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龙生九子，鳌占头。这鳌呢，也就是龙九个孩子中的老大。它整个形状呢...”

  “形状是什么？”

  “嗯，让我好好想想...”苏慕卿一手端着一樽酒，一手没有规律地在大腿上敲打着。

  “小姐，你倒是快说啊。鳌到底是个什么样儿？”岚儿凑近了，扒在身边问。

  “依稀记得这鳌长着龙头、龟身、麒麟尾，估计这座鳌山形如传说中的巨鳌形状，才因此得名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估摸着也可以勉强叫做‘大鳖山’。”

  “哈哈哈...”，姐妹们捧腹而笑，“还以为多玄乎呢，不就是鳖吗？明儿个咱们就炖一大锅，喝了汤来。”

  鳌山虽然称作是山，但就它的高度而言，其实更像一座丘陵。尽管别院伫立于山顶，眼前依稀可以看见东市夜晚亮起的明灯，星星点点的烛火与夜空中的星星遥相辉映，构成一幅绚烂的夜景图。

  苏慕卿正坐在山尖凸起处的一座凉亭中，她们都称这里为“瞭望台”，碰巧遇上天气晴朗无云的时候，肉眼几乎都能瞧见山下蚂蚁大小的百姓。

  此时，她们正围着篝火，听苏慕卿讲段子，偶尔对月饮酒当歌，全不顾夜里寒风肆虐，一个个身子单薄。

  娇红举着酒杯，面带愁容：“这次咱姐妹们虽然大难不死，可是万花楼毁了，以后咱也不知道将要漂泊到何处去，哎...”

  她这颇为伤感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苏慕卿，接她们到此的辛管家只说是平亲王的家奴。但这好几天下来，平亲王的影子都未瞧见一星半点。

  若真是他的安排还好说，万一...又招了贼人的道儿，平白连累了一众姐妹，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苏慕卿眼中闪过一丝坚毅，她诚恳地问：“各位姐妹，咱们也不好打扰平亲王过久，不如大家齐心想想接下来的去处。如今万花楼没了，咱们接下来该去哪儿谋生？”

  岚儿嘟囔道：“这儿不就挺好的吗？有吃有喝，风景也不错，安乐日子不比外面风餐露宿强百倍、千倍？”

  苏慕卿拉过她的手，些微嗔怪道：“岚儿，小小丫头万不可养成这依赖意识。咱们虽说是小女子，但只要自立自强，付出劳动换回应得的回报，断然不会比男子差。”

  “可是...”

  苏慕卿打断了她：“别可是了，我以前不是教给你那么多新奇的菜式吗，你想不想做一个美厨娘，然后把好吃的给大家分享？”

  岚儿模样乖巧可人，十分天真无邪，大人似的点了点头。

  苏慕卿也回了一个慈祥无比的笑容，然后话锋一转，坏坏地打趣道：“不然...就把你嫁出去，跟夫君过安乐日子去？”

  岚儿刷地一下，脸蛋儿羞得绯红，双手紧紧扣住裙角，仿佛生生要将缎子扯烂。憋了半晌，忽而丢下一句“我宁愿去庙里当尼姑也不嫁人”的气话，嘟嘟囔囔地跑回了房间。

  姐妹们免不了一顿调侃：“瞧，一提到嫁人，岚儿脸都红成那样了。”

  苏慕卿笑望着岚儿往回跑远后，转过头来对着娇红道：“你呢？怎么看？”

  “平亲王府自然不适合咱们一帮子人叨扰太久，毕竟蹲大牢的事少不了和这王妃有牵扯。我们现在是能不招惹，就尽量躲远一点，明哲保身比较重要。只不过...”

  苏慕卿仿佛看透了她要说什么，慌忙掐住她的话条。

  “这么说，你也同意要走么？”

  娇红也跟着转移了话题，回道：“走肯定是早晚的事，只不过眼下去哪里，小姐，您有方向么？”

  苏慕卿远眺着山脚下稀稀疏疏的灯火，眼眸中就像有星海在流转。山穷水复疑无路，但总归能寻得一个营生，先存活下去吧。

  “万花楼你做得很好，咱们可以继续开酒肆。”

  “在哪儿？本钱呢？”

  一连串灵魂拷问，直击心脏。当下，苏慕卿不得不面临重重的问题，她们已经没有了本钱，而且身份特殊，哪敢肆无忌惮地抛头露面。

  苏慕卿凝望着夜色，天高地阔，难道真的就没有路可走？她缓缓拔下头上的芙蓉玉簪，放在掌心看了又看。

  半晌，她把玉簪交给了娇红：“明儿拿去卖了吧，应该值些银子。其他的，我再想想办法。”

  其他的姐妹见苏慕卿取簪，纷纷效仿，有金的、银的、铜的，遑论发钗、耳环、项链、手镯。不一会儿，娇红面前堆成了一座小的首饰山。

  娇红从未见过姐妹们如此齐心协力，感动得泪眼婆娑。她低下头，周身摸了摸，由于还没习惯戴珠宝，全身上下一件值钱的物件也拿不出来。

  “哎呀，走得急，我好像什么首饰都没带，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呢...你们把东西都收起来吧，还用不着姐妹们砸锅卖铁，典当身家。”

  经过好一顿找，她半颗金子都没摸出来。不过既然戏做得这么足，苏慕卿知道她肯定还留着一手。

  “我就知道，聪明如你，还藏着什么杀手锏呀？”苏慕卿笑问。

  “哈哈，还是您懂我。不过呢，这可不是我聪明，而是学着八皇...”话只说了一半，娇红赶紧把多余的字眼噎了回去。

  她低头躬身，掩饰尴尬。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挥挥手：“你们先退出去，躲远一点，我怕熏着你们。”

  苏慕卿已经猜到她要干嘛了，连忙捂紧鼻子，和一众姐妹退到亭子外。还不忘捏着鼻子，尖着嗓子喊道：“多透透风儿...”

  娇红瘪了瘪嘴，嫌弃地说道：“够了，你们这群臭娘儿们，还嫌东嫌西的，一点都不体谅我的用心良苦。”

  一边说着，她一边脱下的两只明显比脚大一号的鞋，慢慢悠悠地从鞋底分别掏出几大张纸。稍稍整理了一下棱棱角角，一共是十张五百两的银票。

  她高举起攥着银票的手，那得意的劲儿隔得老远都看得清清楚楚，左右挥动了两下，快乐地喊：“咱们又有钱了，哈哈哈...”

  姐妹们喜笑颜开，苏慕卿也跟着裂开嘴角，只不过笑容中隐隐约约透着一丝难过。

  所有人都开心得拉在一起，只有娇红察觉到了她眉头一闪而过的悲伤。刚刚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偷偷藏钱这一招，确实是跟着八皇子学的，一定是引她想起了那个人。

  “小姐，你是不是想他了？”

  “别说了，他都已经成亲了，哪里还有我什么事儿。”

  “其实，我看得出来，八皇子他...”

  苏慕卿摇摇头，努力藏起眼中的落寞：“有妇之夫，不碰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