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澈温润，由远及近，却在话尾处又含寒意几许。在这深冬寒夜，竟有几分鬼魅之意。恰逢有风刮过，更称得那声音有些渗人。

  只是众人皆没有料到，那风不仅卷起了积雪，亦卷来了杀人夺命的箭。

  噗噗噗几声，卷着寒风的箭已到了近处，在萧漳身前几个死士皆未意识到之前，齐齐没入了他们的胸间。

  一箭入心，一箭夺命，在还未有反应之时，那几个死士便已作了黄泉之鬼。

  那原本被箭携来的风吹过，将挂在水榭四周的灯烛吹得几欲尽灭，却在箭止风停时，旋即亮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人的倒地之声。

  看着眼前突来的变故，萧漳通身一片寒凉，已然愣在了原地。

  缓了片刻方才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眼睛一边向水榭四周眺望，一边出声问道：“何人？”

  只听远处传来一阵轻笑，随后那人揶揄道：“皇兄竟也是个小气之人，为何得了好酒，却不请本王前来。”

  闻声的萧漳，猛然一惊，转身望向水榭远处的湖面上，正有一支舟缓缓行来。

  舟上依然静立一人，只是比起单寻欢，那人身姿更健硕了些，天青色的大氅罩在月光下，蕴出一团光晕，放眼看去，宛如谪仙降世。

  吃惊之际，那舟已到近前，舟上之人不等小舟靠岸，便飞身而起，直入水榭之中。

  眨眼间，那人的气息便笼罩在萧漳身侧，萧漳惊恐地看着贴在自己身前的人，想要开口，却已是发不出声。

  那人见此，侧头轻笑了几声，随后抬手抚上萧漳的脸。

  寒凉指尖从他的眉眼处滑向了喉间，如此动作让萧漳喉头一紧，不禁又吞了口口水，声音微颤问道：“萧…萧湑…你要做什么？”

  此话一出，萧湑仍在轻笑，指尖依然流连在萧漳喉间，却在下一刻，将萧漳的下巴狠狠抬起。

  “听说皇兄要杀她？嗯？”他哼笑着问道，尾音处微微扬起，竟似神魔之手攥紧了萧漳的心。

  萧漳满脸惊恐得望着他道：“别。、，别告诉本王，你，你是来救他的。”

  说着，他将身子不着痕迹地向后弯了弯，意欲远离萧湑的那双扼命之手。

  可萧湑哪里能轻易放过他，手松了片刻，再抓起时力道已然更劲三分。

  只听他轻声在萧漳耳边说道：“皇兄猜得正是。”

  他的鼻息轻轻扫过萧漳的耳侧和脸畔，而萧漳的眼睛则随着他的话渐渐放大，身子跟着也是一僵。

  不过萧漳虽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人，可多年的浸淫，他自是有三分能耐。

  他将自己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手掌中，强制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又故作镇定地瞪向萧湑。

  “这皆是本王与他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你莫要多管闲事。”

  这话又引得萧湑一阵轻笑，随后他也看向萧漳那双盛怒的眼睛，轻叹道：“可曾有人告诉过你，与她的恩怨，便是与本王的恩怨？”

  说罢他似想起了什么，随即点了点头又道：“唔，本王忘了，还没人说与你听。那，不知三皇兄此番可记得了？”

  萧湑说着，又将他的指尖抚上萧漳的眼处，力道不轻不重，却让萧漳错觉下一刻他的眼便会被萧湑这么戳瞎，可他依然咬紧牙关冷冷说道：“哼！记得？本王与他的仇不共戴天。除非他交出解药，否则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他此时已然有些激动，不等萧湑回话，继而又吼道：“萧湑，你最好快点把本王放开，不然一会儿府兵到了，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了。”

  “怎么？三皇兄还在等着你那些府兵、死士来救？”闻言，萧湑反问道，随后又轻笑着点点头道：“也怪本王，尽想着与三皇兄亲近了，倒忘了告诉三皇兄，此时舒王府上下，除了你，其余的人可都在梦中春宵一刻呢。”

  说着，萧湑的眼对上了萧漳的眼。

  随后，就在萧漳满含惊恐地注视下，萧湑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虽尽是撩拨暧昧之意，却让萧漳通体寒凉。

  并不是因为听到此刻府上除了眼前几人便只剩他一人还醒着，而是因为，他此时明显感觉到正有一把匕首对在自己胸前。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觉胸前一凉，而痛意则紧随其后，他不由大呼出声：“你…”

  萧湑微勾了勾唇角，把原握在匕首上的手，化掌为指，在匕首的末端轻轻一弹。

  匕首轻颤，嗡声大响，随后便听萧漳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湑见状，轻笑出声，继而再次贴近他耳侧。

  “记住，这是第一次，若下次你再碰了本王的人。本王要得便是你的命。”

  他低声轻诉，宛如情人柔声细语，可如今听在萧漳耳中确如阎王索命，霎时便让他白了脸。

  而下一刻，他又觉下颌一痛，随后一颗丹药入喉。

  他睁大眼睛瞪向萧湑，想要破口大骂，张了张嘴，却惊悚地发现自己发不了声了。

  萧湑见此，也不过轻笑一声，随后只见他衣袖一挥，萧漳便在不知不觉中被一股大力掀了出去。

  若不是有水榭围栏相护，萧漳怕是已经被掀在了湖中。

  他强忍着痛，正欲站起时，却发现自己的四肢亦是绵软无力。他硬撑着睁开眼看向萧湑。

  只见萧湑站在远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幽然一笑。那笑足以引得满室流光，可看在萧漳眼中，却尽是毛骨悚然。

  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而后眼睁睁看着萧湑转身，走至单寻欢身侧，将其拦腰抱起，随后便离开了这水榭之中。

  此时正有一股绝望之意涌上萧漳心头，他咬着牙，转眼看了看四周，除了满地的尸体，便是无止境的寒凉。

  一切变故终究来得太突然，让他来不及去仔细思考事情的始末，待他想要回想时，却觉喉间腥甜，一股血气自胸间涌出。

  在他晕过去之前，仍觉有血顺着自己的唇角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