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亥时。

  大宁国京城又从白日的繁华，变回了深夜的静谧。

  街上巡逻的士兵也都有倦意。

  大概觉得已是深夜无碍，便都缩到了墙角巷尾处，拉低了头盔，裹紧了披风小憩。

  谁都没注意到，一个黑影绕过小巷直达朱雀大街。

  那人四下环顾，见并未有人，又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片刻后，那人停在了舒王府门前，走至一旁的侧门，又四下环顾了一番，看四周没人，才放心上前。

  他轻扣门环，三长两短。

  没过一会儿，那门便吱呀一声地开了。

  里面的人正是舒王府大管家萧德胜。

  他将人迎进门内，自己则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将门合上上锁。

  萧德胜将来人引入雅兰阁，内里灯火通明，两边分坐几人，而最上首还坐着一人。

  他正用手揉着太阳穴，闻声抬头看向了来人。

  “臣左峰参见王爷。”那来人正是大理寺少卿左峰。

  辅一进阁内，便下跪给坐在上首的萧漳行礼。

  萧漳摆了摆手“免礼。”又问道：“你传信说，有要事，是何要事？”萧漳淡笑了几声又道：“本王今日听说你那大理寺可是热闹得紧。”

  左峰立刻点头道：“是，臣确实有要事相报，臣要禀报的事便是与那热闹有关？”

  “哦？”闻言萧漳收敛了笑意，思考了片刻又问道：“可是本王那五皇弟出了什么幺蛾子？”

  左峰顿了顿，拱手答道：“王爷且放心，他刚去大理寺，未敢有僭越之举。臣要禀报的…”

  抬头看了看上座之人的表情，见其没有不悦，便继续说道：“臣要禀报的事与李怀李大人有关。”

  听到李怀的名字，萧漳先是一怔，而后不可思议的看向左峰：“他可是又给本王捅什么娄子了？”

  左峰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萧漳：“想必王爷对今日大理寺门前之事早有耳闻。不瞒王爷，那一行人在大理寺门前哭闹，便是为了状告李怀大人。”

  “什么？因何事状告？”左峰说罢，闻言的众人皆疑惑地看向左峰。

  “状告李大人坑拐稚女。”

  听到此，萧漳觉得甚是好笑，冷哼一声道：“荒谬，这李怀何时有如此爱好？”

  “臣也未听过，听状告人说，他们是被知县推给郡守，又让郡守推给了京中。臣想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如今张弛已经准备好了口供，明日便要面见皇上，这刘镇刚被皇上自己莫名地收拾掉，此时怕是正是不甘心的时候。若是让他得知被告的是李怀，指不定又要做什么文章，到时候怕是要牵扯到王爷身上。所以臣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提前给王爷报个信，让王爷有个心理准备，以防突变。”

  “嗯。”萧漳将身子向后靠了靠，略思忖。

  “不知您要作何打算？”

  “打算？那几个证人本王是万万杀不得的，这样便更容易把嫌疑扯到咱们身上。”萧漳缓缓分析道，继而又说：“如今能做的，便是让他们找不到李怀的藏身之地。”

  说罢，转头看向坐在左手边首位的人，问道：“祝江，近日来可曾有异样？”

  “在下正想和王爷禀报此事，今日家中来信，说近日府上半夜总是什么声响，似是有人在找东西，可真提着灯去查看时，又什么都没有。而且听说府外最近出现了很多黑衣人似是在盯暗哨。”

  祝江从坐上站起，走至中央，拱手道：“在下建议王爷，给李大人换个住处。”

  “何处？”

  “在下在吴国还有一处私宅，让李大人藏身于那再合适不过，王爷且想，吴国皇上怎么可能让他国之人随意进入吴国境内呢。等风声一过，李大人便可在那安家落户，再谋个一官半职，打入吴国内部，到时候王爷想灭了吴国，那恐怕也是轻而易举的。”说到灭吴国时，祝江的眼神里满是炙热，看得上首的萧漳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随后他便大笑了起来“好，祝江，你果然从来不让本王失望，真是本王的好智囊。”

