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卿见莺歌扭扭捏捏不肯说，也不再逼问。

  她掀开车帘，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我们要马上救治马车上的产妇，她的情况若是继续恶化，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嗯。”几人都表示同意。

  茉蓉从怀里掏出皇后的令牌，问莺歌：“崔太医不在府中，这块令牌要怎么办？”

  莺歌：“没道理啊，这些日子皇后娘娘临盆，他是不可能远行的。

  我早些时候去太医院看过，崔太医也不在太医院里，只可能在府上。

  会不会你去的时候刚好他出门去了？”

  茉蓉捏了捏手中的令牌，觉得以后说不准会有大用，一定要好好保管。她喃喃道：“也可能，那我就再去崔太医府上找找？”

  苏慕卿接过话道：“我们一起去吧，顺便请他医治一下这个可怜的产妇。我相信医者仁心，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娇红暗中拉住了苏慕卿的胳膊：“小姐，你不是要去平亲王府吗？”

  说话声音虽小，茉蓉却听得仔细。

  她转过身说：“我刚刚从王府出来，王爷和王妃都在府上，一切安好。惠康宫那边刚刚生完孩子，相信皇后消息没那么快，暂时还不会动手的。”

  茉蓉说得有道理，眼下苏慕卿虽然担心八皇子安危，但她清楚眼下这个大出血的产妇若是再耽搁下去，便是回天乏术了。

  “走吧，现在马上去崔太医府上。快上车！”

  娇红掀开马车帘，苏慕卿一步跨了上去，迅速钻进车厢中。茉蓉和莺歌紧跟其后，三人一并坐上了车。

  现在时间便是生命，多耽搁一点时间，对产妇来说，就多一分危险。

  莺歌将头紧靠在茉蓉肩上，问：“茉蓉，你还要回惠康宫去吗？”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去。可是我这么一走了之，突然从惠康宫里消失不见，会不会太奇怪了？”

  “令牌是我转交给你的，幸运的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所以...即便我不回去也没人会知道？”

  莺歌轻轻点了点头：“刘婆子、产妇和我如今都出了宫，还会有谁知道呢？皇后娘娘不会关心一个下人的去处的，更何况，她如今也没有那个闲心。”

  茉蓉拍了拍莺歌搭在自己上臂的手：“到了崔府再决定吧。你现在不在惠康宫当差了，说不定我回去还有些用处，至少可以帮忙探听探听消息什么的。”

  苏慕卿感激地望向茉蓉，友好的朝她微微一笑。没想到，这个柴皇后送到王府做眼线的小小侍妾，会如此深明大义，替八皇子考虑周全。可她一想到莺歌的处境，不禁为她捏一把汗。

  苏慕卿问：“莺歌，皇后把你许配出宫，可如今你就这么逃走了，难道就不怕刘婆子进宫告你一状。若是此事被皇后知道了，恐怕你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莺歌：“我知道，可是我打死也不愿意嫁到那刘婆子家去。

  只可惜我爹娘还在柴府当差，只怕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早晚刘婆子会想尽办法逼着我回去，到时候我大不了一死了之罢了。

  但愿不要牵连到我爹娘就好。”

  莺歌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又刷刷低落。车厢里气压又变得很低，充满了伤感和铁锈般的血腥气味。

  苏慕卿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不必过于忧虑，一定会有办法的，你放心。”

  茉蓉低下头问：“莺歌，你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丫鬟，一定是最清楚皇后秘密的了。不如...”

  莺歌闻言被吓了一大跳，脸色瞬间变成一片灰白，眼神闪烁不定。

  苏慕卿则恰恰相反，听了茉蓉这么一提，反而竖起来耳朵。脑袋中一个冒险的计划慢慢在酝酿之中。

  茉蓉的话到口边，还没说出来，莺歌就抢着截住了她的提议。

  “不行，绝对不行！

  我斗不过的，我的爹娘还在柴府，我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

  我要是这样做了的话，他们肯定是活不成了。”

  苏慕卿劝她：“可是你如今逃了皇后赐的婚，也是大罪一条。你的爹娘指不定也会受牵连，除非你现在回去...”

  莺歌心情刚刚平复一点，被这么一激，又双手捂着脸呜咽起来。

  茉蓉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诓道：“好好好，咱们不说了，不说出嫁的事情了。别哭了，莺歌。”

  苏慕卿也附和着：“对对，我不好，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不起！”

  莺歌捂着脸摇头，她伤心流泪并不是因为苏慕卿的言语，而是自己一个卑微如蝼蚁的丫鬟，根本改变不了任人鱼肉的命运。

  即便心有不甘和怨恨，可她能做些什么呢？就算自己愿意帮忙说出真相，总不能害了自己的爹娘吧。

  她哽咽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苏慕卿：“没事的，你别难过。如果你暂时不想回柴府，可以去东市六十八号。等你静下来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莺歌沉默地靠在茉蓉肩上，只觉身子疲乏，瘫软无力。经过刚刚那么一场惊心动魄的出逃，也可能是哭得累了，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她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却一不小心陷入了深眠。

  茉蓉见她不回苏慕卿话，本想轻声叫醒她，微微一抖肩，莺歌不但没醒，还顺着就滑了下去，倒在马车柔软的坐塌上，躺直得睡着了。

  苏慕卿将手指抵在唇边，示意茉蓉不必唤她清醒，扰了她难得的清梦，让她放心安睡一会儿。

  几人谈话间，马蹄声哒哒不停，转眼就到了崔太医府上。

  八皇子前脚刚走，他只身进宫去了。

  萧衡将军正准备将崔太医提到禁卫军督衙去，迎头便碰上了娇红驾着马车不偏不倚地停在崔府大门口。

  “萧将军，请稍等。”苏慕卿从马车里面出来，“人命攸关！”

  萧衡闻声倏地转过头来，看清楚眼前之人，竟是愣生生半晌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这不是自己的老上司安国公的独女——长宁公主？她此刻不应该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西戎么？怎么会突然现身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