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有妇之夫？苏小姐，又要对谁敬而远之？”

  一个突兀的男声响起，苏慕卿寻着声音望去，一个灰暗身影从黑夜的雾中走出，逐渐显出高挑纤瘦的轮廓。

  一众姐妹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这不是那天受了心口剑伤的那位皇子吗？”

  “好像是吧。”

  “看样子已经全好了。”

  只有苏慕卿瞠目结舌，滞在原位上，刚拿起的酒杯直愣愣地放不下。

  “怎么？几天不见，就忧思到要借酒消愁的地步了吗？”八皇子嘴角微翘，宠溺地盯着苏慕卿的脸颊，若是她的眼中有星光波动，那八皇子此刻眼中便有且仅有苏慕卿，一个人。

  娇红扯了扯旁边姐妹的衣衫，努了努嘴，大家知趣地纷纷回了房。几个调皮的，还边走边往回看，依依不舍这场“旧友重逢”。

  很快，亭子里只有苏慕卿和八皇子两人。秋天黑漆漆的夜色中，连蝉鸣鸟叫都没有，许是早早睡去了，倒也难得一刻静谧自在。

  八皇子负手而立，面对着山下斑斓的万家灯火。苏慕卿则是静坐在篝火旁，盯着不大的火苗上下窜动。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八皇子开口缓缓道，却依旧背立着，并不看向她，“我一直都想像着能像现在这样，就和你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可是...”

  苏慕卿赶着说:“可是你已经有正妻了。”

  八皇子微微转过身，悠悠地看着坐在火堆旁的苏慕卿，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气，你娶不娶妻是你的事，跟我一个外人有何相干。”

  八皇子迈近了几步，往苏慕卿身边靠拢了一些。他拢了拢衣衫，顺势坐在苏慕卿对面，刚刚好能够直视她的眼睛。

  苏慕卿的凤目中映着跳跃活拨的火光，直晃得八皇子心神荡漾，不自觉地呼吸加促、心潮澎湃。

  “卿儿，你怎么会是外人呢？好歹你是国主养女，怎么也算是我半个妹妹啊。”

  苏慕卿鼻尖发出一声冷哼，眼睛斜瞟着地上，两根食指来回不停的搅动。

  气氛有些局促。

  “嗯，我可不敢高攀你这样显贵的哥哥。”苏慕卿顿了顿，气冲冲地说，“看在以前种种的份儿上，请别再提我曾经的身份了，我现在只想做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什么？你堂堂一个公主，志愿竟然只是当一个平头老百姓。那我该怎么自贬王爵，成为和你一样的普通人呢？”

  苏慕卿撑着大腿倏地站了起来：“都说了不要再叫我公主，再说我就走了。”

  八皇子赶紧跟着站了起来，讨好道：“行行行，你堂堂将军之女是怎么想到要去体会人间疾苦的呢？”

  苏慕卿：“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你说，王孙贵族和平头百姓又有什么不同？”

  八皇子严肃地问：“你真做好打算了？”

  “是命运和经历已经帮我做好了打算，就算我贪恋过去的荣华富贵，终究也是回不去了，不是吗？”

  八皇子摇摇头：“当然不是啊，你别忘了，你还有我呢。苏慕卿，你不是一个人，从今往后，我会成为你的后盾。安安心心住在着鳌山别院不好吗？”

  苏慕卿报以礼貌的微笑：“不好，我可不是金丝雀，也不想做你的陈阿娇。”

  八皇子虽然诧异，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护她一生无忧。自己如今得了个闲散王爷，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还能有什么期待给予苏慕卿安乐呢。

  “那你们先在这里多住几日吧，先到好去处再走。”

  “嗯，多谢。”

  “就这？”

  “不然呢？”

  八皇子并不因为话题结束地匆匆忙忙而感到尴尬，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越过火苗递了过去。

  苏慕卿仔细一瞧，竟是八皇子曾经送给自己的芙蓉玉佩。她心头瞬间涌起一股愧疚，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八皇子，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厄铁。不过，当时确实情况危急，也想不到那么多。

  如今物归原主，总是好的。至少可以安慰自己，就结果看来，也不算是错得一塌糊涂。

  八皇子见她不肯接，挪了挪身子，做到苏慕卿旁边，亲手给她别在腰间。温柔地说：“我有给你说过吧，这个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物品，是我最珍贵东西。你一定要好好保管，以后不要再转手他人了。知道了吗？”

  苏慕卿低头看了看重新别回腰间的玉佩，那可是他最珍贵的信物啊。

  “这么贵重的东西，要不...你拿回去吧。毕竟...”

  “你知道贵重就不要再给别人了，若还有下次，我就会生气了。”

  “那你现在不生气吗？”

  “我当然生气啦。所以罚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不过作为我曾经把它交给厄铁的补偿，虽然你知道那不是我心甘情愿的，但是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八皇子猛地侧过头，一脸邪恶地看着苏慕卿。

  “额...你不要那么色眯眯地看着我好不好？”

  “拜托，是你承诺要答应我一件事的啊？”

  “对。但是...”苏慕卿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八皇子一把将她拢入怀中，双手紧紧在她后背交差。

  月亮比刚刚又偏低了些，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八皇子没有要放手的意思，紧紧地、紧紧地拥抱着，仿佛一松开，苏慕卿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又一次，苏慕卿听到他强烈有力的心跳，感受到来自他怀抱无尽的温暖，和身上特有的淡淡的乌木香。这香味总是能带给她不可言喻的舒心，就像置身于暖阳下，舒适地躺在青草地上翻滚，一圈又一圈。

  “卿儿，我滕怀毅今生今世只会有一个正妻，那就是你。”

  他不说这句话好，苏慕卿也许沉浸在青草地上打滚，在他的温暖与清香中无法自拔。偏偏这死脑筋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慕卿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挣脱开。恼怒地说：“你山下的王府中不是已经有了一位正妃...”

  八皇子满脸委屈：“鸾镜怎么可能算！”

  苏慕卿样子比他还委屈：“鸾镜怎么就不算了？”

  他着急地辩解道：“国主赐婚，我不能以命相抗。

  可我更不愿逆来顺受，着了肃王爷那只老狐狸的道。

  老天作证，我滕怀毅并未亲迎，尚未拜堂。

  六礼未成，怎可能算？”

  苏慕卿正在想着他刚刚说的话，八皇子突然站了起身来，矗在她面前。

  “卿儿，你愿意做我的王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