  “在下身为谋士，为主公出谋划策自是在下的本分。”

  闻言萧漳笑得更大声，虽不见文人的柔弱之质，却尽是文人的洒脱之气，只是这洒脱，似乎又加了些利益所诱，洒脱便也不是洒脱了。

  他微咳了一声，意欲制止住笑意，可前景太美好，他的笑早已不是随心所欲，而是由心而生无法控制，只听他又道：“就按祝江你说的办，本王命你领四十死士将李怀安全转移至吴国。务必要保证李怀，还有那些账簿的安全。”

  说罢萧漳又叹气道：“如不是怕皇上哪日发难前来搜府，本王一定把那账簿带在身边。不知这皇位之争何事才能结束。”说罢他一拳砸在了书案上。

  “王爷且放心，在下一定不负王爷之托。”祝江拱手答道。

  “你明日便动身，务必要赶在皇上和大理寺之前。”萧漳抬起头，定定地看向祝江“切记小心你的行踪。”

  “是。”说罢祝江便退回了座位上。

  “众位，本王此处还有一事终究不明。还请众位为本王答疑解惑。”只听萧湑又道。

  在座众人闻言相互看了看，又同时看向萧漳。

  其中一人说道：“在下想，王爷这事定是与那刚回来的五皇子有关。”

  萧漳双掌轻合答道：“正是。”

  “这五皇子，在卫国为质近十年，还能活着回到大宁国，应该还是有些手段。段兄，你游历过各国，想必多少知道些。”

  “这。”被问的人姓段名宏，只见他面上略显为难，似是想了很久才说道：“这轶事嘛，在下可真的听过一些。”

  他拿起一旁放着的茶盏，轻啜了一口才又道：“在下五年前游历至卫国，在一茶肆中偶然听得这位五皇子，由于在卫国无权无势，经常受卫国皇室和贵族的欺辱，于是便有了攀龙附凤之心，不过他攀附的是卫国二皇子恒。听说五皇子经常来往于二皇子府邸，时常在那过夜，出来后精神疲惫，似是，似是。”

  “似是什么？”

  “似是那二皇子恒养的男宠。”段宏说罢，似是替萧湑脸红般的嗤笑了一声又道：“卫国二皇子恒有龙阳之好是天下尽知的事，所以这事，王爷想必也能猜到了。”

  “倒没想到，本王这五弟如此不易。”萧漳再次笑起，只是此时的笑有些晦暗，而他自己更是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是同情萧湑的，还是嘲笑萧湑的。

  “在下觉得，此人之心计也不过只是自荐枕席，谋不得大事，王爷该防，可重心还是要放在皇上身上，毕竟他如今还掌握着生杀之权。”坐在段宏旁边一人分析道。

  萧漳微点头：“嗯，言之有理。本王本准备将他收入麾下。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可如今。”

  “王爷此言差异，有时候人多了反而坏事，还请王爷深思。”又一人出言说道。

  闻言萧漳叹了口气，起身整了整衣袍又道：“唉罢了罢了，本王可没工夫管他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本王，要谋的是大事。本王可不想辜负各位的一片心意。”

  闻言众人起身，皆呼：“王爷圣明。”

  如此景象，萧漳心里甚是满意，虽没喝酒，可脸上却满是酡红，笑容也更甚。

  他抬手示意众人无需如此，又唤道：“左峰。”

  “臣在。”左峰走上前。

  “如今五皇弟就在大理寺中，这监视他的任务便落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要替本王看好他。还有那坑拐稚女的案子，若是明日有何进展，速速来报。”

  “是，臣定不辱使命。”左峰拱手应道。

  “罢了，夜深了，散了吧。左峰你便乘着本王的马车回去吧。”萧漳挥了挥衣袖，示意众人退去。

  “谢王爷赏赐，臣告退。”而左峰说罢便也退出了雅兰阁。

  如今，这大宁国已是“棋手”遍布，只是还不知，是你引他人入局，还是他人设局等你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