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在惠康宫大殿焦急地等待，他刚一坐下，又立刻弹起来，负手四处踱步。一连唤了几次太医，都被宫人回禀已经去请给打发了。

  不久前，寝殿里还传来阵阵产妇的痛苦叫声。到了这会儿，已经偃旗息鼓，几乎没什么响动。

  寝殿里的鸦雀无声和叮叮咚咚忙前忙后的惠康宫下人们协调又突兀，让国主的心更加忐忑不定，直呼要进去看看。

  张双寿眼疾手快，连忙跪地上死死抱住国主大腿，呼道：“国主，万万不可。产子阴晦，您金贵龙体切不可沾染血气。”

  “快滚开，孤百无禁忌。你听，皇后已经没了声儿，孤定要进去看看。”国主一脚踹飞了张双寿。

  张双寿也是不依不饶，立刻又飞扑了过来，紧紧缠住国主的大腿。

  “不行啊，国主。奴才拼死也不能让您进去。”

  国主前行一步都艰难，把张双寿在地上拖着勉强走了几步，便已经累得气息不匀。

  “放开！死奴才。”

  “奴才就是死都不放。”

  国主心念强大，硬是拖着张双寿走到了寝殿前。

  张双寿声嘶力竭：“国主，您万万不可进去啊。龙体沾染了至晦之物，对大虞国运不利，您想想天下的百姓。”

  国主气不打一出来，狂风骤雨般利索的巴掌拳头一股脑落到张双寿身上。

  不一会儿，张公公的脸被抽打的通红，但他依旧死死不放手。

  在场的人无一不被吓得魂飞，但谁也没有天大的胆子去劝诫，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一出闹剧。

  柴皇后听到外面的动静，顿时被吓了个激灵。

  孩子再不生出来，国主就要直冲冲闯进来了，那么一切的筹划都功亏一篑了。

  “稳婆，你快点，不管用什么方法，赶紧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老婆子满手鲜血、眉头紧皱，眼下产妇晕厥不醒，孩子刚刚露头，若是强行接生，恐怕这可怜的产妇就要命丧当场了。

  大计面前，柴皇后可不在乎一条两条人命。

  “诶，诶...”稳婆连连答应。

  老婆子双手使劲拍打产妇的脸，依旧是没有反应。犹疑片刻后，对皇后道：“皇后娘娘，为今之计，只得用丽春花了。”

  “丽春花？那是什么？”

  老婆子一边朝屋外呼唤莺歌进屋，一边向柴皇后解释道：“这丽春花乃是生长在南边喜热喜湿的一种花卉，花朵硕大，颜色艳丽。接生时，用来削弱痛楚，服用后会短暂令产妇精神矍铄，有精神和力气保证生子顺利。”

  柴皇后听后大喜：“如此甚好。莺歌，快去太医院取来。”

  老婆子接着道：“只不过服食后，食用之人通常就再也离不开那丽春花，不得不终生服食。一旦戒断，便如万只蚂蚁撕咬全身，痛苦不已。”

  柴皇后连忙叫住莺歌：“等等...”

  稳婆愣了一下。

  莺歌：“皇后娘娘，还有何吩咐？”

  “多取一些过来。”

  “是。”

  莺歌推门出去，阳光闪闪亮亮，直晃眼睛。她下意识地抬手举到额头上，偷偷放眼去瞄，太阳已升到正空中。

  殿外寒风习习，针扎般直戳脸颊，并没有因为太阳出来而带来些许暖意。

  国主最终还是被劝服了，老老实实坐在惠康宫大殿等待。

  一晃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皇后娘娘诞下皇子的消息传来。

  “已经服用丽春花了，为何还不见效？”柴皇后慌张地问。

  “快了，快了。”

  柴皇后怒不可遏，呵道：“你就只会这一句话吗？说了多少次快了，但现在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反应。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不想要这条命了吧。”

  稳婆见皇后娘娘怒气冲天，不得不上手，在产妇头上几个穴位来回按压。

  “咳咳咳...”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响起，产妇吃力地睁开厚重的眼皮，她终于醒了过来。

  柴皇后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稳婆更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稳婆连忙又端来一碗丽春花熬的水，喂产妇喝了下去。

  果不其然，产妇的精神比霎时比刚才好了不少，还有力气开口说话了。

  她虚弱地问：“孩子生下来了吗？”

  稳婆摇头道：“你要加把劲儿啊，刚刚晕过去太久了，婴儿恐怕都闭气了，再不赶快生下来，恐怕就要憋死在肚子里了。”

  产妇大惊，登时眼泪从眼角两边滑落，祈求道：“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了。”

  柴皇后看着这个村妇，满脸嫌弃地说：“你别说话了，留着力气生孩子吧。”

  产妇使劲儿咬咬牙，很快嘴皮被咬破了，鲜血从染红了牙齿。两只手死死攥紧被子，生生将丝被扯了个稀烂。

  疼痛！无比的疼痛，那是骨头断裂之痛，是血肉分离之痛。

  作为一个母亲，她目光坚定，此时此刻只有一个信念。她要在自己再次晕过去之前，趁着自己还有最后一点精神、一口气，拼命把孩子生下来。

  “嗯...嗯...”那是她紧紧咬住嘴唇，从鼻腔里发出的低沉闷响，是她尽全力分娩的战歌。

  每一声都似一阵战鼓擂，预示着一个崭新的生命即将降临人间。

  “哇...哇...”清脆而响亮，婴儿的啼哭声。

  在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前，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啼声，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露出欣慰欢喜的浅浅微笑。

  她实在太疲累了，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然后，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柴皇后听到婴孩啼哭声，不顾浓浓的血腥味，连忙凑上前去。

  “皇子吗？”

  稳婆把婴孩放在一块干净的缎子上，裂开嘴笑了起来：“我老婆子干接生几十年，从未看走眼。是个健健康康、白白嫩嫩的小皇子！”

  柴皇后往后一跌坐，那颗悬着的心终于重新回到了心房。她身子止不住微微颤抖，脖子却高高扬起，像一只引项高歌的天鹅。

  终于，大功告成了。

  多年来的精心策划，十个月的隐忍伪装，今日终于达成所愿了。国主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嫡皇子，大虞国未来的太子。

  “哈哈哈...”柴皇后喜不自胜，细声尖笑。隐约中，一颗热泪却不经意间从眼角落下，在丝被上氤氲开一滴水晕。

  稳婆一边擦拭着小婴儿，一边提醒皇后：“这个人，该怎么处理？”

  “交给你了，速速处理干净，国主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进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