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睡在外间的春梨和碧桃还未起身，便听见里间传来咚地一声。

  碧桃一个激灵，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待她醒神后，依稀听到里间有响动。

  她心头一动，连忙掀被，及上鞋履便奔进了里间。

  辅一入内，正瞧见姜素素伏在地上，喘着气。

  她听闻有脚步声，便抬头望了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碧桃连忙行至姜素素身侧，一边探手将她扶起，一边问道。

  姜素素倚着碧桃的手，缓缓站起，她声音嘶哑地吩咐道：“与我梳洗。”

  碧桃一呆，继而将姜素素扶到床榻躺下，一边掖背角，一边说道：“诶，您先躺在这儿等等，奴婢这就去打水来。”

  正待碧桃转身之际，突然瞧见了姜素素的眼睛。

  只见那眼部浮肿，眼下泛青，而眼中，更是血丝满布。

  “小姐。”碧桃探手抚了抚姜素素的眼，颤声问道：“小姐可是一夜未睡？”

  不待姜素素作答，外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着碧桃起身的春梨，揉了揉眼睛，探着头，看向里间，问道：“碧桃姐姐，怎么了？”

  碧桃闻声，抬袖擦了擦已经流至颊侧的泪水，干咳了几声，吩咐道：“春梨，你去给小姐准备早膳。”

  “诶。”春梨虽有疑惑，却仍是应了一声，披着衣衫出了院外。

  碧桃将姜素素有些散乱的发理了理，说道：“小姐，您且闭上眼眯一会儿，碧桃去去就来。”

  说罢，叹了口气，亦行出了屋外。

  待碧桃回来后，手中已捧来了一盆水。

  她行至床榻边，将水盆放在了一侧的矮凳上，又把盆里浸着的布巾捞出，拧干后，便开始给姜素素擦起了脸。

  碧桃一边擦，一边打量这姜素素的面。

  自那日起，她已染病卧榻数日，几日下来，竟清瘦了许多。

  原本还有些丰润的颊，如今竟也见了骨。

  而那双原本好看的杏目，如今也已凸出。

  那樱唇，如今也已干裂，其上即使饮了水，依然还会生皮。

  看着看着，碧桃的泪，又忍不住流下。

  却又怕姜素素睡着，不敢发出声响。

  待她将她的脸颊，手臂均擦了个遍后，便准备端着水盆出去，手腕却被姜素素伸手攥在了手中。

  姜素素冲着她笑了笑，说道：“发也梳梳吧。”

  “今日我想用前些日子新买来的胭脂。”

  说罢，她便欲将手放下，却被碧桃反握在了手中。

  碧桃面上略有激动，眼眸闪了闪，唤道：“小姐。”

  姜素素无奈地叹气道：“哭什么？”

  “小姐。你…”碧桃诧异地看着姜素素，她并未想到，一夜之间，自家小姐又重现了浅笑温婉，竟似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她不高兴，那必是假的。可却觉得来得太突然了些，所以有些疑惑。

  “我要听着父亲的，将身子养好。”姜素素冲着碧桃，莞尔一笑，又道：“准备入宫。”

  碧桃闻言，立时跪在了床榻边，给姜素素磕了个头求道：“小姐入宫定要带着奴婢。奴婢也好在身侧侍奉啊。”

  姜素素转首，定定地看向她，探手抚了抚碧桃的发。

  “这个，到时再说。”

  碧桃眸中的泪还未尽，却仍是欣喜地点了点头，答道：“好。奴婢这就给小姐取来新买的胭脂，小姐擦上，定是极美的。”

  见姜素素颔首示意，碧桃便起身去一侧的妆台前递来了木梳和妆奁。

  一番梳妆打扮，虽依然掩不住姜素素的虚弱、苍白，但到底精神了许多。

  食过早膳后，姜素素便吩咐碧桃将她扶下床榻，又在临窗处摆了张贵妃榻。

  她倚在那处，捧了卷书，之后，便一边看书，一边晒起了太阳。

  这一看，便看了一日。

  而这一日里，无论春梨和碧桃给她端来的是药是食，她均不像前些日子那般拒绝。不用春梨和碧桃相劝，便喝了下去。

  春梨和碧桃见此，甚是欢喜，两人私下讨论，暗道姜素素终是在一夜之间想通了去。

  于是两人一颗悬了好几日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眨眼间，昼去夜来，又是一夜至临。

  姜素素因着看了一日的书，着实有些乏困，便早早洗漱罢，安了寝。

  春梨和碧桃自是不敢打扰，熄灭了里间的灯烛，便到了外间做起了女红。

  约摸着做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便听得院外传来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春梨和碧桃均被吓了一跳，两人相互对望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去开门。

  两人等了片刻，却仍未见那院外的敲门声停下。

  春梨有些惊慌地看向碧桃，咬唇道：“碧桃姐姐，这…。”

  碧桃侧首看了看院外，回身将手覆在春梨的手上，拍了拍，安抚道：“将灯烛递来，你在屋中呆着，我去看看。”

  春梨犹豫地，将身侧灯烛递给碧桃，碧桃冲她笑了笑，将灯烛握在手中，起身，出了院外。

  步入院中，那门外的敲门声，愈发响了些。

  碧桃皱眉，冲着院外喊问道：“门外是何人？”

  可回答她的，除了愈渐急促的敲门声外，再无其他。

  她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句，又大喊道：“莫敲了，这便来了。”

  可门外的敲门声，仍不见停。

  碧桃无奈，只好快步走至门前，将门闩打了开了。

  她还未将门开启，那门便被从外推了开来。

  而后，碧桃只觉眼前一花。刹那间，一道人影，已闯入了她的视线中。

  待她看清来人时，眼睛徒然瞪大，连嘴亦不禁张大了开来。

  而她手中原本握着的灯盏，也早已滚落在地。

  她想尖叫，可是却被面前人满身的血吓得发不出声。

  那人在她面前不过一闪而过，随后便向着正屋行去。

  碧桃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连忙上前拦道：“你是何人，你不能进去，你快出去，再不出去，我便大叫了。”

  “别…别出声，我…。我…我不是坏人。”那人似是受了重伤，说话时轻喘，说罢又咳嗽了来。

  他将一口带血的痰吐出，又道：“你…你且去将院门合上。”

  说罢，便欲继续向正屋行去。

  可碧桃岂能容他进屋，她快跑了几步，再次挡在那人身前，摇头道：“不，你快出去。”

  那人见状，皱了皱眉，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刀，转眼间，便横在了碧桃的脖颈之上。

  那人低喝道：“快去。”

  碧桃摇了摇头，仍未见避让之意。

  此时，她虽也害怕，可是比起害怕，她更害怕这人突然闯入屋内，将姜素素上了去。

  她咬了咬牙，大吼道：“来人呐，快来人…。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