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节 两个男人间的事
作者:南城有耳      更新:2022-06-06 10:40      字数:5272
  萧湑额上青筋跳了跳,喉间一哽,堪堪将突然涌喉而出的血气押回了腹中。

  他眼睛微微眯起,继而勾唇笑道:“输赢又怎样?本王与你论的向来都不是输赢。”

  “本王与你论的是生死。”随着萧湑话音落下,那已然没入陆子桥胸前的剑,再入肉三分。

  萧湑手上猛然用力,竟是不管身前横着的长刀,径直欺身而下。

  突来的变故,和那毫不可挡的冲力,让毫无准备的陆子桥连着向后退了数步。刹那间便已直抵屋中木柱。

  而萧湑手中的剑,竟似要将他贯穿一般,陆子桥不由地便抬眼怒瞪向萧湑。

  只见萧湑满目戾气,唇上犹带嗤笑一抹,唇角处,隐有猩红显出,而脸颊上更是不知沾上了谁的血,放眼望去,竟是格外妖娆,却又格外嗜血。

  萧湑见陆子桥望来,不禁将眼睛眯起,向前凑了凑身子,俯视着陆子桥问道:“你自己不敢喜欢,难道就不允本王喜欢了?嗯?”

  陆子桥闻言,身子一怔,继而抬头望去。

  虽是动作缓慢,可望去的眸中亦是盈满杀气。

  他突然咬牙低吼着质问道:“你?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他?”

  “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侧?”

  陆子桥说着,又将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抬起,继而伸向萧湑的衣领处,而后紧紧一攥,便将萧湑的衣领提在了手中。

  他咬着牙,又狠狠一拽,便将萧湑的身子拉得离他更近了些。

  而他如此做,无疑不将那长刀又刺入了萧湑的胸前几分。

  随着萧湑闷哼声起,陆子桥亦哼笑着道:“你不过是利用他,好成就你的虚荣心。”

  “你返京不过半年,却已荣封雯王,萧湑,你敢说你没有利用他吗?”

  陆子桥说罢,轻喘了一口气,将气息稳了稳,又眯起眼问道:“你说你喜欢他,你可保护过他?”

  “若保护过,为何他在去南阳郡时受了那般重伤?”

  陆子桥的问话,不由让萧湑微怔,一时竟有些许出神。

  而陆子桥刹时微转眼眸,继而趁着萧湑出神之际,抬脚便在萧湑的腹上落了一脚。而后反过原本攥着萧湑衣领的手,将萧湑狠狠向后推了去。

  因着他用力之大,便将那原本嵌在他胸前的剑,连着他插入萧湑胸前的刀一齐拔了出来,霎时那刀剑便带出了一溜儿血花,落遍身周,落遍了衣袍。

  可陆子桥却恍如未觉,绣春长刀在手中挽了一个花,继而刀刃向着萧湑,再次挥去。

  萧湑被陆子桥一脚踹得,身子旋即便向着不远处的木椅撞了去。

  可就在将要撞到之际,萧湑却咬牙,一个转身,将身子在半空处扭转了个方向,继而落在了另一侧。

  他脚下刚一站定,还不待调整呼吸,便见陆子桥再次提刀上前。

  萧湑微沉了口气,侧目扫了一眼身侧的木柱,抬脚便在其上一踏,旋即飞身上前。

  下一刻,染了鲜血的刀剑,再次相逢。

  萧湑虽已负伤,可手上一套苍浪剑法,收放自如。

  而陆子桥手中的绣春刀犹自翻转,舞动,若非此时二人皆已见了血,此情此景倒定能引得众人赞叹一番。

  只是此时屋内桌椅翻飞,一些闲置在外间的书籍,被漫撒于空。而桌上那盘还未下完的残棋,更是早已留棋不留局。

  那原本悬于房顶的鸟架,不知何时被打落在地,而那鸟架上的十九,更不知是何时挣脱了束缚,兀自在屋中翩飞。

  室内凌乱一片,室中缠斗二人随处可见,竟再次呈出胶着之状。

  而两人打斗之时,口中还不忘出言相击。

  只见萧湑翻身躲过了陆子桥的一刀,继而在出剑相刺时,讥笑着问道:“本王的人,本王自会护着,何时与你有关?”

  那剑虽被陆子桥迎刀接下,可终是劲气太足,一时只觉虎口处一阵酸麻。不待他握紧刀柄,萧湑便提剑刺向他胸前。

  陆子桥眼见那剑将要近身,连忙将刀横置身前,堪堪挡去了一剑,可他却是连着后退了数步。

  身子还未站定,便见萧湑再次前来,口中还冷声说道:“有时间,还是多管管你自己,莫要行那横刀夺爱之事。”

  “毕竟本王和小九两情相悦。”

  萧湑此话一出,陆子桥只觉心中怒意即要喷薄而出,他眼见此时自己已为被动,在仰身躲过一剑后,立时转身绕到萧湑身后,用刀柄在其背上重重一击。

  而陆子桥则在与萧湑擦身而过时,厉声斥道:“萧湑,你休得胡言,你自己恶心便是,莫要玷污了九爷。”

  “玷污?”萧湑将身子站定,又在陆子桥欺身而下时,反身一掌拍在了他的肩上,继而冷哼一声接道:“陆副使可是没见过断袖之癖?”

