的那些话。

  “小姐……”

  身后，传来阿豪喊叫的声音。

  杨昀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身后数十米处，正有沈菡菡朝屋子跑去的背影。而阿豪似乎想拦，却并未拦住。

  见状，杨昀心中不免一沉。

  “二弟，”这时，恰好周咏又在自己耳旁道，“你我伤势未愈，寨里大夫不是让我们好生休养吗？这中午正好可以睡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