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康宫上下忙得热火朝天，下人们一个比一个人精，都知道没什么日子比今天还更重要。

  柴皇后的肚子要是争气，保不齐就是大虞国下一任国主，哪儿还敢有人不上心的。

  早前，宫里面就在传，柴皇后这胎保准是男胎。

  “国主驾到”张双寿尖锐的声音响起。

  国主迈着方步匆匆而来，他几乎是冲进惠康宫大殿的，整个人洋溢着喜悦、期待，偶尔又含着一丝疼惜。

  下人们向来都知道国主和柴皇后伉俪情深，今天一见，果真不假。说不定，日后又成就一段佳话呢。

  柴皇后阵痛刚一发作，国主便丢下朝事赶来陪产。

  虽然，女子产子向来被认为是至阴至晦的，因此国主不能踏进寝殿陪同，只能在惠康宫大殿干等着。

  但是他仍未选择在天佑殿等消息，而是守在惠康宫，守在距离柴皇后最近的地方，等待他们的孩子降临。

  这个孩子已经让他等得够久了。年逾四十，才终于迎来了和柴皇后的又一个子嗣。

  国主早已下定了决心，若皇后今日成功诞下皇子，便立即擢封为太子。

  “太医现在在何处？”国主问。

  莺歌回：“刚刚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宣了崔太医了，奴婢进去里面看看太医是否已经到达。”

  国主点点头：“去吧。有事立刻来报！”

  莺歌慌慌忙忙退下，直奔寝殿。

  远远见着茉蓉在殿外候着，便询问道：“崔太医来了没？”

  茉蓉见她满头是汗，连忙拿出手绢替她拭去：“还没。”

  “什么？还没来。刚刚我出门去请国主的时候分明叫一个丫头去太医院请了，不可能现在还没到的啊。坏了，没按照娘娘之前教的来，皇后娘娘这次肯定要怪罪我了。”

  “皇后娘娘之前教你什么了？”茉蓉好奇地问。

  莺歌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用手捂着下半张脸，接连摇头：“没...没什么。茉蓉，能不能麻烦你再去太医院跑一趟，一定把快快把崔太医请过来。”

  茉蓉爽快答应，临走时，突然想起问了莺歌一句：“万一太医院找不到人咋办？重新请一个太医过来么？”

  莺歌：“不行，一定得是崔太医，换任何人都不行。”

  “为什么？”

  这个问题她早就背得烂熟于心，脱口而出：“因为自皇后娘娘有孕起，便是崔太医一直专门负责的，除他之外，其余太医根本不了解娘娘的身体情况。”

  “那若是太医院找不到人该怎么办？”

  莺歌顿下来想了想，犹豫再三，还是把皇后娘娘提前交给她的令牌给了茉蓉。

  她认真盯着茉蓉说：“这个是皇后娘娘的令牌，若是太医院没有崔太医，就立马出宫去找。务必快快把他找来，晚了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就惨了。”

  茉蓉眉尖一挑，双手接过令牌，悬着的心立刻重重砸落在地。

  有了这个不就可以溜出宫去了吗？

  可是现在柴皇后产子在即，自己出宫去报信会不会耽搁太久，引起怀疑？

  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必须马上出宫去把惠康宫里的情况告诉平亲王。

  “你放心吧，我速去速回。”

  茉蓉带着令牌飞速跑了出去，和大多数下人一样，此时也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毕竟，现在全部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柴皇后寝殿。

  产妇的呻吟越来越微弱，她快没有力气了。

  莺歌推门而入，把柴皇后吓了一跳。虽然她知道国主不可能进来，但还是心惊了一回。

  待看清来人是莺歌后，缓慢地开口问：“国主来了吗？”

  莺歌伏在床榻外，自然看不清帐中的情形，诺诺地回道：“国主已在大殿等候。”

  “来得这么快。”柴皇后顿觉宽慰，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稳婆小心拉开帐子一条缝，从里面露出半张脸，吩咐莺歌：“快去端一盆热水、那一把剪刀过来。”

  莺歌不敢不从，正要领命出去，柴皇后突然问起来：“崔太医...为何还没到？”

  莺歌惶恐，吓一哆嗦，只好如实回禀：“皇后娘娘，刚刚派人去看过了，崔太医不在太医院。奴婢将您的令牌交由茉蓉，请她速去宫外请崔太医入宫了。”

  又是一个意外！

  柴皇后不喜欢突发事件，因为一切意料之外的事情，都可能意味着败北。

  她轻轻“嗯”了一句，那声音从胸腔而起，自喉咙处结束。虽是一个不经意间发出的音节，但却也足以让莺歌胆寒。

  莺歌速速退出，她早就是被吓破胆的麻雀，精神已游走在崩溃线之外。

  柴皇后无暇顾及这只小麻雀，眼前最重要的是赶紧把腹中的孩子取出来。

  她急不可耐地问稳婆：“到底还要多久？”

  稳婆擦了擦汗，低低回道：“快了快了！”

  “国主都在等着了，赶紧的，尽快取出来。”柴皇后几乎带着严厉的口吻命令，产妇的安危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糟了，产妇大出血。”稳婆眼光中流露出一丝慌乱，这可是会要人命的啊，“皇后娘娘，眼下产妇情况不妙。您看，能不能请个太医进来施施法，帮她止止血。”

  “不行！崔太医不在，其他人一律不得进来。”

  稳婆：“这样下去，产妇很可能失血而亡的。”

  柴皇后立刻反问道：“孩子呢？腹中的孩子保得住吗？”

  “这个...得看她的意志坚不坚强了。若是产妇拼死一搏，很可能还是保得住的，只不过...”

  柴皇后扭过头去，低声道：“只要孩子保得住，其他的就不必管了。”

  反正这个产妇早晚是留不得的，就算她能平平安安地产下“皇子”，也绝不能留她在这个世上。

  否则，只会夜长梦多。

  莺歌脚步利索，很快打好了水，端进了屋。稳婆吩咐她搁在一边，出去候着。

  莺歌：“里面就您一个人成么？”

  柴皇后不耐烦道：“赶快出去，没有吩咐不必再进来。”

  莺歌立刻闭了嘴，老老实实守在门外，侧耳倾听。

  那产妇已经晕了过去，稳婆想尽了办法唤醒她，可是掐人中、扎针一套办法都没用。

  柴皇后焦急地微微出汗，但也只能干着急，巴巴望着。

  产妇再不醒过来，孩子再不生出来，待会儿，国主就会派太医进来查看了。

  那就意味着，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