  他问罢,却因反应激烈,不由引得一阵呛咳。直到喘息平定时,才又傲声说道:“何况,真若是爱了,男女、年岁、国界又有何妨?”

  萧湑冷冷扫了陆子桥一眼,后又嗤笑道:“不过是你自己看不透罢了。”

  陆子桥闻言,身子虽有一顿,却仅是片刻。待回神之后,他勾了勾唇角,冷笑道:“看不透又如何?”

  “你只要知道,今日你若死了,九爷便是本副使一人的了。”

  说罢,陆子桥便再次上前,转眼间,便又一次近了萧湑身前,正待横刀劈去,萧湑却出剑相击。

  便在刀剑摩擦时,萧湑哼笑道:“陆副使你且放心,本王绝对不会死,本王不仅不会死,还会好好活着,和小九一起好好活着,然后让你亲眼看着我们白头偕老。”

  萧湑如此说,无疑不是给陆子桥心头又添了一把火。

  登时便怒气大作,陆子桥抬眼瞪向萧湑,眼中、心中的恨意旋即便传向了口中,他似要将萧湑撕碎一般,咬牙唤道:“萧湑。”

  一声罢,像是因着怒意早已到了顶处,陆子桥再运气时,竟是比以往几次都要充盈。

  霎时便见他身后劲风大作,连那早已被剑斩得凌乱的大氅,亦翩然翻飞。

  他身上浴血,面上森寒,竟是引人惊骇的阎罗之相。

  萧湑仰首挽袍,眯起眼淡笑着,将陆子桥此相尽收眼底,而手中之剑则握得比先前更紧。

  空气一时凝结,两人视线相交后立刻分开,便在分开之际,陆子桥探手掀氅,原以为他将要提刀近前,却发现不知何时他竟挟了几颗棋子。

  此时,就在陆子桥扬手之间,那几颗黑白便携了劲气,径直向着萧湑飞去。

  如此一手,萧湑自是没有料到。待见那棋子即要近身之时,连忙挥剑相迎。

  霎时便有黑白棋子与软剑相击之声在屋内响起。

  还不待那相击之声落尽,萧湑便又觉察出正有一股强烈的劲气,朝着自己奔来。

  他历时放眼望去,入眼处却只是银光一闪,随后便见那银光在他眸中渐渐放大凑近。

  那银光泛着寒意,晃得萧湑不禁闭上了眼。

  一愣之间,萧湑便觉再无退路,竟携了一抹笑,犹等着那刀刃落下。

  可那刀,却并为如萧湑所预料的那般,劈在他身上,反而在室内再次响起了利箭破风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叮响响彻屋内。

  萧湑立时将眼睁开,放眼望去时,只见本如杀神一般的陆子桥,如今正贴在屋中临近门前的一棵木柱上。

  而他身周竟齐齐钉了八支箭,想那八支箭,不过是刚刚落于木柱之上,却可并未见箭尾有何颤意,显然已是入木八分。

  看着那箭,萧湑不禁皱起了眉头,还未出声时,被突然钉在木柱上的陆子桥却是四下环顾,尽是茫然地低呵道:“谁?”

  “是谁?”

  陆子桥的声音还未落下,便听闻屋外有脚步声响起。

  不多时,便已有人打帘迈入室内。

  那人辅一入内,先是一愣,继而急切地冲着萧湑唤了一声:“公子。”

  萧湑循声望去,见来人是出外办事归来的长风,立时皱眉低斥道:“谁允你进来的?”

  长风脚下一滞,连忙拱手道:“回公子,都是属下自作主张。”

  “只是,若再不让属下进来,公子便…。”

  说到此,长风一顿,随后担忧地看向萧湑。

  而经长风一提醒,萧湑才觉此时胸中血气翻涌,片刻后便觉喉间一甜,接着便有血自他口中吐出。

  因着体内的不适,与身上的疲劳,萧湑只觉稍有晕眩,一时不察,身子变向地面坠去。

  “公子。”长风见状,登时惊呼一声,继而连忙上前,将萧湑扶住。

  待那晕眩之感过去后,萧湑倚着长风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呼出。

  一阵调息后,萧湑便欲起身。

  屋中却响起咚地一声,似是什么重物落地之声。

  萧湑和长风立时循声望去。

  只见有一个长匣,正置在陆子桥脚下。

  萧湑看着那长匣,眯起眼沉思了片刻,继而又抬眼将钉在木柱上的陆子桥打量了一番。随后出声吩咐道:“将那东西递来。”

  “是。”长风亦在看那地上的长匣,此时听闻萧湑有令,连忙应道。

  应声后,扶着萧湑站稳后,才行至陆子桥身前,俯身将那长匣捡了起来。

  他回身看了萧湑一眼,旋即便将那长匣打了开来。

  那匣盖辅一打开,便有一张纸笺跃然而出,而那纸笺之下则置满了银票。

  长风见状,不由一愣,又随手翻了翻,见那匣中并无什么危险之物,便立刻上前,递到萧湑面前。

  萧湑沉了口气,抬眼在那匣中扫了一眼,继而探手,率先将那张纸笺拿在了手中。

  待递到眼前时,翻手打开。入目处竟是“美人心计”四个大字。而落款处的一个九,便说明了此笺是何人书写。

  萧湑眉头微微蹙起,陷入了沉思,片刻后,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连忙抬手去翻那已然显露在外的银票。

  待看到那银票上写着的茂昌号,心下便已了然。

  他抬眼看向正在怒瞪着他的陆子桥,伸手指了指长风书中的长匣,问道: “这便是小九托你送与本王的?”

  “她可有带何话?”

  陆子桥闻言冲着他冷笑一声,继而似是厌烦一般,将视线转向了另一侧。

  萧湑咳嗽了几声,继而迈步,向着陆子桥行去。

  长风一见萧湑脚步虚浮,身形微晃,连忙踱步上前,探手扶住了萧湑。

  萧湑顿了顿,便将身上一半的重量,放在了长风手上。

  长风将萧湑扶稳,便随着他缓步上前。

  待行至陆子桥身前时,萧湑低笑了几声,旋即抬手指了指陆子桥脸侧的一支箭。

  长风见状,心下立时会意,继而上前,将陆子桥脸侧的那支箭拔了下来,转身递给了萧湑。

  萧湑伸手将那只箭接过后,迈步上前,停在了陆子桥身前。

  他深邃的眸在陆子桥身上打量了一番,而手却将那支箭握紧了几分,随后伸手带着那箭狠狠地插进了陆子桥的肩胛处,口中狰狞道:“说,她可有带了其他话来?”

  而此时,陆子桥除了闷哼之声,再无其他。

  萧湑见他仍不肯说,也不甚在意,咳了几声,又道:“不说也没关系,本王会亲自去问小九的。”

  说罢,便见陆子桥将头抬起,冷冷地看向了他。

  此时陆子桥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着,面色除了染血之处,早已是一片惨白。

  放眼看去,如今哪里还有他往日里半点风姿。

  萧湑嫌弃地瞥了陆子桥一眼,继而侧首,冷声吩咐道:“先将他带出城外,然后在城外随便寻一处,把他绑在马上,连着那马一起放了。”

  “然后…”萧湑复又将头转回,看向陆子桥,哼笑道:“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你若命大,我们他日再战,你若就此死了,便也了却了本王心头一件大事。”

  已然满身狼狈的陆子桥闻言,将头缓缓抬起,似是因着新伤旧伤接连而至,他本是怒瞪的眼,此时则被挣扎着睁开。

  他轻笑道:“萧湑,你有种便一剑杀了我,给我个痛快,用不着这般羞辱本副使。”

  原是要让萧湑将自己了结了去,却不想此话竟引得萧湑一阵大笑。

  萧湑微喘了几口气,随后笑道:“陆子桥,你是空镜司副使,自然知道,一剑了结,是这世上最舒服的死法。”

  “你与本王今日既然已是刀剑相向,本王如何能轻易放过你。”萧湑说着,便冲着长风挥了挥手。

  陆子桥见状,似是用尽了全力,冲着萧湑怒吼道:“萧湑,你放心,你不死,本副使绝对不会死。你且看着,这是第一次,若你再不离九爷远些,便有第二次,第三次。”

  闻言,萧湑不过轻笑一声,继而吩咐道:“将他嘴塞上,带走。”

  长风颔首示意,随后自里间拿出了一条绳索,将已被放下的陆子桥捆了个结结实实后,并给他口中塞了一块布。

  后又伸手将犹在挣扎的陆子桥提起,推着他便向院外走去。

  萧湑看着陆子桥离去的背影,不由心下一松,紧接着便是痛意来袭,而后又有晕眩阵阵。

  他连忙伸手扶住了身前的木柱。

  恰逢此时长歌打帘入内。

  辅一看见萧湑如此,连忙踱步上前。

  “公子。”

  “公子可有事?”长歌神色紧张地将萧湑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萧湑身上已满是伤痕,不由出言问道:“公子为何不让镇魂卫动手。”

  萧湑抬了抬手,示意长歌无碍。又转首看向他,勾了勾唇角说道:“这终究是两个男人间的事,我不屑胜之不武。”

  “可…。”

  萧湑见长歌又要唠叨,连忙挥手吩咐道:“去将楼南唤来。”

  长歌闻言一顿,心下存着的千言万语,最终皆化成了一声叹息。

  “是,长歌先扶公子去榻上。”说罢,长歌便探手将萧湑扶了起来,继而绕过屋中一片狼藉,迈进了里间。